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老爹一听就摇头,“不成,我不懂得做买卖的事儿,这要赔了,不是白白往里搭钱吗?”
    林短斤并不是真心建议他开铺子,只是借此挑起话头罢了。听他这么说,便顺着话茬道:“是啊,开铺子要忙的事情太多了。爹都这么大年纪了,不能太操劳。虎头还要读书,交给外人又不放心。
    要不,买田?”
    “那也不成。”成老爹还是摇头,“这十里八村的大半儿田地都是秋丫头开荒拾掇出来的,别人家的田不是拿来跟秋丫头入伙了,就是祖上传下来的,要留着当念想。都是些薄田,买回来不好干啥。
    再说了,我买了田能种啥?种粮食只能吃,挣不了多少钱。要是种菜养鱼养牲口,不就是跟秋丫头对着干了吗?”
    “也对,没有爷爷跟孙女抢生意的道理。”林短斤见时机差不多了,往他身边靠了靠,神秘兮兮地道,“爹,我有个不用出力劳神就能赚钱的营生,就是不知道您老人家愿不愿意做。”
    成老爹眼睛一亮,“啥营生?”
    “放账。”林短斤压低了声音道。
    “放账?”成老爹没什么概念,“啥叫放账?”
    所谓的放账,就是驴打滚的高利贷。因为要账的过程时常伴随着暴力、鲜血和绝望,甚至人命,让许多人谈之色变。
    林短斤生怕成老爹胆小不同意,备了一筐的说辞打算劝他,没想到他连放账是怎么回事都不知道,心中大定,把话说得天花乱坠。
    “放账可是个好营生,说白了就是把钱借给那些短钱做买卖的人。他们拿了您老人家的钱去做买卖,赚了钱再连本带利地还回来。借出去一百两,收回来的时候少说也有一百五十两。
    爹您老人家不用东奔西走,只要拿出一千两,放账一年,就能翻一倍。一年赚一千两,足够你们爷孙两个好吃好穿了。
    做上三五年,虎头进京赶考的打点钱就有了。等他考上状元,就是官家的人了,又风光又体面。到时候别人都来巴结您,您再也不用看别人的脸色了。
    万一阿秋和她婆家遇到什么难处,您还能反过来拉扯他们一把呢,对不对?”
    成老爹最大的软肋就是孙子,其次是孙女儿。林短斤正是瞅准这一点,句句都说在他的心坎上,三分意动很快就变成了七分心动,“听你这么说,确实是个好营生。银子我出得起,可我一个庄稼汉,两眼一抹黑,上哪儿找那短钱做买卖的人去啊?”
    “我以前帮人放过账,对这营生熟悉得很,倒是可以帮爹找找门路,不过……”林短斤欲言又止。
    “咋了?”成老爹赶忙追问。
    林短斤一脸为难地道:“您对我好,我把您当亲爹看待,按理来说,我帮您办事也没什么。可您姓成,我姓林,在别人眼里我就是个外人。
    我帮您找门路,银子就要从我手上进进出出。您老人家相信我,别人不相信啊。他们肯定以为我哄骗了您,贪吞了您的银子。
    我不在乎那些闲言碎语,就怕爹您着急生气。万一气坏了身子,那不就成了我的罪过了吗?
    唉,要是我们两家能结亲就好了。姻亲姻亲,打断骨头连着筋。我帮您跑前跑后,别人也挑不出理来。”
    成老爹只当他在说叶知秋和林长乐的亲事,长长地叹了口气,“秋丫头不乐意,我总不能逼着她上花轿吧?这事儿就别提了。”
    林短斤心知儿子十有八、九是没戏了,故作惋惜地附和了几句,便东拉西扯地转了话题。只哄成老爹高兴,却不提虎头和林庆欢的亲事。
    叶知秋放心不下成老爹,吃完饭想来看他一眼,在门外刚好听见他和林短斤在里面说放账的事。驻足站了一会儿,转身来找阿福。
    “我记得你以前认识不少在坊市放贷的人,现在还有接触吗?”
    “有日子没接触了,不过要想找他们也容易。”阿福答了她的问题,又好奇地打听道,“知秋姐姐,你问这个干什么?你该不会是想管他们借钱吧?”
    叶知秋把林短斤撺掇成老爹放账的事情说了,冷笑道:“这个林短斤,我不爱搭理他,他还真当我是软柿子,越蹦跶越欢了。
    阿福,你知会村外和清阳府放贷的人,看见林短斤拿钱放账,就以‘呛行’为由黑了他。他手上的钱,就当是我送给他们的酬劳了。”
    “好,我明天一早就让人去办。”阿福应了她吩咐的事情,却不太理解她此举的用意,“知秋姐姐,有必要这么做吗?你提醒一下成爷爷,不要上林短斤的当不就好了吗?”
    叶知秋无奈摇头,“提醒没用,爷爷不会听我的。”
    “为什么?”阿福不解。
    叶知秋看了她一眼,“海叔是爷爷唯一的儿子,更是嬷嬷用命换来的孩子。你在小喇叭村的时间比我长,应该知道他对海叔的感情有多深。
    这些年他表面看起来过得还不错,其实内心一直为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事感到悲痛和遗憾。没有虎头作为精神支柱,他恐怕早就崩溃了。
    他之所以不怨恨巧姑,一方面是因为他心地宽厚,另一方面是出于自我补偿的心理。这次巧姑回来,还带着一个能说会道的林短斤,口口声声地喊他爹。
    他在潜意识里把林短斤当成了海叔,做着一家团圆的美梦。我现在去告诉他,林短斤根本没把他当爹,只是想骗他的钱,你觉得他能接受吗?
    唯一办法,就是让他自己打破这个美梦。如果这次不让他吃点儿亏,下次碰上同样的情况,他还会上当。”
    阿福明白了,叶知秋是想花钱给成老爹买教训。据她所知,老爷子手里有不少银子呢,而且他向来耳根子软,肯定会被林短斤悉数骗走。
    这些年在外面经商,她最是知道赚钱不易,有些心疼,“这个教训也太贵了点儿吧?”
    “钱没了可以再赚,爷爷要是跟我离了心,我花多少钱都无法弥补。”叶知秋语气顿了顿,叮嘱道,“告诉他们,让林短斤皮肉受苦就可以了,不要伤筋动骨。
    万一把他打残废了,他那一家子可就真得靠虎头来养活了。”
    “知秋姐姐,你放心。”阿福笑嘻嘻地道,“那些人整天放账要账,打人的功夫炉火纯青。把人揍得浑身皮开肉绽,也不会伤到一根筋骨。”
    林短斤不知道祸事临头,第二天又在成老爹屋里消磨了大半日的时光,连哄带劝加蒙骗,拿到了五十两银子。转日到村外坊市转了一圈,自己掏腰包添了十两,晚上还给成老爹。
    短短一天的工夫就赚了十两,成老爹喜不自胜,直夸林短斤有本事。经不住撺掇,又拿出二百两。
    林短斤在坊市寻摸了半日,先后搭上几个有档口的赌鬼、酒鬼和色鬼,以每月四分的利息借出去一百两。将那盒燕窝当掉,凑足二百一十两,连同几张盖着红手印的抵单一并拿回来。
    成老爹尝到甜头,对他愈发言听计从,一下子拿出五百两,交给他拿去继续放账。
    老子忙着设局骗钱,儿子则忙着施展美男计。
    得知阿福是福禄寿的大掌柜之后,林长乐就对她一见倾心。为了制造偶遇的机会,早起晚睡,有事没事就在大门外转悠。借着探视后母的由头,一趟一趟地往成家跑。
    倒是跟阿福打过两次照面,第一次做出彬彬有礼的样子打了声招呼,阿福连正眼都没扫他一下,坐上马车径直走了。第二次刚涎着脸凑上来,她身后就冒出两个身强力壮、眼带杀气的大汉,吓得他腿都软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暗中跟踪窥探了三天,终于等到阿福落了单。他理衣整发,迈着自认为优雅的步伐,满面笑容地走了过来。
    “阿福妹妹,在散步啊?”
    阿福难得半日清闲,到草场来走一走,放松一下心情。仗恃在自己家的地盘上,没什么好担心,便没有带随从。沉浸在景色之中,不知不觉就走远了。冷不丁见到林长乐,只当他来干什么偷鸡摸狗的勾当,并没有往自己身上想。
    “你到这儿来干什么?”她冷了脸问道。
    听她搭腔,林长乐心花怒放,哪里还会注意她的语气?乐颠颠地奔过来,“阿福妹妹,我也是来散步的。你看这里这么偏僻,你一个女孩子家不安全,我陪你吧。”
    阿福今年已经十七岁了,出落得亭亭玉立。她从十二岁开始就在叶知秋的培养下经商,跟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身上没有半分闺阁女子的柔弱之气,成熟端庄,美丽大方,头脑聪慧,手段高明,让许多商场老手望尘莫及。
    这两年有不少风流才子或者公子阔少追求她,有的是冲她的才名,有的是冲她的财产,真心倾慕的也不在少数,只可惜她哪一个也看不上眼。
    情窦未开并不代表她麻木迟钝,一眼就能看出林长乐目光之中包含的炽热和贪欲。她心中警铃大作,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大声喝道:“你站住!”
    林长乐去过几次青楼,喝过几回花酒,早把自己当成了风~流场的老手。他自以为很了解女人,更以为所有的女人都跟青楼女子一样欲拒还迎。
    此时见阿福站在咫尺之遥的地方,俏脸含霜,似怒还嗔,愈发心痒难耐。色急迷心,哪里还顾得上想别的?冲将过来,张臂就抱……
    ——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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