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吩咐道:“让他去见就是,到时候本将军一起陪同。”
    于是这一日,沄狨面无表情地拜见了德隆帝,一抬头间,便看到那个位高权重坐在德隆帝下首的萧正峰。
    富丽堂皇的宫殿中,萧正峰一身紫袍,虽坐在下首,却依旧尊贵无比,笑见他看过来,不免笑了,笑得从容淡定。
    沄狨深深叹了口气。
    如果说这辈子他最恨谁,那真是非萧正峰莫属。
    可以说萧正峰把他三十多年的自信毁于一旦,让他今生今世都不能扬眉吐气。无论他现在在大蛮混得多么风生水起,可是一旦提起他沄狨来,人们首先想到的是那个被萧正峰打败了多少次的手下败将。
    这是一个为将者无法咽下的耻辱。
    沄狨闭上眼睛,沉默了好半响后,终于面色肃穆地上前。
    他其实最初的主意是设法让萧正峰离开燕京城,这样只要自己说出真相,德隆帝自然会去查。德隆帝一查之后,发现一切,到时候下旨捉拿叛将萧正峰,萧正峰即使有再大的权势,他也乏力回天了。
    那个时候的萧正峰得知德隆帝下旨拿他,他身在西北,到时候说不得就会被逼造反。只要萧正峰敢反,那他就是个身败名裂了。
    这如意算盘本来打得极好,怎奈萧正峰比兔子还精,就这么跑回来了。
    沄狨明白,此时此刻自己说出真相,德隆帝可能不信,就算心里有疑惑,萧正峰就在他身边,他也没法去查。
    有萧正峰在,他也查不出来的。
    不过此时的沄狨想起自己多年来的耻辱,竟然生出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大胆念头。
    他知道,自己此时不说,就没有机会了。
    一旦自己回去后,便是在燕京城散播这个消息,那消息也未必能传到了德隆帝的耳中。就算传到德隆帝的耳中,萧正峰也会毫无痕迹地化解掉。
    如今自己就在德隆帝面前,自己还有机会说出真相。
    于是他深吸口气,视死如归地睁开眼睛,陡然间走到大殿正中央,噗通跪在那里,嘶声道:
    “皇上,末将有十分重要的事禀报!”
    德隆帝一看他这番异动,不免皱眉:“有事请说便是。”
    ☆、313|永结秦之好
    可是他这边话音一落,沄狨正打算开口,便听到外面有侍卫前来。
    德隆帝招手,那侍卫上前禀报道:
    “西方大越国时臣求见!”
    德隆帝一听,不免诧异:
    “前些日子大越王曾来信函,要派时臣前来,不曾想竟然来得这么快?”
    萧正峰从旁笑道:“皇上,上一次末将曾和大越王有过一面之缘,大越王对皇上心生敬仰,更是仰慕我大昭都城燕京城之繁华,颇有结盟之意,这一次大越时臣前来,想必就是为了这个了。”
    德隆帝点头,其实他也知道最近这些年边关放开来后,从大昭途径西越再去阿拉的路线开始运送货物,边关百姓生活日渐好转,这也是他乐意看到的。
    对于和大越国结盟一事,他是乐见其成的。
    沄狨见机会稍纵即逝,便忙上前禀道:“皇上——”
    谁知道德隆帝根本不耐烦和他说话,早看着他心生厌倦,便皱眉道:“先请大越国时臣上殿。”
    外面传来一阵一阵的宣召声,片刻之后,大越时臣来到了大殿,拜见了德隆帝。
    这位大越时臣身后还跟了两位随从。
    萧正峰拧眉看过去,却见其中一位随从生得雄健高大,器宇轩昂,那不是自己的弟弟阿图尔吗?
    假扮做时臣随从的阿图尔见到萧正峰看自己,冲他笑着点了点头。
    这边时臣奉上了公函,德隆帝又问起时臣大越国的种种情景来,一时也是相谈甚欢。
    沄狨此时根本没机会说话,不免皱眉看向萧正峰。
    萧正峰挑眉,眸中有嘲讽之意。
    沄狨忍气吞声。
    有时候血气之勇需要一鼓作气,一旦错过那个时候,血气之勇消失殆尽,他就再也没有机会去舍命说出自己想说的话了。
    特别是如今大越时臣来了,自己非要当场说萧正峰是大越人,怕是德隆帝不但不信,反而认为自己故意挑拨大越和大昭的关系。
    沄狨思来想去一番后,到底咬牙忍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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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萧正峰回到家中,关起门来和阿烟提起这事儿。
    阿烟也是吃了一惊:
    “大越王竟然假扮了随从前来?”
    萧正峰点头:
    “是,想来是母亲终究不放心我,所以特意来让他过来帮我解围的。”
    阿烟却是拧眉:
    “如今若是大越和大昭真得能结盟,那你的身份万一泄露,引起的震撼到底能小些。”
    萧正峰道:
    “是,只不过这结盟一事,怕是还要商酌一番。”
    其实以前的萧正峰,是真心的一心为了大昭子民着想,尽管他在行事间也会顾虑到西越人,设法为他们顺手谋求一些利益,不过他心底深处还是以大昭人自居的。
    可是如今呢,当他知道自己的母亲乃是大越的太后的时候,心间竟是难辨的滋味。
    在他还不知道那是自己的母亲时,多少也了解过这位太后的事情,知道这位太后凭借一己之力,平定了大越内乱,独自苦苦支撑,终于让大越在经历了外战内乱后走向了安定。
    他想到那个大越国是自己母亲多年来苦苦的心血,再想起母亲那齐根断去的双腿,他就越发想为大越人做点什么。
    一时忍不住抬起手来,放在自己眼睛上。
    纵然他心里不明白,可是那双眼睛,却是处处在提醒着他,他身体流淌着大越人的血液。
    当下他吐了一口气,苦笑道:
    “其实如果有人把通敌叛国的罪名放到我头上,也并没有冤枉我。如今的我,心里已经把自己当做半个大越人了。”
    如果有一天两国起了征战,他又该何去何从?
    阿烟从旁凝视着他,多少也明白了他的心思,却是安慰道:
    “凡事我们问心无愧就是了。既然如今婆婆和大越王都知道你在大昭国为将,难道会擅自引起战火纷争,从而陷你于进退两难的境地吗?我想他们是不会这么让你为难的。”
    她半靠着他,温声道:
    “假如婆婆和大越王不会这么做,那么皇上会这么做吗?如果这么做,你去阻止他,也是应当应分的。”
    “如今之计,我们应该做的就是促成两国之间顺利结盟,这个问题自然迎刃而解了。”
    萧正峰原本心头杂乱,所谓当事者迷,如今听阿烟这么一说,沉吟许久,点头道:
    “是,结盟一事,成也要成,不成也必须要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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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日,德隆帝想起自己的几个儿子,如今大皇子也有十四岁了,是个翩翩少年郎了,余下的二皇子和三皇子也有约莫十二岁了,便想着也该让他们长点见识了,于是便吩咐下去,让三位皇子跟着招待下大越国使者。
    至于西蛮国的那个沄狨,直接打发走了就是。
    这个沄狨原本是想伺机留在燕京城设法挑拨大越和大昭的关系,可是如今盘恒多日了,一时只能撤离了燕京城,他一路上思前想后,总觉得再想个办法来,这么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就想着回头暗杀了大越国的时臣就是了?
    于是他干脆调转马头,乔装打扮回去,打算刺杀大越国的使臣。
    只要大越国使臣遇刺,到时候联盟一时不了了之,自己再设法公布萧正峰的身份,那才叫妙呢。
    他原本是计划周详的,可谁知道这一夜,就在他好一番筹划,然后开始行动,刺杀使臣的时候,那使臣的随从却冲出来,竟是万万不能想到的威武,将他身边带着的大蛮武士砍杀殆尽,这还不算完,对方杀得兴起,上前过来,一把大刀挥舞得虎虎生风,就此将他擒拿。
    因为他们动静太大了,一时之间周围许多看热闹的,都在看大越时臣是如何捉拿刺客的。
    萧正峰那边正睡着,也很快得到了消息,忙赶过来。他来得匆忙,过来的时候却见这场拼杀还没完呢。
    沄狨已经是被追得犹如丧家之犬般,可是那个随从却是越战越勇。他挥手擦了擦额头的汗,而已不着急将沄狨砍杀了,只是大声骂道:
    “你个没出息的东西,竟想暗杀我大越时臣,你赶紧招供,到底是何人指示!”
    沄狨自恃功夫了得的,原本根本没将这几个人以及外面的侍卫放在眼里,如今他才知道,自己这是碰上了扎手的。谁想到区区一个侍卫竟然功夫如此了得?
    他此时还蒙着面呢,只能拼命护住自己的蒙面巾,想着该如何逃窜。
    这个时候,萧正峰旁观了一番这个战局,心里也不免震撼,想着这个大越王弟弟,功夫实在是了得,只比自己高,绝不比自己低啊!
    最后萧正峰挥手,一众侍卫上前,将这沄狨拿下,扯下他的面巾。
    萧正峰不免冷笑,当即命人拿下,押到大牢里去了。
    这件事很快传扬开来,并禀报到了德隆帝面前,德隆帝不免惊叹大越侍卫之勇猛,问起萧正峰:
    “这位大越侍卫,比起正峰来如何?”
    萧正峰摇头道:“末将自愧不如。”
    这个倒是实话。
    阿图尔之勇,实非常人所能及。
    德隆帝越发赞赏,当即命人宣召这位侍卫觐见。
    可是谁知道侍卫进宫后,却是抱拳求恕罪。
    德隆帝大惊,问起为什么,这位侍卫就此承认道:“我本名阿图尔,并非大越时臣侍卫,而是大越王!这一次因仰慕大昭国天子风采,故此假扮侍卫前来,隐瞒之处,还请大昭皇帝见谅。”
    这话一出,德隆帝不免震惊,震惊过后,却是赞叹,一赞大越王之勇猛,二赞他胆识过人,竟在大殿之上承认自己的身份。
    于是德隆帝便重新和他相见,又摆下宫宴,大举款待大越王阿图尔。
    因这是宫中大宴,一时陪同的也有宫中女眷,如莫四娘并南锣公主等。
    南锣公主见到了阿图尔,却是若有所思,这边阿图尔见了南锣公主,不免诧异。德隆帝问起来,却竟然是这两个以前曾经见过。
    原来北狄和西越本就接壤,且生活习性接近,他们素有秋猎的习性,这秋猎动辄跑马数百里都是有的,当年两个人在狩猎之时曾经有过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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