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业脸上也泛起苦涩,褚遂良口中的名声在外绝对不是什么好词儿,换个说法就是臭名昭著啊!
    书学班这群混蛋,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换做他郭业是吏部的主事,也不会把好人放进国子监中当博士,去管这群纨绔子弟。
    这不是要把好人往火坑里推吗?
    郭业一边暗恼书学班的名声臭气,羞于这群人为伍;一边又暗自窃喜书学班没有老师的话,是不是可以无限期放假?
    突然,褚遂良冷不丁来了一句:“所幸!”
    而后脸上泛起笑意道:“圣上听闻了此事之后,训斥了吏部的推诿不作为。居然亲自下旨调配了人选,来负责你们书学班的教学。真是皇恩浩荡,邀天之宠,实乃我国子监的荣耀啊!”
    虾米?
    郭业实难相信,李二陛下竟然亲自给书学班选派班主任?这动静闹得也忒大了吧?
    “不过嘛……”
    郭业这边还在震惊之余,褚遂良副校长又来神转折了,继续说道:“不过陛下给你们选派的这位博士也只是临时的,暂代司马博士一职而已。而且他亦是公务繁忙,不可能全天候来督促你们书学班学子。所以,本司业思前想后,必须替他,还有替你们国子监选出一名助教来。”
    国子监助教,乃国子监博士的助手,专门负责点点花名册啊,做做学生心理工作之类的粗活。
    如果将国子监博士比作班主任的话,那么国子监助教就是大学里头的辅导员。
    郭业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随口应了一声:“应该的,自然是应该的。”
    在他看来,不给那位新来的博士配助教怎么能行?人家又不是全职,听意思就是兼职而已。
    褚遂良依然点点嗯了一声,继续道:“这位助教虽然品衔不高,顶多是从七品,但是责任很艰巨啊!首先,要熟悉国子监,好配合协助新来的书学班博士;其次嘛,要年富力强,毕竟多数是跑腿的伙计;再次嘛,要对书学班以及要对书学班的学子了解得极为透彻;最后一点至关重要,也是目前我们国子监最最需要的……”
    褚遂良说着有些嗓子冒烟儿,稍稍停顿了下,说道:“就是这位助教要在书学班中有一定的威望,不然如何降服得了那群不安分的猴子呢?”
    “哦……”
    郭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褚遂良分析得及时到位,特别是最后一点直接切中要害,正是如此。
    他回应了一声之后,再抬头看了一眼褚遂良,见对方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再想到之前虞世南说有事情要交代自己去办,突然间——
    他好似想到了什么,脸上顿现一阵惊恐之色……
    倏地,
    郭业抬起食指指着自己的鼻尖儿,目瞪口呆地惊叫道:“褚,司业大人,你说得那个助教,那啥,那啥,不会是我吧?”
    第448章 硬逼着上马
    “正是!”
    褚遂良笑意盈盈地颔首赞道:“一叶而知秋,一点即通明,还是虞祭酒慧眼识人啊!”
    “啥?”
    郭业听懂了褚遂良话中之意,惊喊一声罢,不由睁目结舌不敢置信地喊道:“司业大人,你是说乃是老虞头,哦不,是虞祭酒虞大人推荐的我,来任这书学班助教一职?”
    褚遂良继续重重点头,算是肯定的回复了郭业的问题。
    日啊,老虞头这是要搞什么鬼名堂?无端端地推荐我来出任这助教一职呢?
    甭管这是好事坏事,郭业打心眼里一百个不愿意干。
    一嘛自己已经已经是堂堂六品的监察御史,哪里会看得上这国子监助教这个从七品的文散官闲职;二嘛,助教助教,协助教授,只是一个跑跑腿打打下手的边角料,又不是什么要害部门的肥差,除非自己吃饱了撑得没事儿干,不然图啥呀?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随即,郭业立马摇头推诿道:“不行不行,学生何德何能,怎能出任这助教一职?司业大人还是另请高明吧!说句难听话,学生连写封家书都写不全乎的人,哪里能胜任这国子监助教一职啊?”
    “哈哈……郭业太过自谦了。”褚遂良一副我知道你秘密的神情看着郭业,低声说道:“外人都说你不通文墨,一肚子草包,包括虞祭酒都说你不学无术,不过本司业可是曾听宫里的顺公公提过,郭业作得一手好诗哟!”
    说着,自顾吟道:“昔日衙役不足夸,今朝已是文武勋;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吟毕,又是津津有味地赞道:“啧啧,好诗,好气魄,亦是好应景儿啊~~”
    昂?
    郭业清楚记得这是自己剽窃加篡改的孟郊《登科后》,而且貌似是当日郭业与顺公公等人第一次赴长安途中,夜宿在一处烽火台中时,围着篝火瞎咧咧的。
    没成想,居然通过顺公公的嘴传到了褚遂良的耳中,这两人啥关系啊?
    不过现在他可没心思去管两人到底什么关系,而是眼前褚遂良对他先入为主的看法已经让他满脑子的浆糊了。
    他真想跟褚遂良坦白,大哥,我这是偷诗,我这是该诗,你较什么真儿啊?
    听到褚遂良依然顾我地摇头晃脑,大赞好诗,郭业欲哭无泪,连死的心都有了。
    我哪里是做得一手好诗啊?我这是嘬得一手好死啊!
    没辙儿,他只得又借用别的由头,继续推辞道:“司业大人,我只是个国子监的在业学子,并非吏部后补的官员,哪里有资格胜任助教一职啊?这不合规矩,也不合礼法啊,是不?你看……”
    “哈哈,你岂止国子监学子那么简单啊?”
    褚遂良再次无情击碎了郭业的侥幸,笑道:“莫非你忘了,你还是御史台的监察御史啊。你堂堂六品监察御史,兼着国子监助教,只能说屈尊了你,又何来的不合礼法呢?至于你说的国子监学生兼任助教不合规矩,那更不成问题了。我朝虽未有过先例,但前隋国子监中就曾有过先例啊。再说了,书学班的学子,又有哪一个是正经的学子呢?”
    昂?
    见着褚遂良又拿书学班那群混蛋说事儿,言下之意很清楚,这群败家玩意压根儿就是来当学生,而是来混吃等死混日子来的。既然如此,出了你郭业这么一个学子兼助教,又有何不可?
    看这架势,褚遂良是要硬逼着自个儿上马就职不可啊。
    褚遂良见郭业还这般犹犹豫豫,又说道:“年轻人,不要顾虑那么多。你的顾虑虞祭酒也曾考虑过,他跟本司业交代过一句话。”
    郭业有些意兴阑珊地问道:“什么话?”
    褚遂良颇为神情向往地说道:“虞祭酒曾言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得嘛!”
    我日……这老虞头!!!
    郭业差点没气得一口老血喷洒而出,能在此情此景上说出这话,虞世南这老东西就是个无赖,老无赖,跟名士大儒一毛钱的关系都不沾边。
    话说到这份儿上,郭业纵是不想就任,也难了。
    褚遂良又蛊惑道:“其实吧,这国子监助教一职虽非什么显赫职位,亦非是油腻肥差,但多少也有些好处的嘛!”
    好嘛,硬逼着上马后又用员工福利来诱惑人了。
    郭业眼皮子稍稍抬了一下,看着褚遂良。
    褚遂良说道:“这国子监助教,吃住都在国子监,而且每月还能领上五两俸银,五斗米粮,如何?”
    郭业没有吱声,不过嘴角鄙夷地神情显然在告诉褚遂良,切,谁稀罕!
    褚遂良继续说道:“到了夏天,有冰敬;到了冬天,有炭敬,如何?”
    冰敬就是类似于后世的高温补助费,炭敬嘛就是冬天到了送点木炭烤烤火或者按市价折合成些许银两。
    郭业还是没有吱声,谁稀罕啊~
    见着郭业还是不为所动,褚遂良最后只得说道:“你看哈,你作为国子监学子,十天只能休一天吧?但是你当上这个国子监助教就不同了。如果你们书学班那位博士不在国子监中,休不休假,还不是你这个助教说了算?”
    褚遂良堂堂一个常务副校长,居然暗中怂恿班级辅导员随时可以跷课休假,节操当真碎了一地。
    不过郭业听在耳中,却真是天大的福利。
    这好处的确实惠,只要那位兼职的新来博士出了国子监去忙公务,书学班到底要不要上课,还不是他郭业一人说了算?
    平日里要十天休一天,以后,这个休假就比较机动随意,全凭自己一心了。
    为确保这个福利的真实有效,郭业顺嘴确认道:“当真?若新来的博士不在,当真由我一人说了算?祭酒大人,司业大人,还有那位卢主簿也不从中阻拦?”
    褚遂良见着郭业有此一问,脸上露出会心一笑,连连点头保证道:“放心,褚某好歹也是国子监司业,岂会做言而无信之事?”
    “你保证?”
    “本司业言之凿凿,岂会诓骗于你?”
    “好,成交!”
    “恭喜你,郭业。以后你不仅是国子监的学子,更是咱们国子监的助教了,书学班那些猴子,还要你多多看护监督才是啊!”
    说罢,褚遂良已然抱起双手,嘱托起了郭业。
    郭业颔首坦然受之,最后貌似才想起正经事儿来,径直问道:“对了,敢问司业大人,咱们那位新来的国子监博士姓甚名谁啊?为人如何?是否好相处?我可告诉你哈,我只是协助而已,可不给别人当什么三孙子,如果要伺候这个伺候那个,还是另请高明得了!”
    见着郭业动不动就撂蹶子,褚遂良也是一阵郁闷,这哪里是下官给上官说话的口气啊。
    不像话,不成体统!
    但褚遂良也是没辙儿,貌似除了郭业,他还真找不出一个能够降伏书学班那群纨绔子弟的主儿来。
    只得耐着性子回答起郭业的问题来:“那位新来的博士应该是在中书省任职,年纪也不算大,貌似还在地方任过职。听虞祭酒提过,此人并非什么桀骜不驯之辈,也算容易相处。至于姓甚名谁,褚某倒真的不清楚。唔……”
    褚遂良微微仰头回忆了一番,好似想到了什么,说道:“哦对,此人好像姓马,至于叫什么,我就真的不记得了。”
    “姓马?”
    郭业暗暗翻起了白眼,这世上姓马的人多了去,马王爷还长了三只眼呢。
    就在郭业暗暗吐槽之机,褚遂良指着院门方向,惊叫了一声:“咦,说曹操,曹操就到了,你看,他来了!”
    郭业扭头朝着院门望去……
    “敢问国子监司业褚大人居于此处否?在下来自中书省,奉陛下之命,前来国子监报道……”
    一道消瘦的身影,一袭洗得发白的袍衫,孤身站在小小院门外朗声喊道。
    此人,如寒冬腊月九天飘雪下的一株寒梅,傲然独立,存于世间!
    第449章 中书舍人马元举
    是他??
    是他!!!
    莫名激动,郭业的心中泛起层层涟漪,荡漾在心间。眼眶中骤然升腾起礴礴雾气,打湿了眼角……
    他就这么站着,看着来人一步一步走入院中,走向茅庐。他想要叫出来人的名字,嗓子眼儿愣是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似的,咿咿呀呀半天叫唤不出一个字眼来。
    来人也注意到了站在茅庐中,神情激动久久盯着自己的郭业,脸色亦是不断来回变幻,诧异、激动、甚至有几分思念,五味杂陈,精彩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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