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丢在原地的黑三郎红着脸摸了摸自己方才被掐的脸颊,心里却高兴的直翻滚。
    “大人。”被忽视已久的东桥突然冒出来道,“既然已经同对方商议好了对策,那我这便去准备食饵了。”
    “咳咳咳——”被惊醒的黑三郎干咳两声,略有些不自在的摆摆手道,“去吧,此事就交给你了。必须做的快而安静,最好在子时前备妥。”
    “是。”
    东桥应声而去,黑三郎复又抬头扫了眼客栈,昏暗的楼上,一扇半开的窗扉下,微微显露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黑三郎暗自冷笑一声,径直走开了。
    “客卿?”半躺在床上的小羽探询的望着窗边的任客卿道,“你在看什么?是不是孩子们在那里——”
    “嗯。”任客卿面色不改的阖上窗门,然后过来牵了小羽细瘦的手安慰道,“我在看孩子们是不是已经休息了。”
    “是吗?”虽然任客卿只是随口一言,小羽却仿佛得了莫大的安慰,他紧紧的回握了任客卿手,脸上全是慈爱之色,“已经睡了么?我原还说将他们一道儿带上来,睡前再看看他们呢,既然已经睡了,就不去折腾他们了。”
    “是啊。”任客卿动作轻柔地为小羽拉好被子,柔声道,“他们很好,你累了一天了,现在快睡吧,我在这里守着你。”
    小羽轻轻点了点头,他今儿被腹中的蛇子伤了元气,的确累到不行了,才闭上眼睛就沉沉睡去了。
    任客卿一动不动的看了小羽好久,直到小羽呼吸平稳下来了,他才不动声色的抽回了自己的手。
    紧闭的房门被人无声无息的推了开来,他带回来的仆从正严阵以待的立在门外。
    “怎么不进来?”任客卿先是疑惑的问了一句,但旋即就明白过来了,“虽然知道那个伙计不好糊弄,但防备如此周全,也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了。”
    他闭着眼冥思了片刻,然后才叹气道:“原不该回来这里的。”
    说着他定定的看着沉睡中的小羽。许是睡得不□□稳,他在睡梦中犹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
    “但不来又不行……”任客卿收回目光,再度将注意力放在了那队仆从身上,“既然进不来,那就出去吧。你们的弟弟们还没有可以栖身的好容器,长夜漫漫,不若就出去多抓捕些妖怪回来——就像我之前教你们的那样。”
    仆从们的眼睛开始闪闪发亮,蠢蠢欲动的蛇子探出脑袋来,对着任客卿发出了欢快的吐舌声。
    “真是爱撒娇的孩子。”任客卿宠溺的笑道,“去吧,去玩儿吧,带上你们的弟弟们,玩儿的越开心越好。”
    蛇子们摇头晃脑的缩了回去,果真操控着仆从们往楼下走去。
    “去吧,多带些好肉身回来。”任客卿打开窗户,对着漆黑的夜空低语道,“妖力越高的妖怪,所造出来的战士就越是强悍,若能得成百上千的勇士作为后盾,便是真与敌手斗上一斗,我们也可无后顾之忧了……”
    睡梦中的小羽只觉腹中的蛇子仍在隐隐动弹不休,他皱紧了眉头,虚弱的梦呓声低低的回旋在昏暗的房间里。
    “客卿……”
    青衣隐约听见后门有打斗的声响,鉴于蛇子已经光顾过后门,这次她虽然听见了动静,却并不准备贸然去看情况。
    倒是蹲在青衣身边啃羊腿的黑三郎无所顾忌的起身去开了门。
    门才开了一条缝,便有一个半死不活的妖怪重重的撞了进来。
    黑三郎身手敏捷的躲了开去,任由那妖怪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三郎——”青衣略显惊慌的抄起一根擀面杖叫道,“你没事吧?”
    黑三郎偏头对着青衣甜甜一笑,还不等他开口,便有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抢先道:“怕什么,他那么厉害,就算真被蛇子啃上一口,也不过是少点灵气罢了。”
    黑三郎登时黑了脸,而青衣则有些诧异的看着后门。
    一个羽衣人突然就从外头蹦了进来,他一脚踏住被自己打了个半死的妖怪的腰眼上,露出个得意的表情来。
    “都说了你打不过我了,再不爬出来就怪我下重手啦!”羽衣人俯身对着妖怪催促道,“明明就是个小不点,也敢跟长辈呲牙,真是不可爱。”
    半死不活的妖怪抽搐了一下,接着脖子一伸,竟是张口朝羽衣人咬去。
    羽衣人嗟了一声,果真动了怒气了,就那么当着青衣和黑三郎的面用力扭断了那个妖怪的脖子,并徒手插*入妖怪的腹中,硬是将蛇子给拖出来了。
    蛇子操控傀儡之时,本就是使了心神合一的术法,突然间叫羽衣人扭断了脖子,它差点一口气没有接上来。
    然而断的毕竟不是它的脖子,难受一阵后,它也就缓过劲儿来了。
    “果真是先天不足的蛇子,长了这么长了,竟然还没有出鳞羽的迹象。”羽衣人翻来覆去的将蛇子一阵揉搓之后,就将它小心的装进了腰间的那个微鼓的口袋里去了。
    “这位是——”因羽衣人来的突然,又背了光,一时瞧不清对方长相的青衣不得不眯起了眼。
    “哟——”收拾完蛇子的来人马上就冲着青衣招手笑道,“好久不见了,青衣——”
    青衣先是楞了一下,待来人起身显露那身颜色鲜亮的羽衣和那张年轻俊秀的脸之后,她这才记起了对方:“你是——鸣雀的三哥?”
    “对啊,我是鸣鸢。”鸣鸢随脚将妖怪的尸首踢出门去,然后熟稔的跟青衣叙旧道,“你看起来还是跟以前一样,灵气十足啊!”
    “……真是过奖了。”青衣干巴巴的客气了一下,接着又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是客栈的小二找我来的啊!”鸣鸢一边朝黑三郎的方向扬了扬头,一边伸手从自己怀里掏出一只毛球来。
    青衣一眼就认出了那是今天才蜕皮的小黄鸟。它这会儿被鸣鸢捏住了小翅膀,就抬头对着鸣鸢发出了有气无力的啾啾声。
    “我看见它的时候差点没吓死,一看就是小羽的孩子。”鸣鸢轻轻揉了揉小鸟儿的肚子,然后一脸后怕的继续道,“瞧这毛色,瞧这翅膀的大小,这孩子完全就是长坏了!就算养好了成功化形,他的羽衣也会出问题。我没敢叫族人知道,趁着蛇子的消息还没传到我爹的耳朵里去,连夜偷溜出来善后了。”
    青衣虽然已经隐约猜到是黑三郎的手笔,但还是询问般的看了他一眼,
    “任客卿背着小羽在培植傀儡军队,一路上我瞧见不少被蛇子附身的妖怪在游荡。因顾虑到羽衣族素来护短的紧,未免弄出些不必要的麻烦来,小羽和蛇子的事情,我觉得还是交由专人解决好了。”黑三郎坦白道,“于是我便提前去接帮手了。”
    “如此甚好。”青衣也觉得请鸣鸢来是极为妥当的选择,但一想起那满地爬的蛇堆,她又忍不住道,“不过现在天色已晚,蛇子又多的数不胜数,只一个鸣鸢怕是不能将它们尽数收服吧?”
    “这倒不怕。”黑三郎道,“妖怪捕猎,本就不限于眼力,羽衣人原就惯于昼伏夜出,再者,蛇子虽小,却出身羽衣族的血脉,与鸣鸢彼此之间会有所感应,若能找出蛇子中牵头的那只来,后面就会好办多了。”
    “唉,幸亏鸣雀已经跟大哥出了门了,要是让他知道小羽命也不要的生了这么多蛇子,他怕是又要把自己现在的羽衣给送出去了。”鸣鸢烦恼的将小鸟儿塞回到怀里,言辞间露出几分无奈来,“虽然说都是兄弟,但小羽生来就比不得鸣雀,根骨弱,器量又小,一点子小事都要闹得鸡飞狗跳的。上次他拐了鸣雀私逃的事儿还没了结,这回就又捅出了这么大的篓子。也不知这些蛇子我能救回几成。”
    说完他又重重的叹了口气,抬脚就朝门外走去:“我得抓紧时间了,再不送蛇子们回族里温养,只怕以后都蜕变不了了。”
    眼看着鸣鸢消失在黑夜中后,青衣忙上前两步关上了后门。她想了想还是不放心的对黑三郎道:“三郎,为了安全起见,你今晚还到我房里来休息吧!”
    “你的房里——”黑三郎刷的一下涨红了脸,一时紧张到连话都有些不会说了,“可是我晚上是不睡觉的——我不睡房间里的……”
    “嗯?”青衣颇有些好笑的看着黑三郎语无伦次的说了些古怪话,她捏了捏黑三郎的脸,很是认真的解释道,“蛇子会袭击妖怪啊!而且羽衣族本身就有点诡异……你一个人睡觉我不放心,而且我也挺害怕的,不如就一起呆着。”
    “我知道你夜里会怕的睡不着,所以才赶着请了羽衣人来处理蛇子的。”黑三郎也认真的回答道,“你今晚就跟秀秀一起睡吧,我再让伙计们给你守门。”
    “那你呢?”青衣蹙了眉道,“我会吃了你不成,为什么不肯跟我一个房间呆着?平时你想来我还不愿意呢!”
    “我——我——”黑三郎见青衣恼怒了,就有些着急道,“我也想跟你在一起,每天每天的抱着你在一个被窝里睡觉,但是我一过子时就会现原形,根本就没办法在客栈里——”
    正说着黑三郎忽然就噤声了,像是发觉了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他霎时将头一扭,紧闭着嘴一个字也不肯再说了。
    “三郎……”青衣呆呆的唤了一声黑三郎,她还没真正理解他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你要是知道了,肯定就不会喜欢我了。”黑三郎耷拉着脑袋嘟囔了一句,然后不等青衣说话,他身形一闪,一下就如飓风一般从后门席卷而出。
    消失前他只留下了一句话:“那几个家伙速度太慢了,我去接他们——”
    ☆、206|蛇子
    夜蛙不合时节的鸣叫声在夜幕中显得分外惊心,手里的灯笼也开始慢慢黯淡下来。青衣出神的望着黑漆漆的野外,连身后的招呼声都不曾入耳。
    当那个就等之人踏着沉稳的脚步从夜幕中走出来的时候,青衣那飘远了的神思这才回归原位了。
    “你去哪里了?”她快步迎上前来,她仰头巴巴的望着恢复原样的黑三郎道,“我担心了许久。”
    黑三郎深沉的眼里霎时流淌出一抹柔光来,他自然的揽过青衣,眉眼皆是笑意。
    青衣被黑三郎看的有些羞涩起来,就忍不住低了头绞着自己的绣边嘀咕道:“说好了不出去的,可是出了什么大事了吗?”
    “原本我并不打算出去了,谁知那小东西跑的倒是挺快,不过一会儿工夫,就找到了救星了。”黑三郎用下颔轻轻蹭了蹭青衣的头顶,低沉的笑声弄得青衣耳根子直发痒,“既然招了来,我少不得要跟出去商谈一番了。若不出意外,明日此事便可了结了。”
    “此事是——蛇子的事?”青衣探询的问道,“还是小羽的事?”
    “两者有何分别?”黑三郎微微一笑道,“没有小羽,蛇子也不至于如此泛滥骚乱。治病要治根,光除蛇子是没有用的。”
    青衣一听这话,便知小羽此番已是凶多吉少了。也不知来的是何等人物,竟也能克制的住羽衣族人。
    “可惜了。”一想起欢喜雀跃的求她准备糖炒豆子的鸣雀,青衣就忍不住叹息道,“糖炒豆子怕是没有机会做出来了。”
    黑三郎眸光一闪,脸上的笑意一下就变作了不满,他蹭了蹭青衣的脸颊,口中抱怨道:“不许再想那个鸣雀了,你都已经有了我了,难道还不满意吗?我比他好多了!”
    说话间他身形一矮,突然就变回了平日那可爱的少年郎模样。他鼓着肉肉的脸颊,一双眼睛黑黝黝水亮亮的,瞪着青衣的模样就像是一只求爱抚的幼犬一般惹人怜爱。
    青衣止不住抖了抖心肝,顺势掐住了黑三郎肉呼呼的脸颊肉佯怒道:“不许撒娇,我还没同你算账呢!下次再不说一声就不见了的话,我就不给你煮肉吃了!”
    说罢她放开了黑三郎,就那么头也不回的回客栈了。
    被丢在原地的黑三郎红着脸摸了摸自己方才被掐的脸颊,心里却高兴的直翻滚。
    “大人。”被忽视已久的东桥突然冒出来道,“既然已经同对方商议好了对策,那我这便去准备食饵了。”
    “咳咳咳——”被惊醒的黑三郎干咳两声,略有些不自在的摆摆手道,“去吧,此事就交给你了。必须做的快而安静,最好在子时前备妥。”
    “是。”
    东桥应声而去,黑三郎复又抬头扫了眼客栈,昏暗的楼上,一扇半开的窗扉下,微微显露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黑三郎暗自冷笑一声,径直走开了。
    “客卿?”半躺在床上的小羽探询的望着窗边的任客卿道,“你在看什么?是不是孩子们在那里——”
    “嗯。”任客卿面色不改的阖上窗门,然后过来牵了小羽细瘦的手安慰道,“我在看孩子们是不是已经休息了。”
    “是吗?”虽然任客卿只是随口一言,小羽却仿佛得了莫大的安慰,他紧紧的回握了任客卿手,脸上全是慈爱之色,“已经睡了么?我原还说将他们一道儿带上来,睡前再看看他们呢,既然已经睡了,就不去折腾他们了。”
    “是啊。”任客卿动作轻柔地为小羽拉好被子,柔声道,“他们很好,你累了一天了,现在快睡吧,我在这里守着你。”
    小羽轻轻点了点头,他今儿被腹中的蛇子伤了元气,的确累到不行了,才闭上眼睛就沉沉睡去了。
    任客卿一动不动的看了小羽好久,直到小羽呼吸平稳下来了,他才不动声色的抽回了自己的手。
    紧闭的房门被人无声无息的推了开来,他带回来的仆从正严阵以待的立在门外。
    “怎么不进来?”任客卿先是疑惑的问了一句,但旋即就明白过来了,“虽然知道那个伙计不好糊弄,但防备如此周全,也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了。”
    他闭着眼冥思了片刻,然后才叹气道:“原不该回来这里的。”
    说着他定定的看着沉睡中的小羽。许是睡得不□□稳,他在睡梦中犹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
    “但不来又不行……”任客卿收回目光,再度将注意力放在了那队仆从身上,“既然进不来,那就出去吧。你们的弟弟们还没有可以栖身的好容器,长夜漫漫,不若就出去多抓捕些妖怪回来——就像我之前教你们的那样。”
    仆从们的眼睛开始闪闪发亮,蠢蠢欲动的蛇子探出脑袋来,对着任客卿发出了欢快的吐舌声。
    “真是爱撒娇的孩子。”任客卿宠溺的笑道,“去吧,去玩儿吧,带上你们的弟弟们,玩儿的越开心越好。”
    蛇子们摇头晃脑的缩了回去,果真操控着仆从们往楼下走去。
    “去吧,多带些好肉身回来。”任客卿打开窗户,对着漆黑的夜空低语道,“妖力越高的妖怪,所造出来的战士就越是强悍,若能得成百上千的勇士作为后盾,便是真与敌手斗上一斗,我们也可无后顾之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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