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谋反都是死罪。更何况皇长公主的谋反罪,有证据,又有证人,如同板上钉钉的事情再无更改,根本无从翻案。
    因着简仪手中有天子曾经赐下的免死金牌,天子褫夺了简仪手中掌管的兵权后,派遣她前往成王曾经的封地吴阳养老,永世不得进京。
    当然,对外宣称的名声是天子顾念着皇家亲情不忍手足相残,也因着这个缘故,天子赢得了不少臣民的好感。
    封衡在简仪所犯的“谋反罪”中,没少出力,不少证据都是由他亲手伪造的,比如那些往来的书信。只有他,曾经得过简仪的亲自教导,也因此习得了和简仪相差无几的笔迹。
    他恨着简仪。
    虽然他自己都分不清是因为母亲之死而恨她,还是因为她放弃了自己而恨他,又或者是平白无故地恨着她。
    但这份恨意,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他,他需要权利。他需要很多很多的权利。只有足够的权利,他才不会被人所抛弃,他才能保护住自己想要保护的人。虽然,他现在好像已经失去了需要保护的人了。
    简仪离开京都那日,街道一反常态的萧条。
    封衡躬腰立在天子身后,目睹着城墙下的破旧马车渐行渐远,然后想起自己当日离开皇长公主府的场景,眼中满是涩意。
    他从没想过一向高高在上的皇长公主,会以如此方式从京都退场。然而,良知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他是这其中一个“功不可没”的罪人。
    良知?他竟然还有良知?他自己忍不住笑了起来。为了在这皇宫之中站稳脚跟,他手上早就沾染上血腥了。天子的确赋予了他权利,但这后宫中有权利的人,又并非只有他一个。
    更何况,他曾经还和皇长公主那样的亲厚。皇长公主在这后宫之中得罪的人可不少呢。
    眼中涩意逐渐退去,再次被权利的渴慕所取代。
    “封衡,你觉得朕所做的这一切正确吗?”天子负手远眺他方。
    伴君如伴虎。封衡斟酌一二,最终还是没能回答这个问题。
    天子本意就不是为了让封衡回答,眼中情绪开开合合,最终归于平静。
    自古以来,皇帝只有把兵权绝对掌握在手中,才会有足够的安全感。他从来都不甘心做魏简仪身后的那个天子。
    天子夺权是简仪早就预料到了的事情,只是她从未想过天子会采取如此方式。
    然而败了便是败了,她认。再者,探子早就打听到了神医弥老头就在吴阳养老,说不得她还能借此机会寻访一二。少年残缺的身体,始终是她愧疚的一处执念。
    至于她亲自收留培养的那些流浪孩童,她亲自聘请了江湖上的名师教导以契合的本事,成才之后,便自会去寻找封衡。
    封衡是她一手教养出来的孩子,她知晓他可能一时会被权利迷惑,但她相信他定不会被权利一直牵引。她等待着封衡这孩子做出成就给她看呢。
    载着简仪的马车刚出京畿,便被人给拦住了。
    简仪从马车上下来,想要见见到底是哪位“故人”。
    早就等候在此处的文舒柔取下了头上的帷帽,对她甜甜一笑,“皇长公主,有没有很意外在此处见着舒柔。”
    简仪回以微笑,她早该想到华秀荣背后那人便是眼前这位人畜无害的皇后娘娘。
    也只有眼前这位人畜无害的皇后娘娘,才会有条件去实施那些对她不利的事情。
    “见着我,皇长公主是不是有些失望。”文舒柔轻笑起来,“但舒柔早就对此日的到来迫不及待了”。
    从小到大,家族里的人一直都告诫着她要以皇长公主魏简仪为目标,因为她是这大魏最厉害的女子,是这大魏手中唯一掌管着兵权的女子。
    文舒柔看起来温温柔柔,但从小便不服输,自然不甘屈居于她人之下。久而久之,打败魏简仪便成了文舒柔的人生信条。而要成为比魏简仪更有权势的女子存在,最便捷的道路便是成为这大魏的皇后。
    当然,她也是如此做的。
    “舒柔当真是让本宫小看了。”简仪并不掩饰对她的欣赏。女子有欲望是好事。
    只是欲望太过,往往会招来不好的下场。
    “皇长公主会不会后悔当日把舒柔推上皇后的宝座了。”文舒柔凝视着眼前的素裙女子,不得不感叹时间当真是偏心的。
    她幼时见着眼前之人,便如现在这般模样。十年时间过去了,一如现在模样。
    “没有什么后悔不后悔之说。只能说,本宫的眼光倒是一等一的好。”简仪回想起第一次和眼前这个小姑娘见面的场景,或许从那时候,眼前这人就已经开始在伪装了。
    是她自己给自己挖了这个大坑。
    “皇长公主对舒柔的成就之恩,舒柔永生难忘。只是舒柔的盛名,定然是要踩着皇长公主您的名声才能远扬了。”文舒柔用锦帕捂住嘴轻笑起来。
    这种胜利的快感,让她回想起了做姑娘时候,越过家族的一众堂姐堂妹们被家族长老所赞扬的那种愉悦。
    而在不久的将来,她便会成为这整个大魏除魏简仪外最令人崇敬的女子。嗯,或许那个时候,魏简仪早就被世人们给遗忘了。
    “本宫早就老了。”清淡的叹息从简仪嘴角逸出。
    这争权夺利的事情,也早就不适合她了。如果有得选,谁不想过得轻松一点呢。以前是她没得选,现在她不需要进行选择了反而要轻松许多了。
    吴阳虽然距离京都远了些,气候也潮湿了些,但听说人文景观还不错,应该适合她休养。
    文舒柔宣誓了自己的胜利后,并不再搭话。当然,她仍然还沉浸在自己的胜利之中。
    她实在是太自信了,从没想过风水轮流转的道理。
    也因为她表现出来的巨大自信,让简仪这个过来人,失去了对她进行提点的兴趣。
    简仪现在啊,满脑子只想着去到吴阳以后,怎么能让自己更轻松一点,更舒适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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