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纠的手边坐的竟然是鲁公特使公子庆父,往下隔开老远,才是卫侯特使,一见便知卫侯是随便派人来敷衍了事,派来的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也是他便宜的小爹公子顽。
    而郑国是伯爵国,郑伯特使坐的就更是靠后了。
    几乎坐在了宴堂门口的人,则是谭国公子,虽然他是公子,但是谭国是子爵国,而且是不得姓之国,不管他们经济发不发达,谭公辅佐过谁,但是在礼仪面前,仍然要坐在后面。
    谭国公子把着门,异常的不欢心。
    这样满满当当的人一排下来,哪个国/家缺席,那就是非常明显的,尤其这个缺席的国/家,地位还比较靠前,就在鲁国特使的位置后面,公子庆父身边是空的。
    那是宋公特使的位置,然而宋国却没有特使前来,这让在座的各位好生奇怪。
    宋公是公爵国,也算是强大的国/家之一,卫国宋国郑国,三个国/家是一个三足鼎立的区域,都是深入腹地的国/家,当年郑庄公雄霸一时,宋国总是被郑国追着打,几乎是抱头鼠窜,谁让宋国就在郑国旁边呢,追着打到周天子都看不下去了,但是没辙,就是这么霸气的地步。
    后来郑庄公一死,宋国可是扬眉吐气了,逼着郑国立有宋国血统的公子突为郑伯。
    宋国终于耗死了郑庄公,失去了郑国的强力打/压,慢慢变得强大起来,如今的宋国也是名列前茅的强国之一,而且也没有藐视周天子的地方,但是这一次竟然没来参加奔丧,实在是大过失,让很多人都觉得异常惊讶。
    吴纠倒是不惊讶,宋国没有人奔丧,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虽然吴纠不是正经的东周人,但他知道一些东周的历/史,宋国这个时候不来奔丧,是因为宋国已经陷入了极度的内乱之中。
    因为周天子驾崩的事情,宋公需要选一个特使来奔丧,当时宋国有个很厉害的将军,叫做南宫长万,不过南宫长万刚刚打过败仗,所以想要将功赎罪,就特意请/命奔丧,也能来和各国特使套套近乎。
    但是宋公没什么情商,嘲笑了南宫长万,说他一个打败仗的人,怎么能去奔丧?
    于是南宫长万一气之下,将宋公给打死了。
    当时南宫长万恐怕是非常害怕的,毕竟他杀了国君,但是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竟然把看到自己弑君的国相一并抓起来就给杀了,不服的人全都杀了,一时间宋国公子全都逃难,大夫们没人敢吭声。
    公子们逃到边邑,带着地方军就杀回来,正杀的你死我活,这个时候,谁会来给周天子奔丧?他们还没杀完呢。
    南宫长万可是历/史上非常有名的宋前废公之人,而且是因为奔丧和宋公嘲笑这种小事引起,所以很知名。
    吴纠不奇怪,其实齐侯也不奇怪,自然吴纠并不知道这一点。
    齐侯自然知道这时候宋公恐怕因为一时口舌之快,已经做了刀下亡/魂,就因为宋国没有人来奔丧,所以齐侯才要趁着这个机会,借题发挥一把,让胡齐同意自己以代天子的身份,主持诸侯会盟。
    胡齐以为只是答应了齐侯割让鲁国的土地,就能推脱掉会盟的事情,他哪知道,齐侯想要做的事情,没有一件儿是办不成的,只是早晚和铺垫的问题。
    齐侯笑眯眯的看着宋公特使的位置空着,也不甚是惊讶,淡淡的看了一眼,便把目光收回来了。
    今日主持的人,除了周天子胡齐之外,还有一个人,那便是只有一十岁,却异常狠辣的王子颓。
    其实胡齐也知道王子颓想要和自己争位,但是一来王子颓真的太小了,才十一岁,二来是因为胡齐窥伺姚姬的美色,天天听着姚姬说王子颓如何如何敬仰爱戴他这个哥/哥,也就听得信以为真了,渐渐放下了一些心防,再加上胡齐刚刚登基,正是满心欢喜的时候,自然也就没有注意,开始养虎为患了。
    王子颓小小年纪,便坐在了周天子身边,众人不免多看了几眼。
    胡齐走出来,因为他是天子身份,如今来的诸国特使,不管是臣子还是诸侯,都需要对周天子行跪拜大礼。
    众人起身跪下行礼,胡齐则是笑着说:“各位卿请起。”
    众人谢恩起身,又重新入席,这个胡齐才收敛了满面笑容,又装作哀伤的用袖子挡住脸哭泣。
    恐怕在这个世上,老/子死了,儿子高兴的拍手叫好,也只有王侯家,或者是富贾家了,先王气死了,胡齐是高兴的,因为自己是太子,就能坐拥整个周朝了。
    但是胡齐要扮作孝顺,掩着口鼻哭泣,说:“先王驾崩,寡人悲从中来,每每想起都难以自已,诸位国君特使远道而来,参加先王的丧礼,寡人心中万分感激。”
    胡齐说着,众人连忙拱手行礼,口称不敢。
    胡齐又说:“今日便是寡人给各位远道而来的公卿接风,各位公卿莫要与寡人生疏,请饮一杯。”
    胡齐说着开始敬酒,吴纠最心烦的事又来了,又要开始推杯把盏,也连忙举起酒杯,和众人一般,饮下一杯酒来。
    胡齐没什么多少开场白,毕竟他刚刚登基,害怕多说多错,也害怕自己把高兴的情绪流露/出来,其实今天的并非是接风宴,而是给自己登上王/位的庆功宴罢了。
    胡齐一声令下,便开席了,众人开始欢饮起来,若不是穿戴的问题,怎么看也不像是办丧事,大家都是满面欢喜的模样。
    公子庆父就坐在吴纠身边,转过头来,笑着对吴纠说:“那日时水一别,庆父许久未见公子,真是好生想念的紧。”
    吴纠刚要应付庆父,心想着等一等你就不想念了,毕竟胡齐答应了齐侯,要向鲁国要土地的,如今来的特使是庆父,自然要跟庆父要土地。
    吴纠举起酒杯要搪塞,哪知道庆父不知哪根筋打错了,趁着齐侯没看向这边的时候,竟然偷偷伸手过来,摸了一把吴纠的腿。
    吴纠吓了一跳,连忙往后搓了搓,庆父笑着说:“公子怎么如此见外了?”
    吴纠险些被他那个笑容恶心到了,皱了皱眉,凉凉的说:“鲁公子说笑了,齐国和鲁国,本就一个里一个外,什么时候不见外了?”
    庆父却笑着凑过来,似乎笃定这么多人在场,吴纠不能翻/脸似的,伸手又要摸,吴纠连忙往后退,一不小心手臂撞到了旁边的齐侯。
    齐侯正在与周天子胡齐客套,被吴纠撞了一下,还以为吴纠有事儿,转头一看,便看到庆父那猥琐的笑容,不由脸上一阵寒意,冷冷一笑,说:“鲁公子。”
    庆父突听齐侯冷笑,便看过去,到底有了些收敛,抱拳说:“齐公,有何指教?”
    齐侯笑着说:“指教不敢当,不过正好了,日前天子与孤说起了鲁国,仿佛有些事儿,要与鲁国特使说,没想到这次来奔丧的鲁国特使正好是公子您,那再好不过了。”
    庆父只觉得齐侯皮笑肉不笑,也不知是什么事情,就看向了周天子。
    胡齐一时有些为难,难道齐侯想要自己这个时候与鲁国特使说割地盘儿的事情?若是这时候说出来,也太不给鲁国面子了,这不是当众打了鲁国一个大巴掌么?
    胡齐犹豫的时候,齐侯也看过去,微笑的盯着胡齐,说:“天子不是有话要与鲁国特使吩咐?”
    胡齐被他这样一说,之前答应了齐侯不说,就在刚刚因为姚姬的事情,还被齐侯卖了一个面子,如今真的不好驳了齐侯的意思,便硬着头皮笑着说:“对对,寡人有话与鲁国公子说,是这样儿的……”
    胡齐组/织了一下语言,他的话说到这里,所有的各国特使都看过来,一时间大殿里突然安静下来,都等着胡齐发话,胡齐更是为难了,做天子做的额头发汗,他也是头一遭了。
    胡齐咳嗽了一声,说:“因着之前鲁国寺人勾引王姬一事儿,寡人与齐公商量了一番,齐公也是宽宏大量之人,替鲁国说尽了好话儿,不如就这样,寡人做主,鲁国将遂邑这个小邑割给齐国,表个心意,这事儿也就罢了,也万勿伤了大家的和气。”
    众人一听,竟然面面相觑起来,好几个国/家的特使扎在一起快速的讨论起来,大殿上发出乌央乌央的讨论声,讨论声一时都止不住。
    而庆父呢,庆父一听,好像一个大嘴巴“啪!”就赏在了自己脸上,胡齐这么开口,把王姬的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再者说了,那与王姬私通的寺人虽然籍贯是鲁国,但是也是在周国的寺人,说白了和鲁国一毛儿关系都没有,若真有什么关系,也就是哀姜真的是鲁国的细作,但是胡齐也没有提起哀姜的事情,只是把王姬的责任都推到鲁国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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