要都是真的,他哪里还会坐在这里摆地摊,早把东西卖了去享福了。
    当然,这话她没说。
    而是用一副天真无知的模样问:“你的东西都保真?”
    小贩闻言笑脸一僵:“姑娘说笑了,连拍卖会都没有保真一说,我这小小地摊哪里敢保真。不过我向你保证,我的东西十有八九是真的!”
    他拍拍胸脯,很是自信。
    宁惜玥指着一个顺治青花芭蕉麒麟罐问:“这个多少钱?”
    小贩眼睛一亮,夸奖道:“小姑娘真有眼光,一挑就挑了个清朝的官窑瓷器。”
    他抓着罐口,把胎底的款识露出来给宁惜玥看:“看到没有?‘顺治年制’!这可是顺治时期的官窑啊。小姑娘不懂吧?顺治在位时间短,仅一度开窑烧瓷,故顺治瓷品极少,写年款的就更少了,而且多是青花碗和茄皮紫釉盘。这青花芭蕉麒麟罐可稀罕咧。我看你小姑娘长得漂亮,给你算便宜点,3万,怎么样?”
    小贩也是个有眼力的,见宁惜玥身上穿戴不菲,尤其是手上那镯子,水头足,一看就是好东西,开价高。
    宁惜玥也就随口一问。
    她可不会明知道是假的还要被坑。
    听到对方要价三万,她蹙起秀眉:“老板,你的东西也太贵了吧,还不知道是真是假呢。”
    “绝对不贵,你知道一个跟这个类似的顺治青花罐拍卖会卖多少钱吗?”他故意用夸张的语气说,“十八万呐!房子都能首付了。我只要你三万,是成本价啊。”
    “拍卖会上是真的,你这个还不知道是真是假。我宁愿多花点钱买件真的。”宁惜玥摇头说道,落入小贩眼里,就是个傻呆呆的肥羊。
    他暗下决心,一定不能让对方空手走了。
    于是,小贩极力挽留:“小姑娘这话可就不对了,既然到了这里,肯定是想捡漏啊,凭借自己的眼光,用低价买到高价古玩,在说出去多有成就感……”
    他说了一通,见宁惜玥没有马上离开,心里觉得有戏,连忙又道:“你要是觉得这个贵,咱们可以看看别的。”
    他拿出一个磕了个角的高古瓷说:“你瞧瞧这个,虽然品相不好,但这是正宗的越窑青瓷,东汉末年的东西。”
    宁惜玥只看一眼,就知道上面没有灵气,这是“新加坡”,也就是对地摊货的称呼“新假破”。
    “要不是上面磕了一角,这青瓷可值钱了。”小贩看宁惜玥兴致缺缺,忙道:“只要三千,三千买个高古瓷,你可算是捡大漏了。”
    “买个破碗能干什么?摆在家里客人看了都要笑话。”
    宁惜玥一句话把摊贩堵得哑口无言。
    “还是买点实用的吧,就算是假的,也能凑合着用用。”
    她目光在摊子上左看看,右看看,最后一指一早看中的端砚问:“这个多少钱?”
    “小姑娘,你太有眼光了,一挑又挑到个好东西。这可是清乾隆御用端砚啊。是我摊位上的镇摊之宝。”
    宁惜玥嘴角抽搐,虽然说这东西的确是真的,而且很有可能真是乾隆用过的砚台,但小贩肯定不识货,还能将其吹得天上有地上无,口才也算了得。
    她懒得听对方的忽悠,直接开口问:“多少钱?”
    “皇上御用的东西,怎么着也沾了龙气,所以这价钱嘛……”小贩比了个“八”的手势。
    “我不懂你们的行话手势,你直接说吧。”
    “八万!”小贩笃定地说,“一口价八万。”
    “看来老板没什么诚意啊。”
    宁惜玥叹了口气,转身就走。
    “哎,你别急着走啊。”
    就在这时,宁惜玥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八万的大内南书房御用之宝绿端砚,可算是捡了大漏。”
    宁惜玥转头,看到景秋白站在摊位前,长身玉立,简单的休闲服穿在他身上,比常人多出几分古韵。
    黑色的头发柔软贴着头,眉目似画,形容雅致。
    她讶异道:“景爷!”
    已经有几个月没看到这个男人,没想到一来城隍庙就看见。
    不过稍一想也就稍然了。
    景秋白的店就开在藏宝楼里,估计他经常来,碰上也不算稀奇。
    她余光一瞥,看到人高马大的李虎,一如既往跟在他身边。
    小贩是新来城隍庙的,并不认识景爷,听他说自己的东西是好东西,顿时眉开眼笑:“先生真是有眼光。我这个端砚的确是大内御用的,拍卖会要好几十万呢。小姑娘,你看,我没欺骗你吧?”
    宁惜玥狐疑地看了景秋白一眼。
    景秋白为什么那么做?东西捧上去了,价钱可就不便宜了。他不会这个道理都不懂吧?
    而且自己看上的东西,被他横插一脚,显见的不能低价买了,这家伙间接黄了自己的买卖,难道没有半点愧疚之心?
    景秋白面带微笑,一脸从容,她实在没办法从他的眼睛里看到半点愧色。
    宁惜玥不悦地瞪他一眼,转身就走。
    “哎,小姐,你真的不要啦?这可是御用端砚啊!”小贩一看女客人走了,心里暗道一声可惜,眼珠子一转,把主意打到景秋白头上来。
    “先生,你既然也看好这块端砚,不如买回去吧?二十万,怎么样?”
    “嘿,你刚才不是说八万吗?一转眼就成二十万了?漫天要价,欺负到我们老板头上啊。”李虎看不过去,他跟在景爷身边那么久,没见过谁敢这么忽悠景爷的。
    小贩瞬间涨红了脸。
    这不眼前的男人一看就是个有钱人嘛,旁边还带保镖。而且这男人都看好他的东西,他当然往高了喊啊。
    没法解释,他直接改了口:“我的意思是先生眼力好,一定看得出来这块宝绿端砚值二十万吧?你八万买回去绝对值!”
    李虎瞪大眼睛,这家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还真强!
    其实古玩界除了眼力以外,忽悠也是一大本事,只不过平时没人敢忽悠景秋白,一直如影随形的李虎也就没见过罢了。
    小贩缩了缩脖子,暗暗腹诽,这保镖的块头可真大,怪吓人的。
    “我刚才的话没说完。”
    景秋白淡笑看着他:“如果是真的话,的确是捡了漏,可惜……”
    可惜后面是什么,他没说,不过小贩却明白,可惜这是赝品。
    他想反驳,但一对上景秋白的眼睛,不知怎么的,他心里莫名瘆的慌。
    景秋白侧身,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年轻女孩,微微一笑,回眸,俯视着那名小贩:“一口价八千。”
    小贩闻言,差点儿一口老血喷出来。
    八千?
    这也太能砍了。
    生生给他少了个零。
    虽然说他这块端砚只花了三百块钱就买来了,但是与他的心里预期差距太大。
    他连连摇头:“不行不行,这个价钱太低了,我卖不了。东西是真是假,也不是你说了算。各花入各眼,我这端砚可是正经御用端砚,八万已经算少了,佳士德拍卖会出现过一百多万的端砚呢。”
    景秋白勾了勾唇:“如果想清楚了,就把端砚给那个小姐,钱去荣景堂要。如果不想卖,我也不勉强。”
    他语气很淡,站在他身后的李虎却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那个小贩感觉脊背发凉,却不知道突然感觉到冷是因为什么。
    他使劲摇头:“不卖不卖,八千太吃亏了,没道理让我做赔本买卖。”
    景秋白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
    李虎紧跟在他身后。
    那小贩虽然有些可惜走了一只肥羊,但肥羊太吝啬,他也没办法。
    这时,旁边一个同样摆着地摊的中年男子凑过来,冲他竖起大拇指:“牛!”
    小贩不明所以。
    “什么?”
    “景爷看上的东西你竟然敢不给。不过你这东西我看是假的,要不然景爷也不会只出八千。”
    景秋白在藏宝楼地位超然,虽然玩古玩的都喜欢捡漏,但景秋白一般都不会出现,更不会以权压人。
    他说是真就是真,说假就是假,有时候比鉴定证书还管用。
    “景爷,哪个景爷?”小贩愣了一下,“你说刚才那个男人?”
    “除了他还能有谁?那相貌,还有那种底蕴深厚的世家养出来的气质,岂是谁都能拥有的?”中年摊主感叹。
    “不管他是谁,都不能管我的买卖吧?”
    中年摊主闻言摇头,看他的眼神透着一丝怜悯:“你说错了,景爷说一不二,咱可都靠他吃饭呢,只要惹他不高兴,就别想在藏宝楼混下去。”
    小贩吞了口唾沫,手上的动作不由自主停了下来:“没……没你说的那么可怕吧?”
    “怎么没有?不信你问问其他人?我们可都是把他当阎王爷供着的,不仅是藏宝楼,还有玻璃厂、静安寺珠宝古玩城,在s市的古玩界,他是这一个。”
    中年摊主竖起大拇指,no。1。
    小贩赶紧看向另外一边的摊主。
    对方露出一副同情的表情。
    还有对面的摊主,也是一副让他节哀的样子。
    小贩终于知道自己闯下大祸了,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
    “那我明天不来了,他总不能追到我家里去吧?”
    “你又错了。”
    中年摊主语重心长地说。
    小贩结巴地问:“怎……怎么又错了?”
    “景爷可不是心慈手软的人,他手眼通天,想巴结他的人更是如过江之鲫,得罪了他,别说在s市,在整个南方古玩界,你都别想再混了。”
    “那我去北方!”小贩恹恹道。
    那中年男子拍他的肩膀:“你怎么就死脑筋呢!忘记景爷刚才跟你说的话了?”
    小贩被拍了一下,差点从凳子上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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