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宋公御说是盟主,御说一上来便说:“此次会盟,目的是何,想来众位也是只晓的,御说便不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了,之前在御说婚礼之上,郑国刺客突然行刺,导致御说重病,同时还波及到了齐国的大司农,这个事情,请郑公给个说法罢。”
    郑伯也没想到宋公这么开门见山,这明明就是质问,虽然宋公是公爵,还是盟主,但是郑伯觉得自己年长,资历老,被质问十分没面子,但是也不好撕/破脸皮。
    只好期期艾艾的说:“盟主明/鉴,那刺客乃是逆臣傅瑕所派,与我郑国毫无干系,子仪也是不知情的,而且我/国士大夫高渠弥在知道之后,立刻当面斩杀了逆臣傅瑕,也能表达我郑国的心意,绝不会姑息包庇逆臣的。”
    郑伯这样好,一推四五六,说和自己没关系,若真是和郑伯没有关系,傅瑕一个臣子,竟然敢行刺宋公,那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而且还得一次吃一箩筐,否则胆量不够充实。
    郑国看不起宋公,便转头岔开话题,对齐侯笑着说:“齐公,子仪不久前听说了郑姬的事情,之前也接到了被遣回来的郑姬,这件事儿,当真是郑姬的错,为了表达我郑国的诚意,所以将此物呈上,赠与齐公。”
    他说着,拍了拍手,高渠弥就递上来一个锦盒,看起来十分富贵,然后“喀嚓”一声将锦盒打开。
    一瞬间,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随即有人“嗬——”的抽/了一口冷气,方才喝/茶的曲沃公都呛得咳嗽起来。
    那贵气的锦盒里,竟然装着两只手!
    是两只砍断的手,是一双女人的手,根据郑伯刚才的话,这双手应该是郑姬的。
    锦盒里还血粼粼的,这双手定然是活着时候砍断的,十指扭曲的不成样子,犹如鹰抓,哪里看得出来是一双柔荑一般的纤纤玉手。
    众人一见,都被郑伯给恶心着了,只有曲沃公和公子诡诸饶有兴致的打量着那双手,晋国后面坐着的士大夫士蒍脸色倒是没怎么变,旁边的男宠东关五脸色骤变,不只是抽/了口冷气,还差点呕吐出来。
    吴纠一看到那双手,顿时头皮发/麻,嗓子滚动,也险些吐了出来。
    郑伯这哪是表达诚意,分明就是恶心齐国,齐侯就是为了不伤公子昭的心,这才将郑姬刺字打发走,哪知道郑伯竟然如此心狠手辣,竟然活生生砍了郑姬的双手,还用盒子装起来,送过来。
    别看郑伯子仪是个无/能的人,没什么建树,也没什么功绩,全都靠老臣祭仲顶着郑国,但是子仪也有一个国君的通病,那就是心狠手辣。
    郑伯满脸堆笑的说:“子仪知道齐公心软,不忍心教训郑姬,子仪这便是代劳了。”
    齐侯冷冷的看了一眼郑伯,什么代劳,分明是就是恶心齐国,郑姬再怎么说也是公子昭的亲生/母亲,郑伯这么折磨郑姬,还拿她的断手出来耀武扬威,怎么也看不出诚意来。
    郑伯又说:“这只是其中之一的诚意,上次有些不愉快的事情,波及到了贵国的大司农,子仪也甚是心疼大司农,因此为了表达我郑国的诚意,我郑国……”
    他说着,笑眯眯地说:“有/意割地求和。”
    割地?
    他这一说,众人都有些吃惊,因为割地是最严重的责罚了,自己提出割地的,那真是丧权辱国的做法,十分没有脸面,上次鲁国被/迫割掉遂邑,这还让鲁公勃然大怒,亲自劫持了吴纠,这便能看得出来,割地到底有多严重了。
    而郑伯竟然笑眯眯的自己提出要割地,在座各位都是精明人,心中第一个念头都是——有诈。
    齐侯笑着说:“哦?看起来郑公很有诚意啊。”
    郑伯连连笑着说:“是是,正是呢。”
    他说着,招手让高渠弥过来,拿上一张小羊皮地图,铺在桌案上,请众人看。
    地图上有一块圈出来的小邑,还不是太小,但是吴纠看了一眼,顿时明白了郑伯的心思,郑伯这是又恶心齐侯呢。
    郑国在洛师旁边,众所周知,郑国是中土国/家,而齐国乃是东夷国/家,中间隔着千山万水,两个国/家根本不接壤,差的很多。
    郑国圈出来的地皮,乃是郑国正东面,一块十分贫瘠的边邑,这块土地没有办法种田,很荒凉,一直荒置着,可以说没有任何用处,而且这块土地离齐国十万八千里,就算交给了齐国,也没有任何用武之地。
    不仅不能种田,而且齐国基本没有办法派兵驻守,还是那个原因,因为离齐国的本土太远了,驻守的辎重还需要借道才能运输过去,不符合实际情况,后背输出实在太多。
    这样一来,郑国就算把这块地给出去,很快也能打回来,而且还能给齐国一个颜色看看。
    这就是传说中的鸡肋,吃着没味道,丢/了又可惜,变得进退两难。
    而郑国呢,一方面显得慷慨大方,另外一方面则阴险狡诈,今日给了,明日打回来,那可怨不得旁人了,还能给齐国脸色看看。
    郑伯这是笃定了,齐侯接下来不好,不接下来也不好,接下来怕丢/了地盘,不接下来怕在会盟上丢/了脸面。
    一瞬间会盟的幕府中形成了一种很奇怪的气氛,齐侯皱眉凝视着地图,而郑伯得意洋洋,曲沃公和公子诡诸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吴纠看了一眼地图,很快便笑眯眯的说:“君上,纠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齐侯见吴纠说话,立刻说:“二哥请讲。”
    吴纠笑眯眯的说:“既然郑公慷慨大方,君上不接岂不是驳了郑公一番好意?不如君上也效仿郑公的慷慨大方,将这块土地,转送与宋公,如何?”
    吴纠这话一出,众人皆惊讶,吓得面面相觑。
    郑国与宋公都是中土国/家,郑国和宋国是接壤的,而且正好是郑国的东面,与宋国的西面接壤。
    若是郑国的这块土地交给了宋国,那么虽然贫瘠了一些,但是并不存在运输辎重不切合实际的问题,反而扩大了宋国的领土,逼近了郑国的都城。
    郑伯一听,简直是大惊失色,但是转瞬又很放心,因为哪个国/家的国君,能把到手的土地让给旁人?就算如今齐国和宋国的目的一致,但是郑伯敢肯定,齐侯也不能把这块土地让给宋国,让宋国壮/大起来。
    何止是郑伯这么想,曲沃公也这么想,但齐侯听了,偏偏一笑,露/出宠溺的笑容,说:“二哥说得好,那便依二哥说的,孤也效仿郑公的慷慨大方,将这块土地,让给宋国了。”
    齐侯这话一出,幕府中顿时有一小片喧哗之声,纷纷议论起来,郑伯好像被人打了一个大巴掌,瞬间都蒙了。
    一来是因为懵齐侯真的让了土地,二来是懵齐侯竟然这么宠信吴纠,吴纠说了一句话,齐侯就照办了。
    其实在座的郑伯和曲沃公都不知道,宋公其实可以说是半个自己人,因为宋公御说和展雄有些非比寻常的关系,因此齐国现在是把宋国吃的死死的,早着说了,齐侯心中很明确,那块土地自己留着就是烫手的山芋,根本吃不下,还要烫个大泡,为何不卖个面子?
    再者说了,因为上次郑国的刺客刺伤了吴纠的缘故,齐侯心里一直震怒怀恨,一定要找个法子狠狠恶心郑伯不可,就算损失一块土地,齐侯也是在所不惜的。
    因着这些,齐侯倒是很慷慨,就为了看到郑伯那副吃了苍蝇的表情,齐侯觉得这土地也是值了。
    宋公一听,也有些惊讶,为了表达自己的诚意,便笑眯眯的说:“齐公实在慷慨,本盟主受之有愧,这样罢,请齐国将士一同驻兵戍守,为了表达诚意,辎重后勤则由我宋国一并供给,如何?”
    宋公这么一说,郑伯另外一面脸也被抽/了一巴掌,简直是又快又恨,齐国和宋公还惺惺相惜上了。
    宋公一开口,就打破了齐国辎重不能运输的后顾之忧,还要请齐国一起戍守,看似挺大方,其实也有宋公自己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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