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哈哈……”
    李二陛下又是一阵大笑,乐道:“朕当时看他脸都绿了,哈哈,那眼神真是恨不得将高士廉和李靖两人生吞活咽下去。啧啧,这明明是霍国公府的家丑,却偏偏被这两头老狐狸给外扬了出去,搞得满朝皆知,你说柴绍能舒服?”
    长孙皇后听着丈夫这么说,也能想象得到当时柴绍的心情了,随后会心一笑,说道:“不过话又说回来,秀秀这孩子真是天可怜见,若不是嫁给了郭业的话,可能真就稀里糊涂过了一辈子。陛下,臣妾说句公道话,这事儿错在霍国公,而且平阳长公主当年之死,他岂能怪罪迁怒在一个孩子身上?说来说去,还是霍国公对不起秀秀这个孩子啊。”
    李二陛下深有感触地看了眼长孙皇后,点了点头,轻声说道:“观音婢,你的心思朕懂,朕也知道这事儿错在柴绍大驸马身上。所以,尽管柴绍脸色不佳,但是朕也没有当堂驳了高士廉和李靖两人的请求。”
    长孙皇后眼前一亮,豁然问道:“那么陛下是答应了两位老臣的请求,准备给秀秀这丫头封赏爵位了?”
    “是的,这孩子身上好歹也有平阳长公主的血脉,流落民间这么多年,总该给她一点补偿,是吗?朕记得平阳长公主与柴绍还有一幼女叫柴禾禾的吗?好像这孩子被太上皇他老人家封赏了一个临阳县主的爵位。对否?”
    李二陛下稍稍回忆了一下,问道:“两个孩子都是平阳长公主所出,不能厚此薄彼啊,尤其是秀秀这孩子,更是打小流落民间受了不少苦。不过朕也犯难,该如何封赏她呢?”
    长孙皇后这下终于对丈夫的态度有所明白,心中暗道,雪中送炭难,锦上添花易,不如本宫趁此机会还郭业一个人情吧?
    她始终记得她给过郭业一方锦帕,而且郭业迟迟未拿这方锦帕跟自己索要过什么。不如趁着今天,一并还了吧。
    旋即,长孙皇后柔声提议道:“陛下,平阳长公主过世多年,不如就让秀秀这孩子承继她母亲的封号吧?”
    “嗯?平原二字的封号?”
    李二陛下疑惑地看着长孙皇后,说道:“观音婢,你是说封秀秀为平阳县主?”
    长孙皇后摇摇头,难得用俏皮的神情打趣了下丈夫,道:“陛下,高士廉和李靖一同为秀秀跟您求个封爵,您总不能这么小气吧?再加上臣妾也替秀秀鸣一声不平的话,您总该给她一个郡主爵位吧?”
    “平阳郡主?”
    李二陛下面色犹豫了一下,为难道:“观音婢啊,你这不是让朕难做吗?历朝历代都有明文规定,县主之爵可以封给外姓女子,但是郡主和公主都仅限于皇族中人啊。封秀秀一个县主,倒说得过去,若是封她郡主的话,这于礼不合啊。”
    “陛下!”
    长孙皇后说道:“秀秀好歹也是平阳长公主的长女,身上也流着一半的李氏皇族血脉,再加上这孩子身世可怜,自幼便没了娘亲照顾。纵是封她一个郡主,那又能如何?凡是都有特例嘛。而且,益州侯当初将吐谷浑并入大唐疆土中,这可是开疆辟土的盖世奇功啊。如果臣妾没记错的话,陛下对郭业的封赏还是欠缺点意思,与其一并都补偿到秀秀身上吧。这也不失为体恤能臣的一条途径嘛。”
    “容朕想想……”
    李二陛下低头陷入了沉默,自顾左右权衡了起来。
    很快,他心中便有了主意,抬头看着长孙皇后,郑重其事地说道:“观音婢,你说得对,凡事都有特例。说句心里话,郭业这小子帮朕倒是解决了不少常人不能解决的麻烦,此子的能力绝非那些迂腐大臣所能比拟的。好,就依你之言,由秀秀承继她母亲的封号,爵位嘛,就封她一个郡主。至于那些陈规陋习,朕乃天子,又破例一次又有何不可?”
    长孙皇后眉宇微动,惊喜道:“这么说,陛下是答应了?”
    李二陛下重重地点了下头,道:“嗯,君无戏言。来人,传朕旨意给宗正寺卿李道宗,皇族爵位的封赏还要他这个宗正寺卿签押盖印方能作数,这个规矩不能破。”
    声音落罢,一名内侍宦官小跑了进来,躬身拜道:“请陛下传旨意。”
    李二陛下起身拔立,威严道:“传旨,准许益州侯郭业之妻郭吴氏秀秀,承继其母平阳长公主封号,即日起封爵平阳郡主,食邑平阳县千户。唔,还有,敕命平阳郡主吴秀秀改姓柴氏,好早日认祖归宗,家人团聚。”
    宦官一字不漏地拿着小本记了下来,然后恭声道:“奴婢这就将陛下旨意传入宗正寺。”
    说罢,速速退离出了甘露殿。
    长孙皇后听着丈夫最后临时加上去的旨意,不由掩嘴轻笑道:“陛下,郭业一直都惦记着让秀秀风风光光地回霍国公府认祖归宗,好煞一煞柴绍的气焰。这下倒好,您这边封了秀秀平阳郡主,那边就让秀秀早日改姓归宗。您想想,当爹的是国公,而女儿却成了皇室郡主,见着女儿还得礼敬三分,柴绍还不得让您气死?”
    李二陛下也是苦笑道:“这是他自己当年干得荒唐事,欠下了糊涂账,早还晚还迟早都要还,朕也是帮他摘掉这个心里这个疙瘩。唉,虽然柴绍不对在先,但是毕竟他们是父女,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呢,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深仇大恨。观音婢,你我都是为人父母者,应当能懂柴绍如今的心思。估摸着,他现在也后悔着当年的糊涂事儿呢。”
    长孙皇后嗯了一声,看着丈夫浅谈着柴绍与秀秀间的父女亲情,不由间,她想到了被贬黜到黔州的李泰,还有被废了太子位的长子李承乾。
    她心中哀哀一叹,不知什么时候陛下才能消了对泰儿和承乾的气,也让他们兄弟早日回宫,一家团聚呢?
    ……
    ……
    这次对于吴秀秀封爵平阳郡主之事,李道宗的办事效率奇高,没有半分拖沓和怠慢。
    差不多到了吃晚饭的光景,这道封赏圣旨便传到了太平坊的益州侯府。
    这时候,郭业也从礼部衙门早早回到了家中,一听圣旨下,立马带着秀秀来到府内正堂接旨。
    哗啦~
    上至郭业,吴秀秀,下至侯府中的亲兵,仆役,丫鬟,老妈子,统统下跪接旨。
    传旨太监尖着嗓子念出了这通封赏圣旨后,整个益州侯府顿时沸腾了,山呼着皇帝万岁,皇后千千岁。
    想想,郭府一门夫冠侯,妻郡主。
    这是何等的风光荣耀?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些郭府内的人,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走在长安大街上,都是脸上有光,腰杆挺直。
    郭业和吴秀秀小两口也被李二陛下的这道突如其来的圣旨给闹懵了,满满的幸福感瞬间浮现在夫妻两人的脸上。
    特别是吴秀秀,自从郭业扶摇青云直上后,总觉得自己少了点什么。
    如今皇帝让她承继母亲封号,封爵平阳郡主,她这个益州侯府的正妻,也总算是实至名归了,丝毫没有堕了郭业的名头。
    接完旨后,郭业贿赂了传旨太监几锭金子,从他口中听到了这道封赏圣旨的由来。
    老国舅高士廉功不可没。
    卫国公李靖居功至伟。
    长孙皇后锦上添花。
    一时间,他真是感慨无限,心中暗暗想到,机缘巧合,所有付出去的人情今天都一齐到账了,三账归一,换来秀秀一个平原郡主,真他奶奶的值了!
    郭业看着秀秀满脸幸福甜蜜状时,不由乐道,看来以后还得多做好人才是啊,吃亏未必就是亏,吃亏过后往往就是福。
    约莫过了一会儿,有好事的下人搬来过年时未放完的炮竹,在益州侯府门口噼里啪啦地放起了炮竹以示庆祝,震得满天响,惊得太平坊,乃至整个长安城都知晓了益州侯夫人被圣上封爵平阳郡主之事。
    不过有人欢喜,也有人忧!
    坐落在康仁坊中的霍国公府内尽是一片风声鹤唳。
    因为霍国公柴绍不仅听到了太平坊郭府的炮竹声,也收到了自己抛弃在蜀中的长女秀秀,刚被圣上封爵平阳郡主的消息。
    第878章 霍国公府二三事儿
    此时已值傍晚,回到家中的霍国公柴绍虽然摘掉了官帽,但是那身上朝用的绯色冕服仍旧没有脱下,就这么静静地从早上下朝回家,坐到现在。
    早朝上被李靖和高士廉气得够呛,回家后午饭没吃;而之前因为益州侯府的爆竹声后,再一打听到自己的弃女秀秀被封圣上封了平阳郡主后,晚饭更是一点胃口都没有。
    就这么干坐着,下朝回来就没挪过地方。
    柴绍与平阳长公主李秀宁膝下除了吴秀秀之外,还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
    小女儿柴禾禾爵封临阳县主,少不更事,疯来疯去,整日不着家。
    次子柴令武一直都在军营中熬打,如今跟程咬金家的长子程怀默一样,官拜从五品游击将军,自领三千兵马驻军吐谷浑,算是大有出息。
    而长子柴令文,虽不从军也不爱读书,但对于商贾一道却甚是痴迷,而且与卫国公李靖的养女、梁百万家的二子合伙经营长乐坊大钱庄,掌握着富可敌国的钱财,可算是出息了。
    虽然商人历来被人鄙夷,但是在世家门阀中,又有谁不经营着产业呢?只要做到顶层,做到了不容小觑的地步,无论是行商还是为官,都是一个道理。
    所以,柴绍对于长子柴令文齐文弃武去经商,一直都给予支持。因为,柴家当年本来就是靠富可敌国的家业入了李渊的法眼,成了李渊的左膀右臂,最终娶了平阳长公主,成了皇亲国戚,成了大唐的开国功臣。
    “唉……”
    柴绍静坐许久之后,突然叹息一声,整个人显得有些焦虑和烦躁起来。
    厅堂中,除了柴绍之外,就只有长子柴令文。
    柴令文对于父亲今天的反常,自然猜出是因为什么,不过他不敢多言,因为自己那位素未谋面的妹妹吴秀秀,一直都是父亲心中的疙瘩。
    柴绍看了眼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长子,突然问道:“令文,你妹妹呢?”
    柴令文闻言,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父亲,哪个妹妹?”
    噌~
    这话可真将柴绍心头的那团无名火给点起来了,只见柴绍怒然起身,喝骂道:“混账,你还有几个妹妹?当然是禾禾那不省心的死丫头。”
    柴令文暗骂自己一声傻叉,真是哪壶不该提哪壶,这不是自讨没趣吗?
    倏地,柴令文赶忙低着头回道:“父亲,禾禾今天在文成公主府上作客来着。她派人捎回话来,说是今晚要在文成公主府上留宿过夜,不回家了。”
    “什么?她又不着家?”
    柴绍皱着眉头,面色阴郁地啐骂道:“真是女儿大了不由爹,罢了,管不了她了,再过几年等她再大些,就将她许配个人家算了。这丫头,从小到大都不让人不省心,活脱就是个讨债鬼。”
    柴令文听完虽然不支声儿,但是心里却是暗暗不屑,切,说说罢了,谁不知道您打小就疼她,随随便便将她嫁出去,您舍得?
    一想起小妹柴禾禾,柴令文的心里不禁泛起几许酸意,唉,同是姓柴的,咋柴家的男丁就这么苦逼呢?老二和我至今没有爵位,而禾禾那丫头自打出生就封了县主,而我那位素未谋面的妹妹秀秀,今天更是钦封了平阳郡主,真是窝心啊。
    想着,柴令文突然想起自己来见父亲的目的,立马说道:“父亲,你自打下朝回家就米粒而进,该吃晚饭了。不然身子饿坏了怎么办?”
    “吃饭?”
    柴绍没好气地哼了一声,用手重重地拍了两下太师椅的扶手,意兴阑珊道:“今天气都气饱了,我哪里还有心思吃饭?唉,真是冤孽!秀宁啊秀宁,莫非当年真是我做错了?”
    柴绍没头没尾地说出这句话,听在柴令文耳中可是委实震惊不小,别人听不出来这话中之意,他可是听得门儿清。
    他暗自想道,估摸着父亲大人这个时候开始后悔当年遗弃小妹之事了。
    知子莫若父,同样,知父莫若子,他也很清楚自己父亲的秉性,一生好强死要面子,让他此时低下头来认错道歉,那比杀了他还要来得难受。
    可偏偏这个时候,圣上又准许吴秀秀承继自己母亲的封号,赐封平阳郡主爵。
    当爹的一生尽忠大唐也才封了个霍国公,而被他遗弃的女儿却成了皇室郡主,孰高孰低一目了然,这不是让自己父亲大失颜面,骑虎难下吗?
    柴令文饱含深意地看了眼自己的父亲,看着一向沉稳冷静的父亲今日变得如此焦躁,他不由暗暗叹息一声,父亲大人啊,莫要怪圣上,也莫要怪罪秀秀,早知今日,您又何必当初呢?
    血脉相连,一想到自己这个小妹吴秀秀自幼便没了娘亲的疼爱,被自己的亲生父亲遗弃流落民间,在一个乡间地主家长大,柴令文就没来一阵心酸。
    突然,他不知道哪里涌出来得底气,冲柴绍拱手提议道:“父亲,一家人始终是一家人,不如我陪您老人家亲自去一趟益州侯府吧?我听卫国公府的暖暖小姐说过,秀秀小妹也是个通情达理的女子,想必会原谅父亲当年的过错的。毕竟,她的身上留着咱们柴家的血……”
    “混账!”
    柴绍拍案而起,怒目而视着柴令文,叱道:“你这孽障想让为父登门郭府,给那不孝女低头认错?这天底下哪里有当爹的,卑躬屈膝给女儿致歉的?不去,柴家丢不起这个人,也没有她这个女儿!”
    柴令文听得头皮阵阵发麻,低这头犯嘀咕道,您老人家终于肯承认秀秀是您女儿了?
    猛地,他心中一腔热血上涌,袭上脑门顿时发热,激动叫道:“父亲,当年是您不对在先啊。秀秀可是您和娘所生的亲生骨肉,但是您当年却听信游方道士的一派胡言,将母亲战死之事迁怒于小妹身上,认定她不详,将她遗弃了蜀中贫瘠乡里。您抹不开面儿,可是您老人家可曾想过,这十来年,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孽障,你这个孽障居然敢忤逆我?咳咳……”
    柴绍抬手一指柴令文,怒发冲冠咆哮道:“不孝女,不孝子,统统都是不孝的东西。柴家不幸,居然出了你们这些……咳咳……”
    柴绍话未说完,又是一阵剧烈地咳嗽,满面通红地怒视着柴令文,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柴令文平日极为笃孝,对柴绍也是言听计从,从来不敢忤逆。今天顶撞也是激动所致,但是现在一见父亲被自己气得这番样子,立马心中一软,赶忙跑上前去,将柴绍扶住,急切问道:“父亲,您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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