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业深呼一口气,身子重心一沉扎稳马步,徐徐将心神平静,而后屏住呼吸,暗暗数着数儿。
    三,
    二,
    一,
    吧嗒,
    郭业食指一扣伏远弩扳机。
    嗡!
    手中伏远弩机猛然一个颤抖,只听到一记“嗖”的声音,雷公箭脱机而出,带着声声厉啸如雷鸣吼叫般冲着郑三江方向急驰而去。
    ……
    ……
    扑哧!
    “啊!我的眼睛……疼死我了,我的眼睛,我的……”
    只见刚才还站在人群之中挥舞双臂发号施令的郑三江,突然像是受到一股强烈的撞击似的怦然倒地,双手捂着眼睛满地打滚。
    显然,郭业扣发射出的这一弩箭射中了郑三江,可惜没有穿喉而过,而是射到了对方的眼眶之中。
    由于此时的敌群之中突然因为郑三江的受袭,而乱成了一锅粥,因此郭业无法辨清到底是射中了郑三江的右眼,还是左眼。
    可惜了,未能一击毙命。
    就在这时,对方人群中突然传出一句凄厉喊叫:“郑头领死了,死了,兄弟们快逃命啊!”
    轰~~
    本已杂乱的敌群此时因为这句话的传扬更显得慌乱,一传十,十传百,就连前方还在合力撞城门,架梯爬城楼的贼寇都放缓了手脚。
    郭业一箭贼头毙,群龙无首乱阵脚。
    因为郑三江的毙命,一时间,数百贼寇显然大乱阵脚,纷纷叫嚷着撤退,连锁效应之下,就连前面已经取得颇为效果的贼寇们都因为郑三江之死而少了主心骨,竞相随波逐流往后撤退。
    鉴于此,贼寇大军的第一波攻城已失败而告终,数百人在慌乱中撇下七八十具尸体,作溃兵状轰散而逃。
    “中了,射中了,贼寇郑三江死了,哈哈!”
    “贼寇退了,退了!”
    “哈哈,哈哈哈,狗杂碎们撤退了,咱们赢了,赢了呢。”
    “陇西郭小哥,一箭定东门,毙命贼寇首,百人望风逃。”
    “小哥威武,郭小哥威武,我陇西衙役壮哉!”
    ……
    ……
    此时的陇西城门上,与贼寇败退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近百衙役还有前来增援的三百泼皮纷纷呼喊喝彩,庆贺此次守城第一战的胜利。
    朱胖子、庞飞虎、孙明延等人纷纷跑到郭业身边,如众星拱月般将他围拢,彼此脱口赞道:
    “郭小哥好箭术,百步穿杨不为过啊。”
    “郭兄弟,真有你的,你真是深藏不露啊,快跟老庞说说,还有啥本领是你郭业不会的?”
    “那是那是,咱们郭小哥不仅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还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啊!”
    最后一句赤裸裸的马屁,自然非朱胖子这样节操无下限之人才敢如此没羞没臊讲得出来。
    相比于众人的庆贺与乐观,郭业并未沾沾自喜,相反眉宇间更多了一分凝重。
    因为他想到,贼寇大军号称近千人,而刚才这一战仅仅出动了三百人就能将东门逼得如此窘迫,差点没被撞破城门。
    可想而知,如果贼寇孤注一掷,发动千人再次席卷而来,那么东门到底能撑到几时?
    一天?
    或者两天,三天?
    可这都不是郭业所要的期限,按照马元举所讲,他郭业率众必须撑满十五天,至少十五天,益州郡折冲都尉府的援兵方能抵达增援。
    呵呵,十五天,郭业心中突然有了一丝不详,凭着两百不熟刀弓的衙役和三百如乌合之众的泼皮混混,想要抵挡住近千穷凶极恶贼寇的攻城。
    谈何容易啊!
    头一战就差一点点被破了城门,后续战斗之艰难,之惨烈,可想而知。
    此时的郭业心中只有默默祈祷援兵的提前到达,当然,还有自己委托程二牛之事尽快有消息回复。
    ……
    ……
    东门不远处的贼寇大营,数百人溃逃而回,郑三江的尸体也被拖拉了回来。
    孟老贵看着地上郑三江的尸体,右眼中了一箭,箭矢直接穿透右眼珠子,贯穿到了后脑勺。
    啧啧,郑三江面容狰狞,五官扭曲,可见临死之时的痛苦。
    二当家赵九丑蹲在地上检测那根未拔出的铁箭,面露疑惑不可置信地咂嘴叹道:“怎么可能?这是弩机专用的弩箭,只有大唐边防军中才会出现弩机,怎么会在陇西县的城门守军上出现?”
    说到这儿,赵九丑像是借故发难似地冲到军师关鸠鸠跟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喝骂道:“你个贼鸟人,你不是说陇西城就只有两百不堪一击的衙役在守卫吗?你个满嘴喷粪的狗东西,老子非活劈了你!”
    说着,作势拔刀,准备当场劈死关鸠鸠。
    关鸠鸠哇哇惊叫,大喊道:“大当家救命啊,赵九丑当着您的面杀人,这是要造您的反啊!”
    “麻痹。”赵九丑听着关鸠鸠到了这个节骨眼还信口雌黄,怒骂道,“死到临头,还敢挑拨离间,老子非……”
    “老二,住手!”
    孟老贵喝住了暴走的赵九丑,然后替关鸠鸠说起情来,道:“这事儿不怪军师,刚才郑三江打得头阵,本当家看得清清楚楚,若非这厮惨遭对方弩箭射击毙命,这东门兴许就攻下来了。由此可见,陇西城头的防御的确松散,要怪只怪郑三江这个倒霉鬼早死,乱了队伍阵脚。”
    孟老贵到底不是糊涂蛋,关键时候还能一针见血说到点子上。
    赵九丑听完孟老贵的分析,缓缓将关鸠鸠衣领上紧抓的手放松了下来。
    关鸠鸠如蒙大赦,蹭的一下,如窜逃的猴子一般绕到了孟老贵的身后,不滞歌功颂德道:“大当家英明,到底不是某些粗鄙汉子可比。”
    麻痹,赵九丑虎目暴瞪看着关鸠鸠,拍马屁也不忘给老子添堵,想找死吗?
    不过孟老贵这次没有理会二人,而是颓丧地摇头叹道:“不过有此可见,这陇西县城的城楼上也有能人啊,敢情咱们踢到了铁板,啃到了硬骨头。”
    赵九丑听着大当家的丧气话,不由疑问道:“大哥,难不成咱们就这么白白吃了这个大亏,撤退不成?”
    “非也非也!”
    躲在孟老贵身后的关鸠鸠突然又不知死活地翘起了尾巴,摇头晃脑的卖弄斯文道:“大当家,其实事情还未到撤兵的地步,学生心中已有计策,只要依计行事,学生敢保证不出两日,我们大军定能攻破陇西县!”
    第125章 陇西县城保卫战(6)
    关鸠鸠不知上哪儿再次捣腾来一把鸡毛扇,一副胸有成竹的臭屁模样徐徐摇着扇子,哼哼道:“大当家,请随我来!”
    说完,自先出了茅草屋,孟老贵和赵九丑将信将疑的神情尾随其后。
    走到外面,关鸠鸠蹲在地上抓起一把黄土往高处一扬洒出了出去,神叨叨地问道:“大当家,你可看清现在刮得是什么风?”
    孟老贵还未回答,赵九丑已然抢先说道:“当然是西风,你他妈以为老子们都是傻子,东南西北风都分不清了不成?”
    关鸠鸠心里不待见赵九丑,懒得理会赵九丑,而是继续对孟老贵轻声说道:“大当家,您再看看现在这天色,虽才正午时分,却是乌云盖顶密布如织,想必今夜,还有明日一早必有一场大风吧?”
    孟老贵在拉帮结伙落草为寇之前也是庄稼汉出身,种过庄稼犁过地,自然对一些节气谚语略知一二,这年头的庄稼人都是看天吃饭,多多少少会一些看天气的本事。
    听着关鸠鸠这么一说,很是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关鸠鸠见状,继续说道:“如果咱们在城外生起阵阵浓烟,趁着这西来的风势刮向陇西城头。您说,滚滚浓烟熏得他们睁不开眼,呛得他们直不起腰,嘿嘿,他们还守得哪门子城啊?”
    “妙啊!”
    关鸠鸠言罢,一声惊叹响起。
    不过不是孟老贵的,而是一直看关鸠鸠不顺眼要整死他的赵九丑。
    赵九丑由衷地赞叹一声之后,紧凑说道:“到时候咱们趁着浓烟弥漫杀向陇西城,绝对是神不知鬼不觉哈,而且被浓烟熏呛之下,他们如何分神抵抗?妙招妙招!”
    从赵九丑的话中可以听得出来,他这次绝对是对事不对人,对关鸠鸠的这个毒计显然极为倾心。
    听着赵九丑这个莽夫都连连称赞三次妙招,关鸠鸠脸上的得意之色更加显摆,右手中的鸡毛扇摇得更加欢实。这一刻,他俨然觉得自己就是周郎附体,孔明再生。
    然后将目光凝聚到孟老贵身上,问道:“大当家,您意下如何?”
    连一向不对付的赵九丑都同意,孟老贵自然不会疑心关鸠鸠的计策是否奏效。
    当即问道:“那如何操办此事,军师心中可有大概?”
    关鸠鸠毅然点头,说道:“简单,趁着西风还未大起之时,在附近大量收集干草,大肆砍伐树木,越多越好。然后趁着夜里将干草山木运送到陇西城一里之外,待得西风大起,便可以点火烟熏陇西城了。”
    孟老贵念叨着“越多越好”四个字,心道,近千人现在就开始割草砍木,定然够用,这不是什么难事,应该可行。
    而后又问道:“那郑三江已死,届时谁人可领军攻城?要不这次烟熏强攻陇西城就由老二来负责吧?”
    赵九丑脸上一喜,刚想抱拳说一句“弟定不会让大哥失望”的客套话来着,谁知——
    关鸠鸠手中鸡毛扇骤然收起,连连摇头晃脑喊道:“不可不可!”
    “啥玩意?”
    赵九丑听着关鸠鸠又开始皮痒,断然唱起反调,立马炸刺儿喊道:“咋就不可了?老子不打头阵,莫非你这弱不禁风的臭酸丁打不成?”
    关鸠鸠顺着竹竿往上爬,不滞点头说道:“正是正是!”
    “你?”
    “军师你来?”
    就连一向对关鸠鸠信任有加的孟老贵都不禁质疑,关鸠鸠在落日山中一直都是智囊型人物,动嘴动脑不动手,连杀只鸡都要哆嗦着双手口喊“君子动口不动手”,半天下不了刀子。
    今天竟然一反常态,要领军做先锋去攻城打头阵,这不是孔夫子腰间挂口杀猪刀——不伦不类吗?
    关鸠鸠心里却不是这般想,既然他觉得此番定能奏捷,那何必要将这大功劳让给赵九丑呢?如果让赵九丑拿了这大功劳,那以后这粗鄙莽夫不是更要稳压他一头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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