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业脸一沉,道:“岑大人,您可不要得寸进尺!虽然您是中书侍郎,但也管不到我们领军卫府衙门。别说是您了,就是现如今的魏征魏大人,想要搜查我们领军卫府衙门,都得请陛下的旨意。不好意思,您这个要求,我不能答应。”
    “请旨?”岑文本冷笑一声,道:“这个问题难得住别人,可难不住我岑文本!秦国公稍候,我这就去请陛下的旨意!”
    岑文本转身就走,郭业拦也不拦,道:“那郭某人就静候佳音了!”
    第1718章 恶人先告状
    今天岑文本一开口,郭业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岑文昭那可是岑文本的亲兄弟。岑文本都几十岁的人了,难道会连自己的亲兄弟是什么德性都不知道?他只要稍微动一动脑筋,就知道昨晚之事,绝对是岑文昭之过。他此刻最应该做的,就是和郭业好说好量,央求郭业放岑文昭一马。索性昨晚之事,也没有酿成什么严重的后果,郭业也乐得做一个顺水人情。
    但是,事实大出郭业的预料之外。岑文本一上来,就倒打一耙,把一盆脏水全泼在了领军卫府衙门的小衙役身上,甚至要求郭业行军法要了那个衙役的性命。一边是朝廷的中书侍郎和弘文馆校书郎,另一边是名声不好的衙门胥吏。假如郭业不是昨晚事件的亲历者,没准还真被岑文本蒙混过关了。
    到时候小衙役人头落地,岑氏兄弟那口恶气倒是出了。但是有朝一日,这个案子翻过来,郭业可咋办?人家岑文本不过是一个报案之人,并没有亲历此事,道听途说有什么罪过?最终的板子,还是得落到郭业的身上。
    岑文本的这份心思,不可谓不恶毒!
    所以,郭业就揣着明白当糊涂,把岑文本带进了领军卫府衙门。岑文昭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看你岑文本到底如何是好?你既然对咱郭小哥起了坏心,就别怪咱对你略施薄惩。没想到,人家岑侍郎,还真受不得激,竟然为了这点破事,要请李二陛下的旨意。
    郭业心说,岑文本啊,岑文本,这还真是天堂有路尔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今日之事如果闹大了,不仅你得闹个灰头灰脸,你那兄弟也得受两年流刑!
    郭业对岑文本今日的所为不满,其实,岑文本对今日郭业的所为更不满!
    岑文本心中暗想,世传郭业乃是一个赘婿出身,粗鄙无理,不学无术,今日一见,果然如此!本官今日特意纡尊降贵拜访于他,所求不过是让他处置一个小小的衙役,他竟然还敢推三阻四的!连官官相护的道理都不懂,他到底是做的是什么官呀?
    更气人的是,到了领军卫府衙门,他竟然还推说我那兄弟岑文昭不在里面!这真是岂有此理!昨天晚上,我兄弟的亲随就混在人群之中,领军卫府衙门的腰牌看得清清楚楚,这还能做得了假?
    哦……我明白了!世传郭业最为贪花好色,该不会是他也看上许元化的老婆和妹妹了吧。嗯,很有可能!那两个小娘子的确是别有一番味道。他一定是想靠折磨我兄弟,来夺取两位小娘子的芳心。这才在我面前故意推脱。
    哼哼,郭业呀,郭业,既然你不仁,就不要怪我不义,今日之事我一定要你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
    岑文本怒冲冲往皇宫方向走,这还没到宫门口呢,就听身后有人高声喝喊:“岑侍郎,慢走!岑侍郎慢走!”
    他回头一看,却原来是他的心腹家人岑三。
    “岑三,你找我干什么?”
    “启禀岑侍郎,属下知道二爷的下落了!”
    岑文本一愣神,道:“难道文昭不在领军卫府衙门的大牢里面?”
    “二爷确实不在领军卫府衙门,而是在长安府衙的大牢之内。”
    岑文本眉头微皱,道:“难道本官错怪郭业那小子了?”
    “嗨!您说什么呢,这事就是郭业搞的。”
    “不会吧,据我所知,郭业根本就还没去长安府衙上任呢,怎么可能把文昭兄弟抓入长安府衙的大牢之中?”
    “岑侍郎您是有所不知。在长安府府衙之内,有一个叫文四海的人,原来是长安府的法曹。后来因为贪渎被免,只能去看大门了。就在昨天晚上,文四海竟然被秦国公任命为长安府的判官。这也太不合规矩了,整个府衙都轰动了。后来人们一打听才知道,因为他昨天晚上,帮秦国公办了一个案子,这才得了秦国公的青眼。这个案子呢,就是二爷的案子。”
    “此言当真?”
    “长安府衙内都这么说,那还能做得了假?再说了,那可是判官,不是郭业……”
    岑文本一摆手,道:“行了,行了,本官知道判官是怎么回事,不用你来解释。回去吧,本官这就入宫面圣。本来我以为今天能把文昭救出来就不错。没想到还有这个意外之喜,嘿嘿,今天郭业就算不死,也得扒层皮!”
    “意外之喜?”
    “说了你也不懂,且看本官的手段!”
    ……
    ……
    中书侍郎,听名字,好像是辅佐中书令处理政务的。其实不然,岑文本的主要职责,是辅佐李二陛下,为李二陛下起草各种诏令,乃是标准的天子近臣。岑文本常伴李二陛下左右,论宠信程度,其实不在郭业之下。
    到了望北阁中,岑文本发现,此处不仅仅有李二陛下,还有长孙皇后。
    “微臣岑文本,参加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参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岑爱卿免礼,赐座。”
    “谢陛下。”
    李二陛下道:“岑爱卿,不知你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啊?”
    岑文本酝酿了一下情绪,眼圈一红,泪珠扑簌簌得往下掉,道:“陛下,救命!救命啊!”
    李二陛下脸一沉,道:“起来!哭哭啼啼成什么样子?”
    “不……陛下不答应救微臣的性命,微臣就不起来,情愿跪死于此。”
    李二陛下眉头一皱,道:“岑文本,你怎么说也是我大唐的中书侍郎了,怎么耍起了市井无赖的手段?”他微微一叹,道:“说说吧,你到底是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要朕赦免?咱们君臣相得那么多年,情分不浅,能优容的朕一定优容。”
    “大罪?启奏陛下,微臣一向是谨小慎微,奉公执法,根本就没犯任何罪过呀!”
    “一派胡言!”李二陛下怒道:“如今天下太平,海晏河清。慢说是你岑文本了,就是一般的平民百姓,只要没有犯罪,就没有任何人能够加害!你岑文本在朕的面前跪地求饶,却口口声声说没有犯任何罪过,这到底是何道理?”
    “陛下,微臣有下情回禀!”
    “讲!”
    “微臣确实没有任何罪过,如果说一定有罪过的话……那就是微臣的弟弟。”
    “你弟弟?可是岑文昭?”李二陛下一嘬牙花子,道:“朕可早就听说了,你这个弟弟官声不是很好,喜欢与市井无赖交往,做了不少荒唐事。朕看在你的面子上,一直没有追究。他要是闯了什么大祸,这可就不好办了……”
    “微臣这个兄弟这次犯的罪实在是太大了,他……他……唉,简直是放着地上的祸不惹,偏偏惹天上的祸。只要陛下不插手,他就死定了!”
    “令弟究竟是所犯合罪?”
    “他竟然和秦国公争风吃醋!”
    “你说什么?”长孙皇后忍不住出声问道。
    第1719章 挖坑给谁跳?
    岑文本一字一顿地重复道:“微臣的弟弟和秦国公争风吃醋。”
    “这……这怎么可能?听说秦国公从新罗带来了五个绝色佳人,个顶个的国色天香,倾国倾城。这还没一个月呢,怎么又招惹上了别的女子?还和令弟争风吃醋?岑侍郎,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皇后娘娘您有所不知,秦国公最为贪花好色。只要见到中意的女子,就必定要想尽办法,巧取豪夺,纳入府中。此次出使新罗,带回了五个美女就是明证。这种人,说句不好听的,那就是花中的魔鬼,色中的魔王。怎么可能因为新得了五个美女就满足?”
    长孙皇后恨恨地说道:“这个郭业,简直太不像话了!简直辜负了本……陛下对他的信任,陛下让他身兼多职,这是多大的荣耀。他不但不思好好地为国尽忠,竟然还到处沾花惹草。”
    李二陛下对这种事倒是非常的宽容,他摆了摆手,道:“没那么严重。少年慕色,人之常情。秦国公年纪轻轻,多纳几房妾侍,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岑侍郎,即便是令弟和秦国公争风吃醋,也算不上什么严重的罪过。怎么听你的意思,你和令弟,都有了性命之忧,这到底是何道理?难道令弟和秦国公有了争执,把秦国公给……重伤了?”
    “那哪能呢。微臣的兄弟岑文昭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而秦国公却是有着万夫不当之勇的名将。就算是有一百个岑文昭捆一块儿,那也不是秦国公的对手呀,怎么可能伤得了秦国公?”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因为微臣的弟弟和秦国公争风吃醋,就在昨天晚上,秦国公竟然派了一个小衙役,罗织罪名,把我那兄弟抓入了大牢之中。有道是民心似铁假似铁,官法如炉真如炉。到了衙门之内,三木之下,秦国公要什么口供没有?我那兄弟焉能还有命在?”
    李二陛下眉头紧皱,道:“具体是怎么回事,你给朕好好说说。”
    “是这么回事……”
    其实,郭业这次还真是拿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了。人家岑文本不仅仅知道自己的兄弟到底是什么德行,而且对于昨晚的事情也知道的一清二楚。
    不过,在岑文本的嘴里,这件事,就是另外一个版本了。他说那个许元化本来是个市井无赖,利用岑文昭的好色之心,和岑文昭签了一份典妻文书,和一份鬻妹文书,利用这两份文书,骗了岑文昭一千贯钱。
    然后,他又货卖两家,把这两个美女献给了郭业。岑文昭去领人的时候,就被郭业预先安排的衙役抓了个正着,扭送到了长安府衙门的大狱之中。顷刻之间,就有性命之忧。
    长孙皇后道:“这不对吧,秦国公与令弟无冤无仇,美人也得到了,为何还要陷害令弟?”
    “皇后娘娘,这您还不懂吗?我弟弟人财两失,岂会善罢甘休,势必会找许元化的麻烦。秦国公既然收了许元化的好处,岂会不为他遮风挡雨?”
    “还是不对。如你所言,这两个美人,不过是价值一千贯钱。秦国公富可敌国,拿一千贯钱给令弟不就行了,怎么会弄到如此地步?”
    “要是别的事情,秦国公肯定愿意出钱来息事宁人。但是此事不同,他这是明摆着要借欺负我弟弟,在那两个贱婢面前,显露他秦国公的威风啊!”
    长孙皇后摇了摇头,道:“你这话不能说没有道理,但总归是你的猜测之言。本宫还是不大相信。秦国公怎么可能为了显露威风,就要罗织罪名陷害一个朝廷命官。”
    “皇后娘娘您贤良淑德,当然不了解秦国公的阴暗心思。不过,这种事古已有之,您不可不信。周幽王宠褒姒,烽火戏诸侯。商纣王爱妲己,建造酒池肉林。哪一个不比秦国公荒唐?”
    “大胆!岑文本,你拿秦国公比国君,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陛下,秦国公在长安城内一手遮天。论起威风来,未必在您之下。微臣拿他比昏君,非是无心之失,而是要劝谏陛下,对于秦国公不可不防呀!”
    李二陛下沉声道:“郭业在外边真的如此无法无天?”
    “秦国公乃是长安令兼领军卫府大将军,另外还兼着不良人大统领的职司,有这几个职位在手,除了大内侍卫,所有的军权都在他的手里,还有谁能制得了他?微臣不敢说他在长安城欺男霸女无恶不作,不过违法乱纪之事他可没少干。朝中大臣对秦国公都是敢怒不敢言,这次要不是微臣被逼急了,也不敢挺身而出。”
    “此言当真?”
    “微臣说一件事,您就明白了。长安府衙之内有个文四海的,原来是长安府的法曹,后来因为贪渎获罪,被吏部罢黜。但是后来不知怎么,竟然得了秦国公的青眼,让他做了长安府的判官。”
    “长安府怎么会需要判官?简直是太荒唐了!”
    “的确是荒唐。不过现如今秦国公的权势日隆,谁敢找他的麻烦?难道就不怕被他罗织罪名陷害入狱?”
    岑文本说的言之凿凿,李二陛下也是将信将疑,道:“这都是你的一面之辞。不如朕把秦国公招来,你和他当面对质。”
    “假如微臣和秦国公说的并不一致,陛下会信谁的呢?”
    “当然是……你们谁说的是真话,朕就信谁的。”
    “陛下,您要是这样说的话,还是不用把秦国公阵找来了。微臣甘愿承担诬陷之罪。”
    “那是为何?难道你担心朕偏听偏信?”
    “启禀陛下,微臣刚才已经说过了,秦国公现在的权势太大,基本上他想要什么证据,就能伪造什么证据出来,微臣和他打这个御前官司,那是必输无疑。那又何必自取其辱呢?”
    李二陛下道:“那照你的意思是,你说什么,朕就得信什么。这也不怎么合适吧?”
    “微臣不敢。不过,微臣有一个办法,可以让陛下查明真相,不被秦国公所蒙蔽。”
    “说来听听。”
    “还请陛下亲自驾临长安府衙,把府衙之内的人,包括那个文四海,全部制住。换成陛下的亲卫。到时候,秦国公升堂,审问微臣弟弟的案子,您就可以在屏风后面偷听,借以查看秦国公的偏向。”
    长孙皇后道:“照你的意思,假如秦国公不偏向令弟,那就是他心中有鬼了?”
    “那是自然。皇后娘娘请想,微臣的弟弟乃是朝廷命官,门下省弘文馆的校书郎。而与微臣弟弟打官司之人,却只是一个普通的平民百姓。秦国公不信朝廷命官,却信一个普通百姓,不信读了圣贤书的校书郎,却只信胸无点墨的商人子弟。不信手拿证据的岑文昭,却只信空口无凭的许元化,这到底是何道理?”
    “这……”
    李二陛下点了点头道:“好,朕这次就听许侍郎的。董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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