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雪不知道的是,此时的自己正陷在至尊父子的赌局之中。
    “你是第一次来简亲王府?吃过饭再走!”书雪心中对弘皙是存着歉意的,对于其他皇子府里的庶子,自己只是进行了无差别攻击,剑锋直指宠妾灭妻的皇子和侧室,放到弘皙身上,目标更明确一些,就显得他枉受池鱼之灾了。
    弘皙忙推辞:“婶子赐饭原当愧领,只是怕耽误了入宫的时辰!”
    书雪也想到这茬儿,即不再款留,转头吩咐抱琴:“去将我前些日子观摩的那幅帖子取来!”
    弘皙得送厚礼,深感受宠若惊,再四称谢后方领妹妹告辞,皇子福晋个个心思百转,不知行事莫测的简亲王福晋究竟是怎么想的。
    即使亲近如琼琳、交好如五福晋对于这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事儿也是不好坦白过问的,只能先将疑惑咽到了肚子里,回府再做深入研究。
    听完弘皙的汇报,康熙看向太子:“如何?”
    胤礽陪笑道:“还是汗阿玛明察秋毫,料的准简王福晋的心思!”
    康熙接过卷轴,打开看了一眼又递给胤礽:“大手笔!还是米芾的帖子。”
    胤礽苦笑一声:“儿子原以为弘皙无意中得罪过她——。”
    “朕阅人无数,自她参加选秀起就知道此女不是深闺大宅能拘得住的,嫁给雅尔江阿做继妻虽然委屈了她,对你们兄弟来说未尝不是好事!”康熙看向弘皙,“简王福晋讲亲情不论身份,你需以家礼奉之!”
    弘皙躬身答应:“孙儿记下了!”
    时至今日,康熙对太子的态度还是纵容多一些,讲起人情世故也极有耐心,正如书雪想不到如康熙这种帝王在被逼到墙角时绝不会为了孙子(哪怕是嫡孙)迁就儿子一样,康熙也不能完全领会到书雪对太子失位造成朝局不稳进而波及亲人的忧虑,他更愿意接受书雪是从嫡女大妇角度出发天然具有对正统思想更加执著的心理,殊不知书雪最担心的政治地震源头就是他本身。当然,这一点只能在数年后得到印证。
    府里女眷不断流,前院又被书雪征用,雅尔江阿只好掐着点儿下差回府,正院早已收拾的停停当当。
    “弘皙来过?”雅尔江阿听到管事回话十分好奇,颠颠儿跑到正院求证。
    “是来接毓庆宫三格格的。”书雪把雅尔江阿的大脑袋推开,继续埋头算账。
    扭扭捏捏不是雅尔江阿的作风,用过晚膳后他还真就直接问了出来:“你不是不喜欢他吗?”
    “谁说的?”
    书雪一句话把雅尔江阿噎了个半死:还用说吗?不是明摆着吗?
    “爷。”书雪觉得自己有必要澄清一下,“六阿哥是庶出,我也没克扣他吧?”
    “那是,那是!”雅尔江阿忙辩白,“我不是那个意思!看十五弟就知道了。”他曾在该类话题的争论中落过下风,是以绝不会第二次进坑。
    “孩子都是一样的孩子,我在家时也有两个庶出的弟妹,手足情谊是并不少的,哪里会有瞧不上他们的意思,只是既然身属天家贵胄,怎么也得过得去吧?前年我去禛贝勒府上做客,他们府上的侧福晋领着两个孩子就要我给他们画画,这还是号称最讲规矩的四爷后院呢,其他府上能好过去?他们在家哄着宠着不叫心肝儿受委屈不够,我还得迁就她们吗?”一句话,侧室想借我露脸儿,门儿都没有!
    书雪的话不少,雅尔江阿却选择性屏蔽了大部分内容,心中将胤禛骂了个半死:感情根子在你身上,连后院都理不清楚也好意思跟别人摆脸子!
    雅尔江阿如今和胤禛的关系尚可,只能开解妻子:“福晋清高,何必和她们那些俗物计较!”
    书雪倒没有反驳:“清高可不见的是好事儿,爷们不就喜欢被三妻四妾围着争风吃醋吗?”
    雅尔江阿颇为尴尬:“我只让福晋守着就知足了!”
    书雪总觉得雅尔江阿最近变化不少,笑笑说:“爷的话也没错,先过好眼前的日子再说,何必管那些有的没的!”
    这话听在雅尔江阿的耳中可就大有意思了:“说的是!”脸上是憋不住的笑,“福晋早休息,不要睡得太晚了。”
    “嗯,爷也早些安寝!”书雪辛苦一天,确实十分劳累。
    入画送雅尔江阿出院,回来后满口称赞:“爷真是越来越体贴了,连谁值夜谁给您盖被子都问到了。”
    其余三人均从旁附和。
    书雪将入画上下一打量:“爷赏你东西了吧?”
    “主子英明!”入画拿出一把金瓜子儿放在桌子上。
    “还真给了!”书雪不过随便一说,何曾想到入画真有东西拿出来。
    书雪拨了拨金瓜子,心中念头猛的一转:“抱琴,你兄弟现在在哪里当差。”
    抱琴回道:“主子,如今他只跟着爷出门。”
    “侍墨,你阿玛先头生病也是爷送的人参吧?”侍墨求药时雅尔江阿也在,自己只当他是随口应承,现在看来可是大有深意啊!
    “年年打雁让雁啄了眼,一时不察墙脚竟让人挖了个空倒!”书雪一指桌面,“既是爷赏你的,你接着就是。”
    抱琴劝道:“主子,爷有心示好,您就别端着了,您看弘明阿哥,多可爱。”
    “行了,爷的好处没白给。”书雪笑道,“明天还有正事儿要办,先歇了吧!”
    四婢点到即止,伺候书雪梳洗就寝不提。
    一连半月,每日都有□□个皇子福晋准时到简亲王府报道,书雪打足十二分精神统筹全局,加上需亲自动手,每日累的不行,中间又插着书艳长子的满月,书雪要亲自打点礼物,一时更是忙上加忙。
    参加完外孙的满月宴,太太总算瞅到了功夫叮嘱女儿:“以后说话可不要口没遮拦的,皇子都是天家血脉,要有个什么主子爷脸上也不好看!”
    “是!”书雪乖乖答应,“女儿知错了!”
    “我看雅尔江阿已经懂事儿多了,有些事儿就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孩子总归是自己的好!”这是剖心之言,书艳生子不能说不是喜事儿,太太却很难笑到眼底,就算是永庆兄弟也会暗暗感叹:这要是雪儿添了儿子该多好!
    书雪一一答应。
    时光飞逝,万寿节转眼就到了跟前。
    ☆、一二二、万寿江河骤转下
    一二二、万寿江河骤转下
    皇帝的生日再小也是大事儿,今年尚算安定,康熙就没有欲迎还拒的说什么“一切从简”,由着内务府大操大办。
    雅尔江阿现管着宗人府,与内务府、理藩院及礼部共负筹办庆典之责,雅尔江阿的跋扈已经是举朝闻名,如今又出了简王福晋这位在皇家横着走的狠角色,哪个也不敢在这当口找别扭,礼部主事胤祉、理藩院尚书胤祺、内务府管事胤祹个个忙的四脚朝天,雅尔江阿却难得清闲,以往宗室之间为了个位子都能掐起架,这回却乖得跟小猫似的,雅尔江阿怎么说他们怎么做,半个不字也没漏出来。
    康熙表示十分满意,一落座就向太后夸赞道:“雅尔江阿越发进益了!”
    太后点点头:“皇帝的眼光自是不会差的!”
    康熙转头看了一眼顾问行。
    顾问行一扬拂尘:“传万岁爷旨意,万寿庆典开始!”
    乾清宫大院歌舞升腾,一时间热闹无比。
    不能否认,即使是奴才,能在这种场合有站脚的地方也是难得的体面,外地督抚削尖了脑袋往前面凑,都盼着能在顶头主子面前挣个印象分儿。
    书雪紧紧领口,看着眼前冷成块儿的御筵,心中不禁埋怨老康:讲的什么体面,寒天冷地的就叫这么一大堆人晾在风口子里,您没看到那位年过花甲的大学士都双手打颤了吗?转头又看到脸色苍白的庄王夫妻,心里平衡了不少。
    康熙倒也周全,日落时分便吩咐梁九宫与魏珠下去给年过五旬的宗室臣子派发手炉,书雪也得了一个,引得众人侧目不止。
    胤禟在皇子堆里看到这一幕,隔着三个哥哥向胤禛冷笑一声:“要不是托四哥的福,简王嫂还得不到这份体面呢!”
    胤禛紧抿薄唇,并没有说什么。
    胤禩刚想打圆场,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胤禟正想再讽刺胤禛几句,突然指着上面一个年青侍卫问胤禩:“八哥,那小子是谁?”
    八阿哥顺着胤禟的视线望了过去:“曹顒?他现在是三等侍卫了吧?汗阿玛很喜欢他。”
    “哼!”胤禟颇为不满,“不过是个奴才——。”
    胤祯举杯向胤禟遥遥一敬:“九哥,曹顒现在归永振表哥管,你想找他的麻烦可得思量一番!”
    胤禟看着书雪,低声嘀咕了一句:“完颜家的人就是护短。”
    皇子们都有同感,出声附和的却没有一个。胤禩倒被自家九弟的话勾起了心思,因问道:“永庆已经升了协领,如今兄弟二人都是正三品上了?”
    胤祥低头感叹:“一门两公主,兄弟豹补服。完颜氏门风可见一斑!”
    老实人胤祺忍不住插话:“我倒是宁愿不和她打交道,一不小心就被她拐着弯骂一顿,连皇祖母都向着她!”
    “五哥,她和五嫂关系最好,您整日扶着那位小五嫂和五嫂打擂台,她能给您好脸子看就怪了!”胤祯心有戚戚然。
    胤祺微皱眉头:“那是爷的家事儿!宠哪个还得她同意不成?”
    胤祯微微一笑:“她当然不会管,弟弟教给您一个巧宗儿,您现在领小五嫂和弘昇过去,就说请她择日单给你们三口儿画一幅全家福,你看她不立时拿大耳瓜子抽你!”
    胤祺老脸一红:“她是王嫂,我怎么能劳动她作画。”
    胤禟笑道:“五哥,十四弟所言是挨过茶盏的心得,你还是别去自讨没趣为佳!”
    “噤声!”胤禛指向上席。
    皇子们视线一转,立时没了声息。
    书雪已经起身往上位而去。
    康熙指着礼单问:“你们府的寿礼就这些?”。
    书雪笑回道:“这是我们爷亲手安排的,要是不合您的心意就该拿他说话。”
    康熙好气又好笑:“别的福晋恨不能把错处都揽在自己身上,怎么到你这儿就走了样呢?”
    书雪瞥了皇子们一眼,笑笑说:“没担当的才把福晋当管家使唤,我们爷自不会枉负皇舅教导!”
    几个皇子都地下了头,胤禟悄声问胤祺:“如何?”
    康熙笑骂道:“还跟朕卖关子。行了,‘子孝不如媳孝’,朕的媳妇都是好的!”想一想又补充了一句,“都比朕的儿子强!”
    太子妃等皇子福晋忙起身谢恩,口称不敢。
    书雪作满意状,向康熙请旨:“甥儿与众姐妹所敬贺礼就在宫外,请皇舅允准呈上。”
    太后好奇地问:“既是孝敬你舅舅的贺礼,怎得不直接带进来?”
    康熙也面带不解地看向书雪。
    魏珠从旁代禀:“福晋的寿礼内务府不好查验,专等主子旨意。”
    “叫他们拿进来!”康熙略带不满,“内务府怎得连这点子小事儿都办不好?”
    魏珠犹豫片刻,亲自下去执行圣意。
    一炷香的工夫,魏珠领着四个内监抬进来一架巨幅卷轴,康熙目瞪口呆,不自觉地站了起来。
    “这是什么?”康熙察觉到自己的失态,缓缓坐了回去。
    琴棋墨画四个奉命去揭帷布,全场一片寂然,纷纷起身望过来。
    顾问行俯身请示康熙:“主子,该掌灯了。”
    书雪忙出声拦阻:“这东西就得在暗中方能看到妙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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