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找到名单上的两个女孩,对于早就知道答案的颜良来说自然不算什么问题,不过他没有选择现在就说出来。
    做任何事情都要讲究时机,时机不对,哪怕把所有证据都摆在面前也是破不了案的,就比如当年的侯贵平,他也是政法系的高材生了,要说人脉背景,也不是没有,当年他手里握着的证据足以让胡一浪、李建国之流死好几回的,但他拿出来的时机不对,地点不对,方式也不对,反而打草惊蛇,误了自己的性命。
    如果颜良现在告诉江阳他们太多,导致他们这边推进太快,反而不是一件好事。但如果这个案子在省上先定下调子,那么从上而下,就好推进多了。
    所以,最好是双管齐下,先让江阳他们忙活着,等颜良的上层路线走通以后,再继续推进下面具体的事情。
    三天后,颜良离开了平康县,陪他一起离开的,还有平康县的一些“优秀警务人员”,跟随颜良一起回市局“交流学习”。
    这批优秀警务人员以李建国为首,怀着跟颜良去市局镀金的喜悦,离开了平康县。
    他们前脚刚走,后脚朱伟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光明正大让两个警员跟在了胡一浪的身后。
    这一招是颜良想出来的,一来为了看住胡一浪,转移他的注意,方便江阳暗中行事;二来也可以保护江阳的妻儿不受骚扰。
    颜良回到市局后,很快启动了“交流学习”的联合侦办案件,让李建国无暇分身,而他则再度找上了侯亮平。
    没错,他跟江阳所说的“省上的朋友”,说的就是侯亮平。
    “不是,老颜,咱俩也不熟,拢共就上次开会的时候见过一面,你凭什么就大大咧咧来找我帮忙?真拿我不当外人啊?”
    省检察院里,侯亮平把颜良递过来的案宗仍在桌上,又好气又好笑地道。
    “这重要吗?”颜良扬扬下巴,笑道,“有的人我认识了几十年,见了面连头都懒得点一下。你这人吧,还行,没什么大毛病,找你办事儿那是因为知道你靠谱,也是个能当朋友的。”
    侯亮平啼笑皆非:“我谢谢你觉得我还行了!”
    “客气!”颜良打了个响指,语气轻松。
    摇摇头,侯亮平认真了几分:“胡一浪……他后面的卡恩集团其实我早就知道,这是在咱们省上挂了号的企业,全省第一家上市企业,不好惹啊……”
    “好惹我也不找你。”颜良道,“这件事,咱们俩单独谁上都不够分量,我往省厅报,你往省wei报,报,只有这样,才能引起足够重视。
    “这不是够不够分量的事情,”侯亮平眉毛拧成了一个川字,“而是现在整个大环境的局势下,上面愿不愿意在这个节骨眼上动卡恩?”
    颜良顿时怔住了,他虽然比上一个时空更沉稳和圆滑了些,但考虑问题依然习惯于只是从一个警察的角度去思考。
    可侯亮平却着眼于全省局势,让颜良顿时明白了这件事放在这个时间点的难度,远远比他想象中的大得多。
    “再等等吧。”侯亮平把卷宗推到了颜良面前,“侯贵平的案子之所以难办,根本的问题不在于几个不法商人,而在于整个大的司法环境,还没有让这个案子的办案条件彻底成熟起来。”
    “老颜,你这个忙我肯定帮,但不是现在。”侯亮平的态度很诚恳,“虽然咱们近几年的政策一直在好转,上面的决心很大,动作也很坚决,但司法环境的改善不是一蹴而就的。你要是信我,先把这案子封存起来,咱们有的是时间跟这群不法之徒算账,一旦时机成熟,他们一个也跑不了!”
    颜良怔怔看着侯亮平,这样的侯亮平,刷新了他对其的固有印象。
    不过也奇怪,颜良一向讨厌满嘴官话套话的人,但偏偏侯亮平的这番话,却一点也不让他反感。
    “我终于知道我跟你最大的区别在哪儿了。”颜良突然感慨道。
    “在哪儿?”侯亮平一愣。
    “就在于,你比我更像是个领导。”颜良认真道。
    侯亮平愣了半天,突然哈哈大笑,使劲拍拍颜良的肩膀道:“老颜啊老颜,我现在相信你是真的跟我一见如故,找我也真的只是为了交朋友了。你真不知道我什么级别吗?”
    侯亮平虽然年轻,但论级别,颜良单位的一把手见了他都得叫声领导。
    所以不是侯亮平更像领导,而是他本来就是比颜良高了好几个级别的省领导。他看待问题,自然会更加高屋建瓴一些。
    这是眼界的问题,跟能力无关。
    “不过我可不能听你的。”颜良话锋一转,“我是搞刑侦的,你是弄反贪的,看见坏人不抓,反而要等大环境变好再说,这不扯淡吗?”
    他看着侯亮平,声音微微提高:“大环境变好了,还用你跟我?到那时候就是大势所趋,你跟我只要照本宣科就行,说句难听的,就是在你我的位置上栓条狗也能把这帮孙子给办咯!”
    侯亮平直搓牙花子:“嘶……这话还真是难听,老颜,你怎么狠起来连自个儿都骂?”
    “老侯,不是我说你,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缺点儿血性。”颜良直言不讳道,“按理说不应该啊,你比我还年纪小呢。”
    “这不是血性不血性的问题……”
    “在我看来这就是!”颜良打断他,“你说等几年再办这案子,凭什么?那帮人犯了法,凭什么还要让他们逍遥几年?”
    “江阳、朱伟受了这么多委屈和不公,凭什么还要让他们再忍受几年?”
    “还有侯贵平的家人,他父母年纪大了,能活多久还不知道,一旦有个万一,难道让老两口到死都不能看到儿子沉冤得雪?”
    侯亮平深深皱起了眉,就要反驳。
    但颜良却没让他说话,接着道:“别跟我说什么有些牺牲和阵痛不可避免,我最烦的就是你们这些人高高在上说这种车轱辘话,感觉挺没皮没脸的。明明拼一把就能避免,怎么就不可避免?”
    “大局啊老颜!要顾大局!”侯亮平敲敲桌子。
    “扯淡!”颜良冷笑,“要是你等的大局连侯贵平的冤屈都容不下,那算什么狗屁大局?老侯,大局没你想的那么脆弱!你就是胆儿小,就是懒政,就是缺一种迎难而上,舍我其谁的精神!”
    侯亮平动容了,他被颜良这句话触动了,甚至感觉有些羞愧。
    “再说了,端多大碗吃多少饭,大局是你我该考虑的吗?”颜良继续道,“你官也没大到哪儿去,大局是你有资格操心的吗?给自己脸上贴金呢吧?”
    “老颜,你嘴一直这么毒吗?”侯亮平苦笑。
    “这不是毒,忠言逆耳。”颜良道。
    “行了,你别说了,我听你的还不行吗?”侯亮平没好气道,“不过还是要讲究方法,而且要稳扎稳打,千万不能冒进。”
    这就是侯亮平和江阳的区别。
    颜良赞赏点头。
    他虽然敬佩江阳,但其实根本不欣赏江阳他们的做事方法和办事的智慧。江阳他们自始至终就没能拿出一个像样的方案来对付敌人,哪怕到了最后,也只是想出了同归于尽的悲壮打法。
    而侯亮平上个时空对付赵公子那群人,却是步步为营,虽然有时会失去一些先机,但整个大局下,也无伤大雅。
    这才是做大事该有的气度和胸襟。
    “这是当然!”颜良道,“其实,现在就缺上面的支持了,我掌握了一些很关键的线索,但我压着没用,也没告诉江阳他们,一旦我们得到支持,我可以保证,在一天之内把整个证据链彻底完善起来。”
    侯亮平有些吃惊:“真的假的?”
    “我看起来像是说大话的人吗?”颜良反问。
    “好!”侯亮平一拍桌子,“你有这个信心,那我也不墨迹了、这边你放心,我可以直接以省检的名义插手,有人说话,我会全帮你挡下!但你们省厅那边的压力,就得你自己承担了。”
    颜良笑道:“有你这话,够了!”
    “好,希望我们合作愉快。”侯亮平心中也升起了一些豪情。
    “放心,我们绝不会是最后一次合作。”颜良若有深意道。
    一个市刑警大队的大队长,一个省反贪局的局长,有这两人联手,发挥出来的能量无疑是十分惊人的。
    局势随着颜良正式出手而发生了彻底改变。
    平康县那边,由于朱伟在县局没了李建国掣肘,他对江阳的保护很到位,使得胡一浪一直都没找到机会对江阳下手。
    而得了照片和名单的江阳、朱伟,他们还真取得了一些进展,
    他们发现了名单上另一个名叫葛莉的女人的行踪,知道这个女人一直被关在精神病院里。
    他们没有贸然行动,第一时间通知了颜良。
    颜良得到了上面的支持,他很快展开行动。
    他先是用了点小手段,直接把李建国调到了其他省市,然后利用上个时空线得到的信息,直接找到了名单上的第三个女孩李雪——此刻已改名为张晓倩的蓉城晚报记者。
    说服了张晓倩后,他和朱伟兵分两路,一个去精神病院控制葛莉,一个直接前往卡恩集团抓捕胡一浪,还有他背后的老板孙传福。
    同时,颜良命经侦科调查一个跟卡恩集团关系密切的银行之间的业务往来,并且命手下监控了这家银行的行长。
    几乎在胡一浪和孙传福走进审讯室的那一刹那,阻力就不期而至!
    至少有十几个高官把电话打到了颜良和市局一把手的手机上,亲自过问此事,措辞很是严厉。
    甚至一位高官亲自来到市局。
    关键时刻,侯亮平出手了,直接拿下了卡恩集团幕后的副市长和他的女婿,还有两位区长,共计十余位大小官员。
    整个蓉城震荡!
    侯亮平的出手,可以说是石破天惊,顿时吸引了所有大人物的注意力,也成功为颜良减轻了压力。
    “老颜,一天,你给我保证的一天啊,别忘了!现在压力都在我这儿了,所有人都盯着我,我也不好有什么动作,全指望你了。我给你吸引火力,你尽快出手破局!”
    “你放心,我这边绝对不会给你掉链子!”颜良很有自信地对电话里的侯亮平道。
    虽然颜良决心很大,动作也很快,但还是受到了压力。
    敌人背后的团体很快发力,用了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成功给颜良的专案组塞进来一位实权的副局长,直接接管了胡一浪等人的审讯工作。
    而李建国也被专机从外省市直接接了回来,分配到了这位实权副局长的手下。
    颜良作为主导案件的专案组组长,一时竟连他亲自抓回来的嫌疑犯都接触不到,更别提审讯突破案情了。
    “以为这样就难得倒我吗?”颜良冷笑,心中虽愤怒,却斗志盎然。
    “太天真了!”
    他很快召集信得过的手下,并且请江阳作为专案组的顾问,宣布了一个惊人的决定。
    “什么?零口供办案?”朱伟很吃惊看着颜良,“这怎么可能做得到?”
    所谓零口供,就是不需要犯罪嫌疑人的口供,不需要罪犯承认,直接以确凿的证据,坐实了罪犯的犯罪事实。
    “听我的,就一定能做得到!”颜良自信无比地道。
    上一个时空,他对整个案子所有细节都了如指掌,整个侯贵平案,没有一点能瞒得了他。零口供办案对他来说,还真不算是什么难事。
    “况且,我们不需要拿出所有证据,”颜良道,“只要让他们身后的人看到孙传福和胡一浪浑身的屎已经洗不干净了,他们自然会第一时间躲得远远的,跑得比谁都快!”
    颜良、朱伟和江阳三人全力配合之下,事情进展得十分顺利。
    三天后,那位被安插进来的实权副局长找了个很蹩脚的借口调走了。
    而他前脚刚走,后脚颜良就直接在警局里当场抓捕了李建国和他的心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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