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正说着间,那边大太监马景芳走进来了,却是禀报道:“皇上,外面左相大人正候着呢,说是要求见皇上,有要事相求。”
    齐王和萧正峰闻听,对视一眼,心中自然有个猜测。
    皇上皱了下眉:“今日这是怎么了?”
    说着便招手道:“宣左相大人过来吧。”
    萧正峰原本早已经打好了腹案的,如何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来说服皇上为自己赐婚,免了阿烟姑娘后顾之忧。
    然而此时左相大人亲自前来,他却一时有些拿不准了。
    他是因了那个写在宣纸上被风雪打湿的“萧”字而一意孤行,几乎将自己的朋友手足都牵扯其中。
    可是她呢,她对自己,又是怎么样的想法?
    正这么想着间,顾齐修已经走进了御书房,其实走进御书房前,他就已经得到消息,知道齐王和萧正峰刚刚前来面圣。
    他一向老谋深算的,如今只听这话,便已经约莫猜到,想着那萧正峰不动则已,一动惊人,他先是单枪匹马,跪求自己应允婚事,再自己言语间有准婚之意后,便立刻拉上了齐王,前来向皇上请求赐婚了。
    这个年轻人,做起事来倒是果断激勇,也难怪他在沙场之上能够博得屡屡战功。
    一时也不免想着,此人倒是前途不可限量,如若不是跟了齐王这么一个无缘皇位的皇子,将来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不过顾齐修转念一想,心中忽然大动。想着这齐王如今固然龙游浅滩,困顿一时,可是若有机会,未必不会一朝得势。这齐王在边疆之地颇受爱戴,所交往之人多为武将,若是天下太平,他未必有什么机会,可是若天下有乱,大昭动荡,那么三位皇子相争,他必然能独占鳌头。
    这么一想间,顾齐修不免开始重新衡量自己这个“准女婿”了。
    他就这么一边想着的时候,一边不动声色,行了跪拜大礼,见过了永和帝。
    永和帝今日看起来心情倒是不错,笑呵呵地望着顾齐修:“这是怎么了,今日竟然是齐王和顾爱卿都过来了。”
    顾齐修笑望了眼齐王,却是道:“看起来老臣和殿下都是为了一事而来。”
    齐王向顾齐修见礼,笑道:“顾左相。”
    这边永和帝却有些纳闷了:“到底是什么事,说来听听?”
    齐王本待开口,谁知道那边顾齐修却抢先道:“皇上,这事儿呢,说起来还要求皇上赐婚啊!”
    永和帝一听“赐婚”二字,不免越发好奇:“顾爱卿,怎么,阿烟有了心仪之人?”
    顾齐修叹了口气:“这倒不是阿烟有了什么心仪之人,她这些日子也不曾出门,哪里就能轻易换了心思呢。只是现在坊间流言,诸多说道,都对阿烟不利。恰好此时,这位萧将军前来求娶,老臣想着,女大不中留,还是赶紧嫁了吧。”
    永和帝闻听,想起刚才萧正峰所求之事,这才明白,当下不由打量了萧正峰几眼:
    “你要求娶阿烟?”
    萧正峰上前一步,铿锵一声跪在那里,沉声道:
    “皇上,末将对顾三姑娘一见倾心,斗胆求皇上赐婚。”
    齐王见此,也上前道:“父皇,正峰他如今已经二十有四,尚未婚配,如今既然心仪顾三姑娘,父皇何不就此成全了他们。”
    这边永和帝沉吟片刻,锐目审视着那地上跪着的萧正峰良久,忽而笑了,却是问萧正峰道:“朕听闻,你在北方边境和狄国恶战,以少胜多出奇制胜,敌军听闻你的名姓便闻风丧胆,这是为何?”
    萧正峰垂首,朗声回道:
    “敌军闻风丧胆,非因我萧正峰之名姓,却是因为我大昭国威日盛。所谓以少胜多出奇制胜,非因我萧正峰一人之力,却是我大昭将士作战勇猛,是以北狄不能敌也。”
    永和帝挑眉,复又问道:“朕听说你乃齐王挚友?”
    萧正峰恭声道:“齐王驻守边疆多年,又与末将曾联手抗敌,自然有同袍之谊。”
    永和帝听闻这话,眉眼渐渐缓和,抬首望了眼齐王,却忽而道:“难得你在边疆数年,竟交了几个良师益友。”
    说完这个,忽而不再和齐王萧正峰说话,却是吩咐道:“朕记得岭南一带有雪山崩塌,导致百姓受难,可有此事?”
    顾齐修不明白永和帝怎么问起这事儿来,不过幸好他是熟知此事的,当下忙答道:
    “前日的奏报,确实提到岭南雪山蹦跶,造成当地百姓数百人死亡,更有良田百亩受其牵连,恐来年无收。不过当地县吏已经及时救治,收拢难民,想来并无大碍。”
    可是永和帝却摇了摇头:“朕却觉得此事关系重大,必须要派人亲自前往,以彰示朕爱民之心。”
    此时齐王和顾齐修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顾齐修也只好硬着头皮道:
    “皇上所言极是,只是不知道,皇上属意哪位前去赈灾?”
    永和帝低头看向御案,默了片刻,才淡淡地吐出一个字眼:“燕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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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齐修走出御书房后,再看向萧正峰,那神色已经不一样了。
    如果说之前看着是对年轻人的赏识,以及对同朝为官后辈那种居高临下的客套,那么现在,便已经是看自家女婿的眼光了。
    老丈人看女婿,总是越看越不顺眼。
    原本对萧正峰的诸多赏识,已经变成了挑剔。
    萧正峰见顾齐修打量着自己,忙低头站在那里,态度颇为恭敬。
    顾齐修负手而立,笑呵呵地道:“正峰,你可知道为何皇上独独派了燕王前去赈灾?”
    萧正峰从旁垂手而立,忙答道:“知道。”
    顾齐修听了,这才满意,心道这女婿纵然是个沙场猛将,可是这心思却也实在是敏锐得很。
    于是顾齐修淡扫了他一眼,却是道:“既然知道,那就赶紧回去准备吧。”
    萧正峰微怔,不过很快便明白过来,心间跃起狂喜,唇边竟然不自觉绽开一点笑来,低头恭敬地道:“是!”
    永和帝之所以把燕王派出去赈灾,那是因为燕王一直心仪阿烟,所以在听说阿烟姑娘要嫁给自己后,他是不会轻易罢休的。而显然,永和帝也深知自己儿子的脾性,是以便干脆寻了个理由,将自己的儿子远远地打发出去了。
    而自己和阿烟姑娘的婚事,自然是必须在这段时间内尽快完成,以免横生枝节。
    萧正峰想明白这个,当下忙又补充道:“末将这就回去,禀命祖母,请祖母派媒人前去提亲。”
    可是谁知道,这话一出,顾齐修却有几分不喜,拉下脸来,也没多说一句,只是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萧正峰难免不解,想着自己这话有什么让未来老岳丈不悦的吗?他如此一想,顿时明白过来,便忙又道:
    “不知道岳丈大人还有什么指点的,小婿一定尽数照办。”
    顾齐修背着手,心里满意,这才点头:“也没什么了,你先去吧。”
    ☆、第67章
    永和帝待顾齐修和萧正峰都出去了,却是留下自己的皇长子齐王。当御书房内只剩下这父子二人的时候,屋子里便安静了下来。
    齐王在永和帝面前,一向是话不多的,特别是没有外人的时候,他只是恭敬地站在那里,一举一动间都充满了谨慎小心,仿佛面前的这个人,从来不是他的父皇,只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帝王。
    其实这样说或许也没有错,齐王这个所谓的皇长子,除了那个齐王殿下的虚名,仿佛他也从来没有得到过任何的好处。
    而此时的永和帝,抬头扫了眼自己这个多年不曾正眼打量过的儿子,忽然道:
    “这几年,你戎守边疆,倒是受累了。”
    永和帝如今已经年近五十了,他说出这话的时候,带着中老年男人特有的低颤声,缓而有力,真情饱满。
    然而齐王却是仿佛无动于衷,依然恭敬地道:
    “能为父皇分忧解难,这是儿臣的福分,儿臣不敢说受累。”
    永和帝听了这话,隔着御案望着那个虚坐在软凳上的儿子,忽而笑了下:
    “这个萧正峰,你和他倒是颇为相投?素日不见你来宫中见朕的,今日为了他,倒是特意跑过来。”
    齐王听此,沉声道:
    “此人和儿臣乃是生死之交,曾经救过儿臣的性命。”
    永和帝轻轻点头:“好。很好。”
    这个时候,大太监马景芳奉上了点心茶水。茶水是信安的雀舌,采于早春,因为茶叶扁平挺直,形状如鸟雀而得名。据说这雀舌采于清明节前三日,还要必须五日内未曾有雨,采集之时,不是用手采集,而是专门挑选体貌皆佳的豆蔻女子,她们在前面两个白丘之间安放一个雀巢大小的精致小篮,然后用自己的唇舌将那刚刚吐出嫩芽的茶芽儿采下,就此放在两个白丘之间的茶篮中。
    一个豆蔻女子,在日头出来前采集那么一个早上,也不过采得一两而已。因为这金丝雀舌茶来之不易,茶市上真是有价无市,甚至可以喊出千金一两的高价来。
    当然了,永和帝的茶房中,自然会有一些下面进贡的这等雀舌茶。
    此时永和帝笑了下,望着自己的儿子道:“你在边疆数年,塞外的风寒倒是历练了你的性子,只是把你骨子里的皇家风雅给淘汰了个干净。如今这雀舌,民间却是不能尝到的,你来品一品,看看如何?”
    齐王上前,捧起那雀舌茶来,细细呷了一口,只觉得那雀舌入口,开始尚不觉得如何,可是一口品下后,却觉得回甘无穷,口齿间俱是清香,那清香并不浓郁,隐约含蓄,似有若无。
    他点头,赞道:“此物确非凡品。”
    也怪不得能够卖到千金一两,这一口茶下去,那是多少银子,又是多少上等的军马呢?
    一时之间,父子二人隔着那御案,都淡淡品茶,竟也没什么话说。御书房内只有大太监马景芳将那茶点轻轻放在碟中的动静。
    过了半响后,永和帝忽然开口道:“如今也临近年关了,你便过了这年再走吧。”
    齐王捏着茶盏的手微顿,抬头望了眼自己的父皇,依旧恭谨地道:“是,父皇,儿臣自然是听从您的吩咐。”
    永和帝慢慢地放下茶盏,在马景芳的服侍下享用那糕点,一边吃着,一边望向齐王,却是道:
    “你府里要纳一个妾?”
    齐王听父皇提起这个,只好道:“不过是些许小事罢了,原本不敢在父皇面前提起,不曾想竟劳父皇操心了。”
    永和帝却点了点头:“你也二十有七了吧?年纪不小了,府中只得了阿媹一个,也该是纳几房妾室,开枝散叶的时候了。”
    齐王当下听了自然是点头称是。
    永和帝说完这个,仿佛是还有话要说的,不过看着齐王一副拘谨小心如临大敌的样子,到底是没说,只是沉吟一番,叹了口气:“没其他事的话,你先出去吧。”
    这边齐王告别了永和帝,走出了御书房,恰好此时燕王从外面进来。
    相比较于齐王来到此处的小心谨慎,燕王却是飞扬洒脱,唇边带着笑意,风流倜傥,俊美异常。
    这燕王此时见了齐王,忙抱拳道:“大皇兄,今日您也过来?”
    齐王笑着点头:“六皇弟。”
    燕王因想起母妃对自己讲的那故事,此时看着这皇兄,却见他明明也不过二十几岁的年纪,可是却生得老成持重,穿着一身暗灰袍,整个人看着仿佛极为压抑沉重。
    当下心中不免唏嘘,想着当年若不是那位镇江侯出了岔子,今日还不知道这皇宫内院是怎么一番天地呢!
    齐王素来心思谨慎的,此时见自己这六皇帝望着自己的眸光比平时多了些什么,心下难免疑惑。
    一时这燕王告别了齐王,进了御书房来,正要说话,谁知道永和帝却道:
    “前几日过来的奏折,说是岭南一带发生雪崩,流民失所,百姓困苦,朕想着正要派一个人过去,帮着朕安抚百姓,以彰显朕爱民之心。如今你也老大不小了,也该是学着为父皇分忧解愁了,这个事你便去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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