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心里记挂着事,周宝珍强打起精神叫了萧绍一声,声音捂在胸口,听起来有些闷闷的。
    “嗯?”萧绍拍哄的节奏不变,只低低应了一声。
    “如今朝中是否还要派人赈灾?”她微抬头看了萧绍“今日五弟妹托我替他娘家二哥说项,想某个赈灾的差事,我因不知金二郎为人,不敢贸然答应,只说会同你提一提……”
    萧绍将她从自己身上抱下来,侧身搂在怀里,闻言也不急着说话,只在她头上亲了亲,心下对她的谨慎感到满意。这事即便只是看在五弟的面子上,那金二郎但凡有两分可取,他也不会拒绝。
    ”你做的很对,你明日之管对五弟妹说,让金二郎来府里一趟,一切等我见过了人再说吧。”
    周宝珍心里也是这个意思,机会给你了抓不抓的住就要靠自己了,她了了一桩心事,睡意涌上来“哈欠——我就知道凡事交给表哥就再没有不妥帖的。”
    萧绍看着她就是一乐,小机灵鬼都困得这样了,还不忘拍马屁。萧绍拍哄她想让她快些睡,不然明日该没有精神了。不像怀中人突然又抬起头来,有些疑惑的低谷了一句“表哥,你说林姑娘怎么总爱让人去见那个什么大师……”
    周宝珍说过这句后便睡着了,倒是萧绍眼中精光一盛。
    第二日周宝珍见了金玉娘便同她说“王爷让金二爷明日来府里一趟,他要亲自见一见。”
    金玉娘一听这话,自然是对周宝珍千恩万千“如此倒要多谢二嫂了,二嫂放心我是个明白人,若我那二哥实在不堪,我下次也绝不干拿这样的事来烦你了。”说着金玉娘目光一转问到”整日在家无趣,二嫂过两日可有空,要不咱们一块儿去佛光寺上香去吧。”
    “如今外头正乱,弟妹还是等些时日再去吧。”周宝珍想着如今城外不太平,而且那佛光寺又是林姝介绍的,心下总觉得有些不安稳,林姝那个人半真半假的总是让人看不透,因此拿话推脱到。
    金玉娘倒时不大在意的模样“怕什么,咱们是什么人家,城外哪些灾民就算有天大的大胆,也不敢对咱们如何,再说到时候多带些护卫也就是了。”说着她有些酸溜溜的添了句“二嫂你跟我们可不一样,你可是有亲兵的人。”
    这金玉娘刚说她懂事了,她就犯了老毛病,周宝珍也不同她计较,只说“此事还是等我问过表哥再说吧。”
    金玉娘在心里撇了撇嘴,心想亏的满京城人说你有福气,也不过是表面光鲜罢了,内里还不是个万事做不得主的。
    这么想着她心情好了不少,同身边伺候的人说到“若是二哥这次得了王爷青眼,以后咱们金家也算事有指望了。”
    丫头们见主子高兴,纷纷出言附和“夫人说的是,只要有王府在,看那起子小人还敢不敢小瞧咱们金家。”
    可再一思量,想王爷那般的英伟男子,人长得好不说还雄才大略,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手握重权,却偏偏对二嫂情有独钟。二嫂虽说不大做主吧,可王爷对她却是不错的,从来有求必应,这么想着又瞬间觉得方才的那点欢喜有些没滋没味起来。
    周宝珍自是顾不上金玉娘那点弯弯绕绕的小心思,她如今主着中馈,偌大一个王府,每天的事没有百件也有千件,同金玉娘分开便带了丫头往厅上理事去了。
    这日天气难得放晴,御花园一侧的秋千架下,络姐儿背对着众人坐在秋千架上,低头显得有些无精打采。
    一旁伺候的宫人面上皆有惊惶之色,这位小祖宗自进宫便极受太后宠爱,但凡有一丝不痛快,太后她老人家也必是不依的。正在众人一筹魔掌,拿了吃的玩的拼命逗她开心时,远处有穿明黄袍服的身影在众人的簇拥下向这处走来,宫人们暗自松了一口气,皇上来了就好了,皇上总有法子能哄的这位小祖宗高兴的。
    小皇帝摆手挥退了行礼的宫人,看着低头坐在秋千上的络姐儿满是询问之意。说起来也怪,络姐儿生性跳脱,并不能算说细心的孩子,小皇帝不能说话,二人居然也能交流无碍。
    络姐儿脚尖往地上一点,秋千微微晃动起来,她抬头看向小皇帝,有些怏坨坨的“小七——”
    小皇帝还是拿眼睛看她,眼中满是关切,像是在问“你因何事不快?”
    “听说前些日子我母亲病了……”络姐儿的声音很是低落,进宫好些日子了,最近一直没有家里的消息,母亲生病的事,她还是那日听宫人私下里议论的,只是她一去她们便不再说了。
    初来皇宫当然处处新奇,况且每日里与小七为伴,太后对她又甚是宠爱,她着实过了段乐不思蜀的日子。而且初来的时候也并未同家里断了联系,母亲时时让人送信来,又让人给她捎东西。
    “小七,我好想我娘啊……”络姐儿抬头,大眼睛里满是泪水,将落未落。
    小孩子离家久了,总要想家想娘的,太后再好也不是母亲,小七再好也不是家中的兄弟姐妹。小皇帝转身挨着她坐了下来,伸手拉住她的一只手像是在默默的安慰她。
    “小七,你说我母亲是不是不要我了,为什么她这么久都不来看我,也不接我回去?”泪水滚落下来,一贯朝气蓬勃的眼睛里有着不知名的忧伤。
    小皇帝看一脸正色的冲她摇了摇头,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她当然没有忘了你,她心里想着你呢。”
    “那她为什么不来看我?”络姐儿发起小脾气,刚哭过的眼睛犹如碧空一般澄澈,嫣红的小嘴微嘟,虽然生气看着倒比方才怏怏的生动许多。
    小皇帝笑了起来,这才像是他的络姐儿,要永远这样有生气才好。他招手让人拿了御膳房新出的点心哄她吃,看着转瞬又开心起来的络姐儿,他眼中有着远超年龄的悲悯。
    有时候他无比庆幸自己不用说话,这样哪些埋在心底的秘密就能守住了,有些苦他一个人尝也就够了,有些事络姐儿最好永远都不必知道,比如母亲不是母亲,太后也不是太后。
    小皇帝抬头仰望皇城四角的天空,心里盼着事情最好快些结束,到时候他便带着母后同络姐儿离开这里,去看母后记忆里四季如春,繁花似锦的故乡,还有络姐儿口中无边无际的草场和落日辉煌的大漠戈壁,他想那时候的天空同现在的必定是不一样的。。
    第260章
    在吵嚷的最凶的几个要皇帝下《罪己诏》的大臣被萧绍严厉惩处后,朝中的乱局终于暂时被压制住了。()
    当然这一举措,又掀起了另一轮弹劾萧绍的*,其论点不外乎说他擅权专政,排除异己等等。
    这其中蹦跶的最欢的要数以御史梁直为首的一批五六官员,这些人职位不高,平日里名不见经传,如今突然一起跳起来对定南王发难,这背后要是没有猫腻谁信?
    萧绍知道这不过是对方对他的试探,朝中三品以上的大员多半对此事保持沉默。一时间每日早朝时气氛诡异,就见平日里在朝堂上几乎没有说话机会的低级官员在哪里慷慨陈词,侃侃而谈,而那些以往那些一言九鼎的老狐狸们却缩了脖子,仿佛集体失声了一般。
    这日萧绍从前院回来,同周宝珍说起“这金家二郎为人颇为精明强干,你找机会见一见他的家眷,记得格外给些体面。”
    周宝珍答应下来,知道表哥这是要重用金二郎的意思了。
    “对了表哥,母亲说一家子人已经有好些日子不曾一块儿吃饭了,难得今日表哥你在家,晚饭便都去她那里。”
    萧绍点了点头,拉着她往屏风后头走,抬手等着周宝珍替他解衣裳。“是有好些日子不曾陪父母亲用饭了,也该去陪母亲说说话。朝哥每日里还要劳烦两位老人家操心呢。”
    “这是自然的。”周宝珍手脚利落的替他更衣,过后萧绍又亲自给她选了晚上吃饭的衣裳和首饰,两人边说话边做事倒也什么都不耽误。
    成婚日久,对于夫妻日常生活里的琐事两人早已有了默契,周宝珍虽少了些最初的忐忑与悸动,然这种年深日久的陪伴倒所沉淀出的情感与积累,倒让她生出些天长日久的感悟来。
    一时两人换过衣裳一道往老王妃院子里去。这几日没有下雨,花园里的草木长得格外葳蕤,萧绍牵了她的手一路缓步往前走。周宝珍看着这一路的蔷薇,玫瑰,香雪球,角堇,艾菊,海石竹,二月兰,紫罗兰,旱金莲,君子兰,虎刺,想着外头一片愁云惨雾,到底是辜负这一片好春光。
    路的拐角有一片栀子开得正好,一朵朵粉白的花朵在油绿枝叶衬托下,幽香萦鼻,栀子是少数香味浓烈的鲜花之一,周宝珍对这样的香气并不讨厌,不由在花丛前驻足看了一会儿。
    萧绍低头在花丛间仔细拣选,亲手折了几朵含苞待放的栀子,让丫头拿线束成一个小小的花球。最后,萧绍俯身,亲手将花球别在了周宝珍的衣襟上。
    周宝珍低头轻托起衣襟上的花球嗅了嗅,未开的栀子花苞呈现出一种浅淡又雅致的青白色,气味不如盛开的浓烈,隐约的一抹暗香隐在青白色的花苞里,她很喜欢。
    这样温情的时刻近来并不多见,她心中欢喜,抬头冲萧绍娇俏一笑,声如莺啼“多些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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