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纠沉吟说:“二位师傅,听纠一言。”
    召忽听他说话,深吸了两口气,沉下气听他说话。
    吴纠说:“眼下我等是阶下之囚,得以保命,齐侯请二位师傅赴宴,二位师傅不可不从。”
    召忽一听,非常不乐意,说:“要去二哥去,反正我不去,我一日是公子之臣,终身是公子之臣,要我和齐侯假颜附势,我宁肯当众自刎!”
    吴纠一听,立刻拉住召忽的手,心里“梆梆”猛跳,说:“召师傅万万不可!”
    管夷吾也吓了一跳,毕竟他这个三弟的秉性他是明了的,并不会说玩笑话,吓的管夷吾一身冷汗,说:“三弟,且听公子说完!”
    吴纠拉着召忽,不让他拔剑,说:“召师傅忠心,纠心中明白,但谁让召师傅跟错了主,押错了宝,如今纠沦为阶下之囚,连累了二位师傅,怎么忍心看到二位师傅有事,不管二位师傅是为了纠也好,或是为了齐国大业也罢,恳/请二位师傅,忍一时之气。”
    召忽盯着吴纠拉着自己的手,眼神闪动了一下,没有说话,只是把头撇开,似乎仍然听不下去,在召忽心里,齐侯的做法,是对他忠君之心的羞辱。
    吴纠见召忽脸上仍然冷硬,一狠心,立刻一撩衣摆,就要屈膝下跪,说:“算学/生求二位师傅。”
    召忽吓了一跳,挺拔的身/体一震,管夷吾也吓得不行,两个人连忙一边一个,将吴纠一把抄住,不让他下跪。
    召忽急忙说:“公子这是做什么!这是要折煞死召忽么!”
    管夷吾连忙说:“三弟,公子所言甚是,如今保重身/体,留得一命,才能得报公子大恩,万不可莽撞!”
    召忽看着吴纠的样子,脸色立刻就软化下来,说:“公子快请起,召忽听你便是。”
    召忽说着,似乎有万般不甘心,叹了一口气,托起吴纠,转头就离开了膳房。
    管夷吾看着召忽走出去,松了口气,托起吴纠,说:“还是公子有办法,召忽牛顽,我和大哥劝他许久,说也说不动他。”
    吴纠也松了口气,说:“还劳烦管师傅多多照顾召师傅。”
    管夷吾说:“这是自然,请公子放心。”
    吴纠和管夷吾互相嘱咐了几句话,管夷吾就匆匆离开了,他走到膳房外面,果然召忽手搭腰间宝剑,站在膳房外面,面色冷冷,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管夷吾走过去,和召忽并肩往回走,突然开了口,声音很低,也不似突然开口,仿佛斟酌千遍,幽幽的说:“三弟,不论你对公子有何种心思,都且作罢,切莫叫旁人看出来,身为人臣,只管忠君之事,莫给公子引来不必要的诟病。”
    召忽一怔,快速抬头看了一眼管夷吾,管夷吾眯着眼睛,眼里却都是了然。
    召忽连忙又低下头,看着自己白色靴尖儿,低声说:“召忽知道了。”
    ……
    齐侯一身黑色朝袍,负手站在大殿之上,在齐侯的寝殿中,有一块木制的地图,地图竖/起悬挂在墙上,这是齐侯回宫之后,特意让寺人挂起来的。
    据说地图是齐侯亲手刻制,当年诸儿登基,与文姜淫/乱齐鲁两国,鲍叔牙和管夷吾商量之后,准备护送公子小白和公子纠逃离齐国避难。
    从那时候起,齐侯便不是了公子,只是一个逃出齐国又没有势力的普通人罢了,他们一路逃亡,首先来到的是谭国,在谭国齐侯并没有被收留,反而收到了奚落和冷遇,最后被谭国国君赶出大门,这些耻辱齐侯一一记在心中。
    自那之后,鲍叔牙又带着齐侯辗转于其他国/家,齐侯每到一地,就会详细绘制各国的地图,这幅地图的精准程度非常惊人。
    齐侯一直留着这幅地图,终于有一日,他回到了齐宫,将这幅木制地图悬挂在了寝殿之中。
    齐侯负手而立,黑色的朝袍显得他身姿高大挺拔,有一种不可一世的枭雄气质。
    齐侯看着地图,就听到有人打开殿门走进来,声音很轻,那个人走进来,跪在地上,声音冷清,说:“君上。”
    齐侯都没有回头,似乎知道是谁跪在那里,目光仍然注视着地图,眯着眼睛,声音略微有些沙哑,沉沉的说:“公子纠……怎么样了?”
    那人跪着,没有抬头,大殿里不曾点灯,昏暗一片,阴影遮住了那人的面容,看不真切。
    就听那人说:“回君上,公子纠已入膳房,今日早些,管夷吾和召忽二人见过公子纠。”
    齐侯笑了一声,笑声有些沙哑,微微侧头,齐侯的面容从阴影中稍微错出一些,一双狭长的双眼眯起来,里面充满了戏谑的光芒,说:“知道了,你且回去,小心跟随,勿让旁人看出端倪,仔细盯着……孤的好二哥。”
    那人立刻应声说:“是,小臣告退。”
    第8章 乌梅酒
    齐宫政事堂中,寺人和宫女忙碌着,将酒案全都摆好,酒具、食具全都放好,筵席铺好,一切准备妥当,又将政事堂前前后后擦净了一遍,这才准备一会儿齐侯在政事堂摆宴轻功。
    这次的筵席规格很高,是国宴级别,虽然齐侯宴请的人不多,但是一切都非常讲究。
    时候一到,就看到一身武官朝服的公孙隰朋先走了进来,公孙隰朋今年差不多三十四岁的年纪,也算是正当年。
    齐侯有个特点,他虽然在做公子的时候不得先公喜爱,但是他喜欢结交能人异士,公孙隰朋就是其中之一,在齐侯还是公子的时候,别人都说公子小白愚钝,生在侯室,却没有内明之心,难成大器。
    但是公孙隰朋却非常看好公子小白,因为公子小白对待旁人非常谦恭,当时的公孙隰朋还是个小官,公子小白却以礼相待,让公孙隰朋深感大恩。
    在公子小白从莒国争先奔往齐国的时候,公孙隰朋就鼎力相助,在高傒的授意之下,亲自率领齐*/队奔赴相迎,终于迎接了公子小白回国,登基成为齐侯。
    公孙隰朋是大功一件,所以这次公孙隰朋是功臣,理应赴宴。
    公孙隰朋走进来,里面还没有人,就自顾自找了个地方坐下。
    很快,高子国子也走了进来,高子三十几岁,比国子和公孙隰朋还要年轻,但是高子高傒这个人,精明圆/滑,必要的时候又非常有手腕,实在是不可小觑的一个人。
    按照地位来说,春秋早期,周天子的权/势虽然在日渐减弱,在西周所封的五百多个诸侯国中,到了春秋已经只剩下一百多个,这一百多个诸侯国仍然被周天子的权威制衡着。
    高子和国子,则是周天子亲自册封的齐国监国,只接受命周天子,他的存在,就好像是秦汉时期的太傅,只要有太傅在,别管是什么三公九卿,所有的事情,全都要交由太傅阅过,定夺。
    高子和国子这两位监国,就是这样的存在,他们存在一日,就将所有大夫凌/驾一天,在这个齐国里,说话最管用的,不是刚刚登基的齐侯小白,而是高子和国子两位上大夫。
    再加上齐侯刚刚入齐,一切都有赖两位监国指点,这次的国宴,高子和国子,还要坐上首之位。
    再进来了一个人,那人留着长长的胡须,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笑眯眯的,竟然生着一张老好人似的娃娃脸,款步走进来,是齐侯的师傅鲍叔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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