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行,你快过去吧,别让段哥久等。”
    见他真好像没甚大碍,萧筱这才不厚道地笑了,“逊死了。”
    “你还嘲笑你男朋友?”冉辉挠她一下。
    “嘻嘻,”萧筱灵巧躲过,“让你看看我的英姿。”
    谁知海口夸得太早了,萧筱拿了她的女士专用球杆站到女士专属的发球台,非常认真地挥下第一杆,但球没飞走,杆飞走了。
    段默言淡定地躲过飞速旋转的球杆。
    萧筱眨眨眼,看看自己空无一物的手心,再看看面无表情的段默言,呆愣片刻,荒谬地大笑起来,“对不起,对不起。”
    段默言眯着眼看向大笑的她,“你手滑了。”
    “对,我手滑了,哈哈哈。”明明应该是很严肃的事情,萧筱却乐不可支,甚至笑得捧腹。
    段默言双手环胸看了她一会,勾了勾唇,拿过球童捡起的粉色球杆,将其立在她的面前,萧筱本来止住了笑,抬头看向他又扑哧一声,“段大哥,你真淡定。”
    段默言看着她的酒窝,等她笑够了才道:“再试一次。”
    萧筱依言,重新拿好球杆站定,深吸了一口气,再次认真地想挥杆时,却被一只大手按住胳膊。她诧异地顺着手臂看向不知何时来到面前的段默言。
    “你的姿势不对。”段默言道,“握杆很重要。”
    “是怕我再次把杆飞出去吗?”萧筱嘻嘻笑道。
    “我怕你砸了自己的脑袋。”段默言揉了揉她的头,同时绅士地问道,“mayi?”
    “please。”
    于是段默言像个专业教练一样站在她的身后,略显粗糙的大手包着她的双手压了下去,萧筱小小叫了一声,抽开了手。
    触电了。
    萧筱转过头与段默言互相看了一眼,不好意思地笑笑,没有讨论这个话题。
    段默言再次握住她的手,为她调整了握法与姿势,“放松,挥出去的时候要顺着力道。”他弯腰在她耳边,“深吸一口气……呼气。”
    冉辉看向眼前这一幕,明知他们是在心无杂念地指导与学习,还是有些不是滋味。可能是那两人的身高差太合适了,让只比笑笑高半个头的他有些嫉妒。
    萧筱全神贯注地听从他的指导,盯着草地上醒目的小球,小手被包裹它的大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引导着,“然后,挥杆。”
    他带着她的手扭动身躯,漂亮地挥出一杆。小白球划出一个优美的弧线,然后消失在远处的草地里。
    “哇!”萧筱只觉那是一种既属于她又不属于她的强大力量,这种力量让她感受到了风,“很好玩。”她转向段默言,背光下眯起的双眼依旧是亮晶晶的。
    段默言低头凝视她一会,松开了她的手,“下次自己挥杆。”
    “yes,sir!”萧筱调皮地道。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萧筱单打第一个洞,就用了十杆,简直惨不忍睹,但段默言显得极有耐心,连冉辉都担心女友太耽误时间,他都没有半点不耐之色,最后还是他手把手教她推杆入洞。萧筱愈挫愈勇,在第二洞发球时,自主地挥出了动作标准的一球,虽然力道稍欠,但总体而言已很不错。
    萧筱高兴地跳起来,伸手到了段默言面前,“highfive!”
    段默言依言与兴奋的她击掌,“你学得很快。”
    “谢谢。”听到表扬,萧筱笑得牙齿都合不拢了,正想向男朋友求点赞,却听得身后一阵鼓掌,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好球。”
    大家寻声望去,只见一个满头银发的花甲老人穿着运动衫正站在另一辆球车旁,两个西装革履保镖一样的男子与背着套杆的球童陪在身后。
    认出人来的段默言基于晚辈礼貌,上前与其握手,“周伯。”
    “贤侄,好久不见。”一出口就是标准的香港普通话,生硬但又悦耳。来人正是香港地产大亨周庄发,他的女儿是段默言堂哥的妻子,算来两人也沾亲带故。周庄发这次来内地是为了一桩生意,预计明日返港,“我一闲下来手就痒痒,哪个想没有伙计得闲,我就一个人跑来了。”
    “如果您不嫌弃的话,请加入我们吧。”萧筱笑道,一个人玩多没趣。
    周庄发愣了一愣。
    萧筱见状,怕自己心直口快让人两难,连连摆手道:“啊,我忘了是菜鸟中的菜鸟,一定会拖累您的时间,您不愿意的话拒绝没关系的。”
    “哪里哪里,让你这么靓的小姑娘陪我这糟老头打球,我怎么会不愿意?是吧,贤侄?”周庄发转向段默言,“并且我听说贤侄你的球打得非常厉害,今天也正好领教领教。”
    “过奖了周伯,我今天主要是陪笑笑过来,如果您不介意,就顺便打一场。”
    结果周庄发真个加入了他们的队伍,专业的打比赛,业余的凑热闹,但萧筱的打击真个将他们拖累得杠杠的,闹得她自己都不好意思了,在请段默言帮她打出一个沙坑球后,她轻声对他道:“段大哥,不如你们先走吧,我让冉辉陪我慢慢打就行了。”
    “不要在意,打高尔夫本来就行程缓慢,人多的时候还要排队,周伯已经等习惯了,你自己专心玩自己的就行。”段默言道,“好好玩,别想其他。”
    萧筱展颜,“谢谢你,段大哥。”夏姐真是好福气,能有段大哥这样成熟温柔的未婚夫。
    萧筱放宽了心思,屏气凝神一杆打上了果岭,立刻又笑得跟阳光似的,蹦蹦跳跳地去向冉辉炫耀。
    周庄发眯着眼看着那仿佛在发光的笑脸,感慨地叹了一声,“贤侄,你这个妹妹,是女孩儿中最难养的娇花啊。”
    段默言黑眸稍沉,过了片刻缓缓点了点头,“是的。”
    ☆、chapter 9
    那日萧筱艰难地完成了人生第一场高尔夫,尽兴而归,谁知结局却是个悲剧:她与冉辉都妥妥地被点名了。
    对于被点名一事,冉辉突然又显得毫不在意,因为他看到了段默言高山仰止的身家,已经预感自己与萧筱的未来一片光明。比起与那种富二代打好关系,学校的什么奖状压根就是张废纸。他常常跟萧筱说要好好维持与段默言之间的关系,因为比较起来,萧筱更像他的妹妹,自己充其量是个妹婿。他希望女友了解到段默言以后一定会是他们的贵人。
    萧筱却不以为意,她最不喜欢朋友之间牵扯利害关系,因为一旦将朋友看作有利用价值,那么这场友谊就已经变了质。他们显然对段默言没有什么好处,但他依旧希望与他们结交,就说明了他的诚意,她不想让他失望。
    冉辉说了两次之后不再游说了,他明白萧筱骨子里是个固执的人,并且她保持这种心态未免不好,段默言见多了拜金的女子,可能正是因为萧筱的正直才欣赏她。总之一切都在按他希望的那样发展。这样就成了。
    眨眼一个学期过去,皑皑白雪覆盖大地,预示一年将近尾声。就在萧筱与冉辉打算抢票回家的前一天,段默言叫他们出来一同吃饭,并且拿出两张飞机票给他们。
    冉辉知道这预告着他们已经被他接纳照顾了。一起吃饭玩乐不算什么,但他既然这么注意他们私人的事情,就代表他上了心。冉辉不免有些得意,毕竟没有几个大学生有他们这样的机缘。正当他脱口要说谢字时,却听见萧筱却出人意表地抢先说道:“谢谢你,段大哥,但我们不能收。”
    冉辉诧异地看向女友。
    “为什么?”
    “飞机票太贵了,我还是坐火车回去。”
    “钱我已经帮你付了。”
    “段大哥,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不要,”与段默言认识了半年,萧筱说话没有之前那么生疏客气,“我这段时间穷得很,实在拿不出钱来付机票钱,所以咱还是把机票退了吧,我用学生证买火车票是半价呢!”
    “一点小钱,不要跟我争。”段默言又将萧筱推回来的机票推到她面前。
    “总之我们不能要。”萧筱又推了回去。
    两人顿时僵持不下。
    冉辉忙打圆场,“笑笑,段哥是一番好意……”他的话在萧筱的瞪视下消音。
    段默言好意被拂,眉宇微拢,“为什么不要?”他以为她会很开心。
    “我没有钱啊,”萧筱嬉皮笑脸,“我们已经受了你很多照顾,怎么能再厚着脸皮接受机票?”
    段默言拧眉瞅她片刻,“你不要就把它扔了,我没有退东西的习惯。”
    萧筱呛声,过后还是笑道:“那我去帮你退,然后再把钱还给你。”
    “我不在乎那点钱,这顿饭就差不多你们的机票钱,你们是不是也要把饭钱给我?”
    萧筱愣在当场,她的脸先是红透了,旋即又迅速退去,变成苍白一片。
    他们每次出来都是段默言定好了地方,从来没让他们掏过一分钱,说实话,要他们掏他们也掏不起。她也说过作东请段默言吃饭什么的,但冉辉说他一定看不上他们选的地方,并且段默言也总是以下次推托。
    是不是因为这样,段大哥认为她的举动太过矫情了呢?其实自己是不是真的成了作女了?
    气氛变得异常尴尬,冉辉十分难堪,他觉得他的自尊被踩到了脚底下,甚至想立刻离开这里,但他又非常明白,如果自己拉着萧筱走了,也就意味着他们与段默言玩完了。
    “怎么,我说错了吗?”段默言冷冷加了一句。
    终于不欢而散。
    回到学校的冉辉不由埋怨起萧筱来,“笑笑,段哥那样的人,钱多的没地方花,一千两千对他来说算什么?就是几张纸!再说他是一番好意,你不仅不领情,还把别人给惹生气了,结果还弄得我们自己难堪,何必呢?”
    常常带笑的甜美脸庞没了轻松自在,萧筱紧抿着唇不发一言,双手紧压着双肩包的带子,低着头快步向前走。
    冉辉踢了一脚旁边的铁栏杆,“啧”了一声,跟在她的后面。
    萧筱没有回宿舍,而是绕了一个圈走到操场外围的走廊上坐下,半天不说话。
    冉辉在她身边站了一会,实在忍不住,粗声粗气地叫了一声,“笑笑。”
    “……是不是这就叫所谓的差距?”沮丧的声音自低垂的头颅传出,“圈子?阶级?”门当户对,上流社会,平民阶级。以前她不认为钱会影响什么,朋友的钱是朋友的,只要有心,不同圈子的人依旧可以成为好朋友。可是现实给她上了一课,没有实力相当的资本,甚至连吃饭的地方都不一样。她以为她可以和段默言平等地来往,但是实际上从一开始,他们就处于依赖的地位。
    她不明白,现在她也不知道她的坚持对不对,不知道自己是坚持原则还是显得小家子气,又或者对段默言来说不接受他的好意比花他的钱更令他不悦,她现在什么都想不明白。
    “笑笑,”冉辉叹了口气,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你要明白,这个社会从来就没有真正的平等。就算是在家里,还有辈分的区分。”
    萧筱沉默了半晌,“意思就是段大哥就像家里的长辈,你再怎么想跟他交朋友,但还是要尊重他的辈分,我们之间始终是有隔阂的是吗?”所以他们应该像个小孩去讨大人的欢心?
    “你这么说,其实也没错……”
    “我不喜欢这样!”萧筱腾地站了起来。
    “你喜不喜欢也没办法,这个世界几千年来就是这样运作的,同一个圈子的才会玩到一起,不同圈子的要交往不是只能妥协和将就吗?”冉辉拉过她的手,“所以,你向段哥道个歉好吗?”
    “我现在还想不明白,等我想明白了再说!”萧筱焦躁地说道,抽开手率先走了。
    袁柯载着坐在后座的段默言开往梅园酒店,上面的私人会所是老板今晚的第二摊,严恪的生日,但是他不认为老板现在有心情好好地说声生日快乐,或许成为扫兴的那个人也说不准。
    他抬眼自后照镜偷瞄正接电话的段默言,虽然他的表情一如既往地平静,平静得甚至没有一丝情绪,但他明白老板现在绝对心情不佳。
    原因就是他身边被揉成一团像废纸一样的两张机票。
    萧筱同学在老板身边待了半年,不算长也不算短,但是老板至少还没对她失了兴趣,晚餐之前他还颇有兴致,甚至还推掉了严恪的第一摊。只是为什么……
    “火车还是飞机?”段默言蓦地问对方。
    对方显然愣了一下。
    段默言挂了电话,盯上自后视镜看他的袁柯,再问一遍,“火车还是飞机?”
    袁柯立刻回答,“飞机。”
    “为什么还有人想坐火车?”
    袁柯证实了自己的猜测,“老板,萧筱不不愿意接受飞机票吗?”
    “为什么?”
    袁柯谨慎地道:“或许是萧筱觉得受了恩惠,自尊心有些过不去……小姑娘常有这样的情绪。”
    “雷小竹很高兴,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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