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纠睡得不踏实,在梦中竟然脑补出了耗子的样子,顿时就给惊醒了,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洁癖发作,浑身不得劲儿,感觉哪里都痒。
    吴纠连忙睁开眼睛,结果这样一看,便看到了齐侯,毕竟吴纠躺在齐侯的腿上,一睁眼正好看到齐侯,而齐侯正做着高难度的动作,他努力保持着下/半/身不动,上半身则是往前使劲的欠着,正跨过吴纠,伸手去够吴纠后面的小柜子。
    小柜子的柜门已经被打开了,里面的小布包也被扯开了,齐侯离偷吃成功只差一步,那里面有几个齐侯吃剩下的小饼子,还有两个磕烂的,齐侯正努力的捏起来。
    吴纠眼睁睁看着齐侯这么努力,也是拼命,于是便装作没看见,又闭上了眼睛,的确是闹耗子,只不过这耗子吴纠还能忍,便没有理他,知道齐侯馋的不行,就干脆让他把最后的也吃掉。
    结果吴纠心太善了,以至于齐侯的确够到了小饼子,拿过来往嘴里一塞,“呼……”一下,绿茶饼实在太酥了,渣子立刻就掉了下来,正好掉在吴纠眼底的卧蚕上……
    吴纠一口血差点呛死自己,是睁开眼睛也不是,不睁开眼睛也不是,想睁开眼睛,但是怕渣子迷进眼睛里,不睁开眼睛,吴纠怕齐侯把剩下的渣子也掉在自己脸上。
    吴纠最后忍着用袖子将渣子擦掉,然后睁开了眼睛,刚一睁开,“啪”一下,又掉了个渣子,这回掉在了吴纠的头发上,吴纠险些被齐侯给气死了。
    齐侯这才发现吴纠醒了,又看到了吴纠头发上的点心渣子,连忙用袖子给他扫下去,装作什么都没做的样子,一脸的无辜。
    就这样,一路上吴纠也真是不无聊,他以前觉得,齐侯是个冷漠又绝情的国君,而如今真的试着和齐侯交往,竟然发现齐侯跟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似的,而且还是小公举,明明长着一张冷硬的脸,有的时候却傲娇的不得了,有的时候则是贪吃的不得了,有的时候又是睚眦必报小心眼儿的不得了。
    队伍往与莒国接壤的边邑而去,刚开始脚程并不慢,因为他们带来的都是骑兵,没有步行兵,大家一路都骑马,所以走的不慢,这样快马加鞭的,三天便快要到了,只是一接近闹/灾/祸的边邑,就开始走不动了。
    天气反常的冷,他们本就穿着深秋的衣裳,而这边反常的冷,冷的出奇,并且伴随着大暴雨,不停的下雨,地面泥泞不堪,车队几乎寸步难行,好几次马车都陷进了车里,就连身/子骨一向壮实的周甫竟然都病倒了,高烧了一晚上,幸亏棠巫的医术高超,吃了药之后,早上起来便退烧了,也是因为周甫身/子骨真的硬朗,而且十分年轻,退烧之后就生龙活虎起来,一点儿事都没有了。
    周甫发烧并没有耽误大家脚程,可是这一路走下来,竟然又用了三天,这才到了边邑。
    边邑下着大暴雨,从半夜开始一直下,愣是不停,他们早上到了边邑城外,雨还在下,而且不只是下雨,还有冰雹子砸下来。
    吴纠掀起车帘子看了看,外面儿的天色阴沉沉的,完全不像是早上,反而像是入夜。
    吴纠皱了皱眉,远远地看着边邑的城门,说:“君上,纠想要先行一步,去灾区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若是这时候去了驿馆,纠恐怕想要看到真/实情况,可能就不容易了。”
    齐侯明白这个道理,如果当地的官/员迎接了,那么官/员怕被降罪,治他个管理无方的罪名,所以肯定会美化,或多或少美化绝对是逃不了的,因此吴纠想要去看一看也是合情合理的。
    只是吴纠身/子骨弱,外面下着大暴雨,齐侯怎么可能让他一个人去?
    齐侯便说:“孤与二哥一起去。”
    吴纠吃了一惊,说:“君上,外面泥泞,况且灾区一定简陋,君上……”
    他的话还没说完,齐侯已经说:“二哥不必说了,孤来这边儿,为的就是这个,怎么可能还怕泥泞简陋呢?再说了,二哥这么爱干净,都不怕,孤怎么可能被二哥看瘪了?”
    齐侯说着,从小柜子里拿出一件厚厚的披风,给吴纠披上,说:“走罢二哥,趁着还没进城,咱们正好开溜。”
    齐侯和吴纠要去重灾区看看,周甫和石速哪能让他们二人这么去,毕竟一个是齐国的一国之君,另外一个则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三公之首大司徒。
    石速想要说话,齐侯已经拦住他,说:“不必说了,你们二人不能跟着,邑官定然会来迎接,你们还要顶着,孤与二哥去便是了。”
    石速明白齐侯的意思,邑官来迎接,石速和周甫顶着门面,让邑官以为齐侯和大司徒坐在车里,这样就不会有所准备,齐侯就能突击到最真/实的情况。
    只是齐侯和吴纠独自去的话,真是太冒险了,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如何交代?
    齐侯心意已决,棠巫便说:“君上和大司徒带着棠儿罢。”
    吴纠这个倒是没有异/议,便点了点头。
    于是齐侯吴纠和棠巫三个人,便提前下了车,一下车顿时就被暴雨给浇透了,别管披着多厚的衣裳,用什么遮挡着,那暴雨顺着风,斜着就扑面而来,根本挡不住,衣裳一下从头到尾都湿/了。
    吴纠的眼睛险些被雨水迷住,几乎睁不开,三个人赶紧冒雨进了城,因为不是从莒国往城里走,而是从齐国内陆往边邑来,所以守城的官兵根本不严,都躲在楼子下面遮风挡雨,基本没有什么检/查,直接就畅通无阻的进来了。
    三个人进来之后,准备穿城而过,打听一下重灾区在哪里,因为暴雨太大,街上几乎没人,只是有些个匆匆赶路的路人,棠巫去打听了一番,那路人说:“你们是来寻亲戚的罢?别去了,别去了,哎呦,太惨了。”
    棠巫一听,原来这些日子,听闻闹/灾/祸的事情,跑来寻亲人的不少,但那是这么大灾/难,可想而知寻找的结果怎么样,无非就是找到一些面目全非的尸体罢了……
    路人虽然这么说,不过还是给他们指了方向,然后就匆匆走了,还止不住的叹气。
    说来也是幸/运的,他们在城里走了一会儿,那大暴雨渐渐停歇了下来,竟然出了些日光,三个人都松了一口气,雨这么下下去真不是回事儿。
    三个人都变成了落汤鸡,但是也顾不得这些了,赶紧往前走,快到城门口时候,就听到有争吵的声音,竟然是有人在打人。
    一个穿着不错的年轻人,大约也就二十几岁的样子,看起来有些钱,反正行头不错,正一脸趾高气昂的嚷嚷着,说:“偷我们家的粮食?粮食是你们这些贱民能吃的么?你们配么!?偷了我的粮食还不认账,呸!除非去我家做苦力,否则就给我打,使劲打!”
    那年轻人身边还有好多的打/手,喽啰一类的,听到年轻人发话,立刻“砰砰砰砰!!”的使劲踢打了起来。
    吴纠看过去,就看到五六个打/手,围着几个难/民,其中两个人使劲踢打着一个男子,那男子倒在地上,伸手护住头部,蜷缩在地上,应该算是身材高大的类型,但是因为灾荒,饿的十分消瘦,身上穿的也是破衣,单薄的厉害,因为倒在地上,那破衣被脏水浸泡,看起来狼狈不堪。
    “打!使劲打!!”
    那年轻人还嚣张的催促着打/手去殴/打地上的男子,旁边几个老弱的难/民,“噗通”一声跪下来,连连磕头,说:“官老/爷!官老/爷!求求您别打了,别打了!我们真的没有偷粮食啊!我们给您做工,做工还不行么?”
    那年轻人冷笑说:“早干什么去了?偷了粮食还不承认?打!打得承认再说!”
    吴纠见那男子被殴/打的蜷缩着,仿佛看不下去了,刚要上前,齐侯便伸手拦住,说:“二哥,孤来。”
    他说着大步走过去,厉声说:“住手!”
    齐侯的声音非常有穿透力,别看低沉又有些沙哑,但是可能因为齐侯长久以来,沉淀了不少威严,并且有一些与生俱来的贵气,因此齐侯的话音一出,吴纠明显看到那些打/手一愣,就怔住了,果然住了手,那旁边那个年轻豪绅则是吓了一跳。
    豪绅反应过来的时候,顿时觉得十分丢面子,便昂着下巴,说:“你是谁?管什么闲事儿?外乡来的罢?”
    齐侯笑眯眯的打量了一下豪绅,说:“你怎知我是外乡来的?”
    那豪绅冷笑了一声,说:“哈!因为你吃了雄心豹子胆,竟然多管闲事儿!在这里谁不知道你审爷爷我的大名?我在这儿教训偷粮食的贼,你多什么事儿?”
    齐侯似乎好脾气,还是笑了笑,说:“哦?真别说,雄心和豹子胆,我还真吃过,味道却觉得一般般,和猪心也没什么区别。”
    那豪绅听到齐侯这么说话,知道他肯定是在戏/弄自己,便瞪眼说:“你管闲事儿是罢?今儿就让你知道知道厉害!你可知道审爷爷我是谁?我家的亲戚在临淄城里做中大夫,乃是大名鼎鼎的司农审友!怎么样?怕了罢!?”
    吴纠一听,顿时就笑了出来,真不是他故意笑场,而是因为他听到了审友的大名,以往审友的确是中大夫,不过现在嘛,审友已经被齐侯发配去养猪很久了,没想到这个地方偏远,审友养猪的事情还没有传过来,这时候的信息的确不发达,以至于这豪绅还仗/势/欺/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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