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轻动,满院金桂飘香,萧绍突然想起那年,周宝珍给他写信“表哥,我院子里的桂花开了,香气飘得满院子都是。。。。。。”还有那一坛随信而来的糖桂花,真就成了军中粗陋饭食为数不多的调剂。
    萧绍举目,望向廊下的那株桂树,但见花开如簇,满目黄金锦绣。他想像着当时小小的周宝珍在树下,抬手、仰头、踮脚努力而认真的挑选桂花的摸样,心下便觉得平静又安宁。
    周宝珍兀自站在那里脸红了会儿,萧绍也不点破,只是含笑的看了她。最后倒是周宝珍自己调适过来了,就见她仰头,双眸如水洗一般明净水润,强作镇定的转移了话题:“表哥怎么这时候来了?”只是耳后那一抹粉红,到底泄露了她此刻的心绪。
    “好多日不见你,便想来看看你。”萧绍温言同她说到,“陪表哥去园子里走走,可好?”
    周宝珍点了点头,两人并肩往外走,萧绍特意放慢步子,配合了她的脚步。
    “这几日可有什么为难的事,告诉表哥,一统都替你办了?”萧绍背了手,侧头看向她。
    周宝珍摇了摇头,心下奇怪表哥怎会这样问,不过她有事要问萧绍倒是真的。
    “并没有什么为难的事,只是我倒有几件事想问表哥。”
    “哦?什么事?”
    “表哥,好好的三哥怎么就要尚公主?”
    周宝珍总觉得那天三公主的话,还有自家三哥的话不是平白来的。
    “这有什么?”萧绍一笑,“延明本是高门嫡子,且容貌才华出众,他又是长房次子,这样的身份,尚主不是正合适?”
    周宝珍点了点头,可心下对萧绍的说法并不满意,这些不过都是官方的说辞罢了,只是表哥不想告诉你的事,再问也没有用。
    “两位公主的婚事里,有没有表哥的手笔?”
    这话问的尖锐,萧绍诧异,没想到珍姐儿也有咄咄逼人的时候,因停了脚步看向她:“我说没有,你可信?”
    那就是有啦,周宝珍点了点头,这个话题到此算是结束了。
    “对了,表哥,你是不喜那位裴公子吗?”
    “怎么这样说?”
    “你明明知道表姐对那位裴公子有意,为何还要赎那个叫凤清的花魁给他?”
    此时,两人正走到园中的一处亭子里,萧绍抬了抬手,跟在后头的丫头便将手里捧着的茶壶,点心,坐垫等物在亭子里安置妥当了,萧绍携了周宝珍的手,两人往亭上坐了。
    萧绍挥了挥手手,丫头们重又退到了亭子外头,他亲手执壶替周宝珍倒了杯水,这才缓缓说到:“那裴熙的身世,想必你也听说过一些吧。”
    周宝珍端了杯子,低头抿了口茶水,冲萧绍点了点头,她知道,裴熙是宜阳长公主驸马,裴潜与原配发妻之子。
    “他那样的人,那样的性子,虽说有大才,可一个人如若性情过份执拗,难免心胸就不够豁达。你觉得,对裴熙来说,明华的身份同宜阳长公主又有多少区别?”
    周宝珍听得一愣,抬眼看向萧绍,金乌西坠,为他周身镀上了一层绚烂又浓重的色彩,在这光影里,他正襟危坐,腰背挺直,侧脸线条精致又英挺,目光深邃如海,整个人便如那神邸一般。
    “珍姐儿,你要知道,过刚易折,同样的矫枉过正。裴熙心里有多恨裴驸马,他就有多怕自己会成为裴驸马那样的人。如果他无法勘破自己内心的魔障,他同明华便没有未来可言。我是绝不会将自己的妹妹,托付给这样的人。”
    明华郡主出生高贵,自来要什么有什么,恰恰因为这样,她的感情便来的尤其理直气壮,纯粹热烈,可是这样明媚的情感,对于裴熙这种经历的人来说,大约是种负担吧。
    话题有些沉重,周宝珍沉默下来,这世间的姻缘,要来的合情合理,恰如其分,是一件多么难得而珍贵的事。
    她心下有些感动,抬头看向萧绍,不想萧绍也正看她,这一次,她没有躲藏,没有羞涩,有的只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感叹,幸好她同表哥之间,一切都刚刚好。
    她同表哥之间,波澜不兴,细腻绵长,如若再浓一分,恐怕易生怨怼,若要淡一分,未免又显得有些寡淡。
    萧绍走了,走前留给她一对绾臂金环。。。。。。
    柳氏派人在后角门上盯了,可一连几天,却毫无动静,正当柳氏疑心是否走漏了风声,以至打草惊蛇的时候,终于,那丫头再次出现了。
    这日是初一,盯梢的人发现,表姑娘的丫头又来到了后角门处,在同看门的婆子说笑了几句后,便出去了。
    “咱们的人一路跟了那丫头,就见她出了角门,延着墙根往外走,转过弯后,一直走到正对着大街的胡同口才停住,像是在等什么人。。。。。。结果,夫人您猜她在等谁?”
    刘妈妈正在柳氏耳边,对她说今日盯梢的结果。
    “是谁?”柳氏想,刘妈妈会这样问,那么必然对方必然是她认识的人,难道是那家的公子不成。
    “夫人,您再想不到的,就是奴婢听说的时候也是不敢相信。不多时,就见二爷的马车驶过来了,那丫头也往外走,趁着错身而过的机会,她往二爷的小厮手里,塞了一份信,只是两人做的隐蔽,要不是盯梢那小子眼尖,咱们都差点就被骗过去了。”
    “延康?”柳氏万万没想到,居然同三房的侄子周延康有关,“别不是看错了吧?”
    柳氏有些怀疑,要知道她这位二侄子,最是端方古板的一个人,怎么能同寄居在家的表妹,做出这样私相授受的事来?
    “谁能想到呢,后来奴婢又审问了角门上那婆子,她也说每逢初一十五,那丫头必要出去的,有的时候表姑娘也一起出去,说是去三条街外的土地庙上香,可夫人您想,每月这两日不正是二爷从书院回家的日子,再没有错的。”
    “好个李贵姐,居然有这样的心思,真真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居然打起了延康的主意,她倒比她母亲聪明些,可也是个下贱作死的。。。。。。”
    柳氏怒极,周延康可是三夫人的命根子,现在家里出了这样的事,她这个当嫂子的,要怎么同三弟和三弟妹交代。
    这样的事,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柳氏低头沉思便可,便对丫头吩咐到“拿纸笔来”。
    柳氏来到桌边,提笔悬腕,笔走游龙间便写成了一封信,她将信封了,交到刘妈妈手里:“你回柳府一趟,将这信交给父亲,顺便再去大嫂哪里,将事情同她说了,就说要麻烦大嫂,将人给我看住了。”说着,柳氏就是一叹,“左不过几日,三弟和弟妹就该到京了,到时候,少不得我亲自去给他们请罪去。”
    刘妈妈走了半日,果然前院,柳阁老的长随便找到了周延康,就见他笑着说到:“我们阁老前两日还叨念,说也不知亲家少爷学问如何了,想要亲家少爷做篇文章去看看呢。”
    原本柳阁老也是指点过周延康学问的,所以有今日一说倒也不算唐突。周延康一听,柳阁老主动要看他的文章,自然是求之不得,当下便收拾了几篇在书院里新作的文章,跟那长随走了,至于李贵姐的信一时也顾不得了。
    周延康到了柳府,见过柳阁老,又被柳家表哥以切磋学问为由留了下来,以至于第二日直接便从柳府往书院去了。
    周延康看着眼前的小厮,并不是平日里常跟着他的闻书,心下不由纳闷:“怎么是你来了,闻书呢?”
    “回爷的话,闻书哥昨儿夜里起夜没看清路,把腿摔折了,所以大夫人让小的这些日子跟着爷往书院去。”
    周延康听了,虽纳闷闻书那小子怎么好好的怎么会摔断腿,不过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便也由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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