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官不告诉你。”说罢少年似恶作剧得逞般极开心地回过头笑了。酒幺看着走在前边不断抽动着肩膀的少年,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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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幺第一次进重宴寝殿。千年的冰种玄石柱上旋金色盘龙,栩栩如生,隐隐的金龙吟啸之气镇得她这般的小神仙不敢有分毫造次,厚重的墨色帷幔层层,威严大气。
    龙涎香清淡怡神。里面格外安静。
    站在殿门外头酒幺有些犹豫,到底是进还是不进去。
    “进来”正在她犹豫踟蹰时,一个略有些沙哑低沉的好听声音从里边传出来。
    酒幺疑惑地看着将她带到这里的小仆:“殿下这是?”
    小仆阴恻恻地一笑,“殿下这是让你进去!”话音未落便在她身后伸出手使足了力气往里一拍。酒幺猝不及防,顺着那道彪悍的灵力就往里摔去。身子仿若不受控制,眨眼间就冲破重重柔软如水的布幔。最终酒幺有些狼狈地跌在重宴榻前,晕头转向。
    坐在地上,如云的鬓发散落顺着她修长的玉颈滑落,锁骨清晰可见。高/耸酥/胸如凝脂白玉,半遮半掩。身披浅紫色水薄烟纱,裙幅逶迤身后。肩若削成腰若约素,正是一片好春光,撩人心怀。
    酒幺茫然地愣着杏眼依旧水汪汪的,巴掌大的脸上还有一丝不明所以的恼怒和困惑。
    重宴斜倚在榻上单手支着头饶有兴味地看着半趴在自己跟前的酒幺,视线不知不觉间就灼热了许多。他一边不露痕迹地扫着她的胸口一边道:“宫主为了来贴身伺候本殿真是……”他居高临下,目光来回逡巡打量她一番才得出结论,“急躁难耐,迫不及待。”
    他还未起身更衣,重宴说着就拢了拢自己微敞的领口。光滑的黑色缎面睡袍顷刻遮住他领口隐约露出的那么一点点。不给她看。
    顺着重宴的动作酒幺的目光才落在他方才约约露出的胸口,然后下意识看看自己的赶忙伸手理了理。“流氓!”她暗骂。
    “如今有自知之明的人已甚少,宫主能有此觉悟甚好。”知她在想什么,重宴满意地点头。而后从榻上起身行至酒幺面前蹲下,用一种堪称为深情款款的目光温柔注视着她:“宫主今晨一来就行此大礼,不知打算什么时辰起来替本殿更衣梳洗?”
    如墨似鸦的长发披散在身后,衬得他肤色极是白皙,许是睡意初醒重宴的一举一动都带着说不出的慵懒蛊惑,如妖般勾人,周身却又是十分清正的仙气,那双深邃的眼都要吸了人的魂魄。
    “刚才那个小倌是谁?”酒幺不理他的吩咐。她大清早莫名其妙地糟了少年一掌,心情已然坏透,甚至刚才那白白精瘦的胸膛都不能过多地引起她的注意。如今她满脑子就是那一身骚包的金灿灿。如此卑劣得令人发指的行径!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此仇不结非君子。
    重宴有点意外:“你没见过他?”
    “我什么时候……”酒幺看着重宴,双眸半眯,既是他亲近的人,她脑中极快地划过一个金色烈焰的影子,“莫非……”
    “有其主必有其仆。”酒幺豁然开朗,拾起坠在一旁的簪子站起来拍拍裙子后略略嫌弃地看了重宴一眼。
    重宴意外地没有反驳,见酒幺站稳便伸手牵住她。
    “你要做什么?”酒幺有些警惕,眼前之人衣冠不整还动手动脚。万一她情不自禁了如何是好。
    同样嫌弃地瞟了她一眼,重宴低沉好听的话音响起:“宫主莫要以己度人,仙筵那次的账我还没和你算。还是,你想就这样鬓发散乱地走出本殿的寝宫叫人看见?”尾音上挑,只叫人忍不住浮想联翩。
    酒幺捂住嘴立刻不再做声。看着那只将她手掌牢牢覆住的修长的手,权衡利弊她选择暂时地忘记自己方才说的。
    将酒幺摁至妆台前的凳子上坐下,重宴俯在她身后从镜子里看着她。他的头发垂落在她肩头,两人鬓发交缠。铜镜之中他离她那样近,他的脸颊就靠在她旁边。
    重宴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眼中是她从没见过的温柔。酒幺能感受到身后那温暖的气息将她包裹着,让人格外安心沉静,似乎这一幕本就该那么理所应当。
    酒幺难得地没有煞风景,甚至有些娇羞地微微垂首。
    她低眉顺眼起来最合他的意。重宴之前本想开口调侃酒幺几句,但见她面上浅淡的酡红和轻眨的睫羽下柔媚的眼波就改变了主意。
    随手替她拨弄着发髻,那墨色长发顺滑无比宛如上好的锦缎,带着微微的凉意勾着重宴的手。发丝调皮地倾泻在他指缝,一点一点交织着两人的暧昧旖念。偌大的寝宫之中,只听得见衣料轻微的窸窣之声。
    铜镜之中,酒幺静静看着他微侧的脸。发觉重宴认真起来那一刻的样子也真是帅,就像阿道早晨做早饭生柴火那样。他替她梳的发髻虽简单但也别致。
    妆台上空无一物,旁边的紫檀格中尽是整齐列着的古籍法典。唯有一格中只有一个小小的妆奁,重宴取过匣子打开锦盒,一枚月白的玛瑙蓝丝嵌碧的玉簪子赫然躺在其中,从品色看来这簪子的质地与做工都是她见过顶好的,一看就是难得一见的宝贝。
    没想到重宴这里竟然备有女子所用之物,酒幺脸色渐渐深沉。
    如果她没看太多言情本子,这一项技能的确是对她这般清纯无知少女的必杀之技。而依照目前的情形,凭酒幺丰富的理论知识与缜密的逻辑判断,重宴定是个老手惯/犯。不然怎的他不仅会替姑娘梳头还在柜子中备有女子用的簪子?她着实解释不通重宴这种生来矜贵手边奴仆成群的公子哥还会绾发这一技能,简直日从西出。
    他神态是难得的温柔且专注。
    看着重宴最后将玉簪斜斜插/入发髻,酒幺发自肺腑地出言赞叹:“殿下真是经验丰富的老手!”
    也对,他活了几百年,身份尊贵身边怎可能没有几个女子伺候。只是不知为何她突然觉得心里十分不是滋味,酒幺有些害怕,镜子中那人清隽出尘让她不禁神思恍惚。
    ☆、第16章 决定
    重宴不经意间看见她别有深意的神情,嘴角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
    良久,酒幺忽然半仰着头问道:“衡娇呢?”两人之前的那一丝暧昧情愫刹那消失殆尽。
    重宴渐渐敛了神色,良久才听他开口:“她并未受到伤害,如今在梭罗殿中。”
    “然后呢,你见着她了么?有没有什么法子将她救出来?”酒幺急忙问他,满怀期待地看着他。听闻衡娇没有受伤她心中好受了许多。
    重宴见她眼中的希望竟有些不忍:“我并未见到她。半月之后,她会与胤霄大婚。”魔界戒备森严堪比天庭,胤霄似料到有人会找去,早早已有防备。此次去魔界重宴,他在梭罗殿华美的玄色宝座上见到胤霄。那人漫不经心,一切似都在他掌控之中。
    重宴在外历练几百年,是早就同他相识的。高处不胜寒,重宴与他颇有几分英雄所见略同的相惜之意。
    胤霄的脾性重宴再了解不过,此人素来谨慎多疑想必经过此事他更会小心。胤霄在儿女事上鲜少这么肯定认真,既然他向他说了就不是玩话。衡娇虽是天庭的人,但这样一来性质又不同了。他信得过他,遂胤霄二人的私事他怎么可能从中掺和。
    只是酒幺不会这么想。
    “什么?!”酒幺不敢置信地站起身,“她怎么……这怎么可能!”梭罗殿乃魔界主殿,是魔界之主胤霄的宫殿。胤霄虽近年才继承魔界尊位但狠辣阴鸷的的名声早已响彻六界,想到衡娇落在他手中,酒幺心已凉了半截。
    见重宴不语,酒幺音调不由得高了几分:“我早前就听闻天机阁在查此事,也一直有人同我说他们一定会将衡娇救回天庭,结果这段时日里谁不是各自安好?这件事又有几人真正将它放在心上?是不是因为她只是一个看守桃园无关紧要的神仙,所以就活该被人欺凌?她的死活,也是无所谓?”
    还有重宴,明明他也答应过自己的。难道他与其他人一样只是在敷衍她……去了魔界又怎样?就是风轻云淡给她带回一个衡娇会嫁给胤霄的消息?
    酒幺不相信衡娇会甘愿与魔族为伍。
    她知她胆小懦弱却怀有世上最单纯美好的希冀,她软弱无能却有至善的心地。她温顺,她不懂什么是反抗,凭这样的性格衡娇是怎样在魔界那种地方挨过一日复一日的?她一定是想着天庭会有人想起她,会去救她。
    想到传闻中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界尊主酒幺不禁害怕地退了两步。
    “小酒,你有没有想过把她带回天庭,她今后又该如何自处?”见她失态,重宴不由得冷声。
    衡娇的确是天庭中可有可无的人,若她将成为魔界后主的事传出来,天庭更不会顾她的死活。如此丢人的事,换做其他仙子被魔界的人抓了去早就会自刎以示贞洁,而衡娇还有脸一直活着,甚至甘愿嫁给胤霄。
    那些查探无非只为了了解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天机阁真正怕的是仙界的结界与守卫出了蔽漏。所以自然不会有人真心实意去救她。这类小事本不会传到重宴的耳朵里,只是恰好酒幺在他跟前提起。
    是啊,她本就不受待见,才会在桃园受欺负她若回来又该怎么办呢?趔趄着退后两步,酒幺缓缓摇头。“今日他们抓去的是衡娇,那他日我若被人抓去呢?”是不是你也能这样继续与他人谈笑风生,是不是也没有一个人愿意来救她。她只是一个普通的酿酒仙官,毫无轻重。
    “小酒,”重宴眉头轻蹙了一下。
    “殿下,我今日有些不适恕我不能再留在渊溯宫侍奉,我要回蟾宫了。”说罢酒幺不等重宴开口便匆匆离去。
    ·
    看着酒幺铁青着脸从里面冲出来,渊溯宫底下众人纷纷揣测两人在寝殿中发生了何事。有仙婢察觉到酒幺的发髻已经重新绾了,鬓上还多了一支顶美的簪子。有仙婢发现她襟前的结已然换了种系法。有的算着她进去已足足一个多时辰……
    不论哪一件都是让人想入非非的旖旎事,当那个米分红的对象是重宴时,这些也就变成天庭万千少女恨不得以身相替的美事。
    远处两个负责洒扫的仙婢瞧见酒幺怒气冲冲的样子,相视一笑,两人走远了瞧见四下无人便忍不住窃窃议论:
    “你说宫主为何这般不高兴,早上来不还好好的吗?”
    其中一人微微掩住嘴,面上有淡淡的红:“难道殿下没能让宫主兴满意足?”
    ……
    “殿下的事岂容你二人在后头嚼舌?!我说近日怎传出如此污/秽的流言蜚语,原来都是你们这等不识好歹的东西所为!殿下宽和,却助长你们这些人的嚣张气焰。你二人自去伏仙塔领罚,受过刑罚渊溯宫也不用再回来。九天之外的蛮荒正缺你们这样多嘴的婢子。”
    两名仙婢一听见那熟悉的声音当即被吓得花容失色,转过身瘫软地跪倒在地求饶:“蜀岚姐姐您就饶过小的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来人装扮华丽根本不似寻常仙婢,淡绿色的繁花宫装精美,头上斜插一支碧玉玲珑簪,缀下细细的银丝串珠流苏。煞是吸引人视线。只见蜀岚美目一凛,厉声喝道:“我不过只去东海短短数日,渊溯宫便被搅成了这般体统。我知道蜀欢性子好不会苛责你们,可我不会,这个恶人由我来做!”
    “蜀岚姐姐,其实殿下并不在意我们议论他与宫主,有的他都知……”其中一个鼓足勇气,微抬起脸颤颤巍巍地向蜀岚辩解。
    话语一出,蜀岚脸色更难看了几分,徐徐望向酒幺离开的方向,语中恨恼道:“殿下不予计较你们就无法无天了吗?!渊溯宫中到底谁才是主子!?”
    她前几日在外就听说渊溯宫来了个了不得的人物,没想到又是酒幺,当她是个性情多高洁的花仙呢没想到不过又一个妄图攀龙附凤的。蜀岚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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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幺在回宫的路上狠狠打了一个喷嚏,定是重宴在骂她!除了他她想不出第二个人来。
    她就知道他不是什么良善的人,嘴里吐出的没一句真心的,他就和天庭满朝打官腔打了几百几千年的油滑神仙一个样,不可信!
    想着想着,酒幺偷偷又回了下头。按照她的理论经验他不是应该跟着冲出来解释吗?然后情真意切地告诉自己,他没有敷衍她他是认真的。酒幺情不自禁将言情话本里的男女主代入。
    当看到空无一人的身后,酒幺彻底寒心,郁郁向前冲得更快。就知道不能对他抱有这类不切实际的幻想。
    ·
    一路上她勉强拾掇好自己破碎的少女心,回到蟾宫发现只有阿睡一人在翻晒着花园里的月桂。
    “阿道呢?”酒幺疑惑地打量了一圈周围。
    “我也不知,他一大早就出去了,还打发我守着宫殿不让我跟他一起。难道他未去渊溯宫找蜀欢吗?”阿睡摊开手以示自己不知。
    “咦!小酒你怎么今日这么早就回来了?”似乎她刚才出门没多久呢。
    酒幺也觉得有些不对劲,阿道最近愈发神神叨叨,神龙不见首尾。好像是有事在瞒着她们,她看得出来近日阿道脸上整日都挂着一丝期待和狂热,饶是他隐藏得再好,一个人的眼睛和唇角是骗不了人的。再者她和他已在一起生活了三百年。
    但眼前的事更紧要得多,“他不在也好,若阿道知道定不会允许的。”酒幺低声说了一句。
    “小酒,你是何意思?”最近大家都讳莫如深让他捉摸不透,阿睡挠挠头皮。
    头脑一热,酒幺将阿睡拉近殿中压低声音极为神秘地道:“阿睡你想不想和我同去魔界玩玩?”
    ☆、第17章 心思
    阿睡被唬得手一抖,声音都变得尖了,“你莫不是疯了!?”虽然他向来听酒幺的话,但他也是有是非辨别能力的童子,他性子单纯但不代表是傻子。
    魔界那种地方是能去玩的么?听人说魔界女妖怪会吸人精血,那些女魔头就喜欢玩弄然后榨干他这样的纯情处/男小童子,憋了半天,阿睡脸蛋涨得通红:“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早就知道阿睡不可能利索爽快地答应她,酒幺也不灰心。在今日这短暂的思量之间她已有了凌云的豪壮气势,似乎她的心都宽得勘破天道能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毕竟她现在要做的是一件人命关天的大事。
    “阿睡,你还记得以前常常给咱们送蟠桃的桃仙吗?”酒幺循循善诱。
    见酒幺未强迫他,还说起他最爱的吃食。阿睡不禁开心起来,半眯着眼回味:“比起蟠桃我更喜欢重宴殿下渊溯宫中的妃子笑,那个顶美味的。我头回还给你留了一些,你记得吧?但桃子也很不错!”
    “那桃仙你还记得吗?”酒幺耐着性子不懈地坚持想将他引向正轨。
    “你说衡娇呀!记得!挺好的一个仙子,可是现在再也不能吃到她送来的桃子了……”阿睡脑中立即描摹出一个米分衫美人,情绪低落起来。他之前就听酒幺说过几次衡娇被劫走,也不知道有没有音讯。
    记得就好办许多,酒幺压抑着心中一腔热血,正了正嗓子:“书中有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们吃了她那样多桃子,此时此刻她有难,我们是不是也该挺身而上,献出我们那分绵薄之力,解救她于水火?”
    感觉她说得很有道理的样子,阿睡下意识地点头。
    “那就这样愉悦地决定了!”酒幺双手一拍:“我知道阿道晓得怎么去魔界,你去帮我打探打探。若我去他定会疑心。此时性命攸关,一切就看你的了!”
    阿睡惊觉自己着了她的道,暗道不妙,急忙摆手不干:“我不会去的,你我二人这样的修为,去了魔界也只能沦为刀俎下的鱼肉。”他自己尚好,就算他平时不怎么思索进取,但好歹是有千年根基摆在那里。像酒幺这样的花仙去了......那里的男妖怪也会榨干女子的,阿睡想着就打了一个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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