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深深吸了口气:“显而易见,我们私奔了。”
    贺兰敏之满脸疑惑道:“我不明白,大婚如期举行,这怎么可能?”
    “其实,我也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可事情就是这样。”
    贺兰敏之点点头,沉默许久,声音低沉道:“你与薛绍之间发生了什么?”
    太平低下头,神情难掩羞愧:“没有。他没有做错什么。”
    贺兰敏之的语气变得咄咄逼人:“那你为什么逃婚?”
    太平看了眼袁一,道:“原因你心里应该很清楚,何必多此一问!”
    贺兰敏之转身打量了眼袁一,露出轻蔑的笑意:“多此一问,是啊!也许,我无法接受你跟他私奔,即便,这是事实,还是我亲眼看到,亲耳听到的事实,可我还是无法接受。”
    太平冷冷一笑:“以为经过这么多事,我还会在意你的看法吗?”
    贺兰敏之低下头,深深吸了口气:“我知道,对你造成了怎样的伤害,我不奢望你能够原谅我,而我现在只是个亡命天涯的逃犯,也谈不上做什么来弥补。如果有朝一日,我摆脱困境,只要你需要,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
    太平走到袁一身边,亲昵地挽着他的手,摇摇头道:“不需要。我已经找到一个愿意为我做任何事的人了。”
    贺兰敏之用充满妒意的眼神,望了袁一良久,而后,低头陷入一阵良久的沉默后,用低沉,近乎哀求的语气道:“能让我和令月,单独说几句话吗?”
    “这……”正在袁一举棋不定的时候,罂粟走上前,对他道:“有些事想和你聊聊,能去那边走走吗?”
    他知道,罂粟是故意想要支开自己,他心想,既然罂粟都能如此大度地相信贺兰敏之,那自己也应该相信太平。因此,他拍拍太平的手,道:“你们聊吧!我去那边走走。”
    见状,太平紧紧地握着他的手,皱眉道:“你真对我这么放心?”
    他笑了笑:“我相信你。”
    各怀心事的袁一和罂粟,都没有说话,只是低头走着。最后,袁一打开话匣子道:“前段时间,我遇到魔音琴少,他刚才南诏回来,说想要找到你完成琴音合奏之约,你有没有见到他?”
    罂粟点点头:“见了。可惜,我的焦尾琴在去雷州的路上弄丢了,没能与他琴音合奏。”
    “那他一定很失望。后来,他去了哪?”
    罂粟停下脚步,望着阴沉的天空:“他把我送到雷州,帮我救出敏之以后,什么都没说,就突然离开了,现在想来,我还欠他一声,谢谢。”
    他轻叹了一声,意味深长道:“我想他需要的,从来都不是感谢,所以,你不用放在心上。”
    罂粟转头看了眼,远得已经看不清的俩人,抿了抿嘴:“她是太平公主吧!”
    看着罂粟惆怅的神情,袁一试探地问道:“你认识她?”
    “在氤氲馆时,她曾化名木月,伺候过我几日,还曾在神兵司遇见过她,这样应该算是认识吧!”
    袁一摸了摸额头:“我的意思是,既然你知道她是太平公主,想必贺兰公子应该提过她。”
    罂粟点点头:“敏之把所有事都告诉我了……知道吗?我从没嫉妒过任何人,除了李令月。自从这次,我们逃出雷州,他就我向敞开心扉,说了许多不曾说过的事。我渐渐发现,他并不是一个无情无心之人,只是他的情之为一人所动,他的心里只装着那个人,他心里再没有空余的地方,甚至卑微的角落来容纳其他人。而这个拥有他唯一,完整爱的人就是李令月。”
    “你都知道,为什么还要跟着他受这份罪?”
    罂粟用异样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语气变得异常轻蔑:“原因很简单,我对感情从一而终,不会今天说喜欢这个人,明天却和另外一个人私奔了。”
    袁一解释道:“这中间有许多事,你并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所以,才会有些误会。”
    “误会?好,那我问你,你是否曾和上官姑娘在一起?”
    袁一抿了抿嘴:“没错。我们的确曾在一起,后来,因为一些原因分开了。”
    “什么原因。”
    袁一深深吸了口气:“我不能说。”
    罂粟冷冷一笑:“你是不能说,还是不想说?”
    “随你怎么想。”
    “你不说,我来替你说!你贪图权势,想借着太平公主的身份达到目的,便见异思迁,抛弃了上官姑娘。最终,你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但没有当成驸马,反而被朝廷所不容,变得一无所有。你为了报复就把心一横,唆使太平公主跟你私奔,我说得没错吧!”
    袁一听到自己被这样误会,不由得情绪激动道:“难道在你心里,我就是这么混蛋的一个人?”
    “以前,或许不是。可现在,我眼里,你就是那样的混蛋。我在青楼长大,听过,见过许多混蛋的事,可都不及你这样装得正义凛然,实际上却步步为营地算计着,你不仅混蛋,还很恶心。当初,我真是瞎了眼,竟然会把你当朋友。”
    袁一还想再说些什么时,太平和贺兰敏之已走到近前。
    太平颇有心思地看了看袁一,又看了看罂粟,笑道:“你们刚才在聊什么?”
    袁一神情难掩尴尬道:“没什么。一些平常的话。”
    见他如此,太平皱了皱眉,又向罂粟问道:“是吗?”
    罂粟看了眼一旁的贺兰敏之,本想要说些什么的她,抿了抿嘴低下头:“嗯。”
    “好吧!”说着,太平走到袁一身边,紧紧挽着他的胳膊,笑道:“对了,袁一,我记得你之前说过,如果再遇到罂粟姑娘,想要说些什么来着?”
    他一直以为不可能再遇到罂粟,所以,离开长安那晚,才会那样承若太平。
    可如今,老天像开玩笑似得,安排这样的相遇,就算在没有任何误会的情况下,都难以开口说那些话,更何况现在,在罂粟眼里,他已经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大混蛋,如果他再说出那些话,罂粟对他的误解只会更深。
    这样想着,左右为难的他陷入了一阵沉默之中,见此,太平满脸恼怒,甩开他道:“不说,没关系!我就当之前听过的那些话,都是你在放屁!”
    袁一心想,两害取其轻,于是一咬牙,便向罂粟道:“现在,我必须说明一件事,我心里,眼里只有令月一个人,这辈子,下辈子都只会喜欢她一个人。”
    第143章 布偶试情
    罂粟嗤之以鼻道:“你这人还真有意思,你们喜欢是你们的事,不用敲锣打鼓地来恶心其他人。”
    听到这番挖苦,太平并未生气,反倒一脸笑意地看向袁一,继续逼问道:“还有呢?”
    袁一迟疑片刻,对罂粟道:“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
    罂粟脸上浮现极度厌恶的表情:“什么?你还打过我的主意。混蛋!”说罢,一甩衣袖,愤然迈开步子。
    见罂粟离去,贺兰敏之看了眼太平,满脸不舍道:“保重!”
    太平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贺兰敏之低头逗留了片刻,深深吸了口气,转身朝罂粟离开的方向去了。
    袁一看着俩人渐渐远去的背影,不由得思绪万千,贺兰敏之虽然失去了所有,身边却始终有个人对他不离不弃,甚至愿意宽恕他的罪恶,包容他的过错,无视他的不爱。
    以前,他不相信因果循环这件事,可随着年岁的增长,经历的事情越来越多,便开始有些相信了。譬如,贺兰敏之虽作恶多端,可当年在扬州,他却帮助了饱受欺凌的小女孩,然而,他并不知道,他的这番举手之劳,却在小女孩心中播下了善意的种子,最终结出了人们常说的善果。
    所以,即便,命运夺去了他的一切,可还是给他留下了,这颗属于他的善果。
    这时,太平见袁一望着远方出神,便撒娇似的跳到他的背上,挽着他的脖子道:“他们已经走远了,我们也走吧!”
    袁一背稳太平,点了点头,迈开步子。
    见他一路上都很沉默,太平抿了抿嘴道:“我总是怀疑这,怀疑那,很招人烦。可我就是管不住自己,因为我害怕失去你,那样,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太平今天的所作所为,是让他感到有些不快,可听到这番话,他心里变得甜滋滋的。他突然明白,太平的戒备也好,小心眼也好,都是因为她把他当作全部。
    这样想着,袁一开口道:“我知道,你是在乎我。你为我放弃太多东西,我应该了解你的这种害怕,如果,我连让你安心都做不好,那我就不配让你喜欢。”
    听到这番,趴在袁一背上的太平绽放出幸福的笑容,柔情蜜意道:“谢谢!你让我更加肯定,私奔的这个决定不是任性,而是这辈子做得最正确的事情。”
    袁一笑了笑:“对我而言,不知道这样做是否正确,可能和你这样在一起,我真的很快乐,很满足。”
    “这是你的真心话吗?”
    “当然。”
    “那你为什么……”太平欲言又止,停顿了片刻,方才开口道:“贺兰敏之要跟我单独说话时,你为什么不阻止,难道一点都不担心我余情未了,跟他跑了吗?”
    袁一沉默片刻,深深吸了口气:“我怕。当那晚你说爱上我时,我就开始害怕你对贺兰敏之还有情。因为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你曾经有多么迷恋他。甚至,我觉得,在你心里,我根本比不上贺兰敏之。所以,我还很小心眼地希望,这辈子你都别再遇见他。”
    他顿了顿,继续道:“可偏偏这么凑巧,你们还是遇上了。我不阻止,并不代表我不介意,只是我没有自信去阻止什么,更不想引起你的反感。”
    听完,太平抿了抿嘴:“我怎么从来没有听你说过这些?”
    “或许,大老爷们都不擅长讲这些吧!”
    太平从他的背上跳了下来,用一种耐人寻味的笑容打量了他一眼:“的确,如果一个大老爷们天天跟我抱怨这些,感觉是挺鸡婆!不过,偶尔说这么一次,还挺可爱的。”
    袁一长长吐了口气,满脸无奈道:“你就少挖苦我了。”
    太平笑了笑:“这是赞美,可不是挖苦。想知道,贺兰敏之跟我说了什么吗?”
    袁一摸着下巴:“这是你的私事,不一定要告诉我。如果你一定要说,那我听听也无所谓。”
    见他说得一本正经,太平白了他一眼:“明明是棵葱,就别装蒜了!”
    他笑道:“既然被你看穿了,那么,贺兰敏之跟你说了些什么?”
    太平语气平淡道:“他说,一直以来,我在他心中的地位无人能够取代,可他知道,没有资格给我幸福,只能祝我幸福。”
    “贺兰敏之真不愧是贺兰敏之!说的话都特别动听,我要是女人,肯定被他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见他说得酸溜溜的,太平皱眉道:“你能不能别这样阴阳怪气?对于我不在乎的人,就算他把心掏出来,我都不会有半点感觉。”
    他喃喃自语道:“反正他都走了,你怎么说都可以。”
    “什么?”
    他耸了耸肩:“没什么。”
    太平揪住他的耳朵,吼道:“我都听到了!”
    “痛,痛……既然,你都听到了,干嘛还要问我?”
    “你觉得我口是心非是吧!那我证明给你看。”说着,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偶。
    他皱眉道:“这个布偶?”
    太平道:“这是我八岁那年,贺兰敏之送给我的。这布偶是一对,他一个,我一个。”
    他一直都知道太平有这个布偶,所以,并不感到意外,可看到布偶上歪歪斜斜的缝线,像是曾被损坏过似的。因此,他便很纳闷道:“它是不是被损坏过?”
    太平看着布偶出了一会儿神,道:“当年,在春舍,贺兰敏之惹我生气,就剪烂了布偶,一直以为他早就把布偶给扔了。可今天,我才知道,他不但没扔,还将布偶缝好留到现在。”
    袁一看到布偶上笨拙的缝线,不像出自擅长女红的姑娘之手,倒像是贺兰敏之亲自缝好的。他相信任何女子,都会被这样细腻而深情的行为打动,况且这个人还是贺兰敏之。
    即便知道,贺兰敏之留下布偶,就是想留下点念想,让太平旧情难忘,他也只能装作云淡风轻,道:“你和他都已经是过去了,这布偶就留着吧!”
    太平走到山崖边,伸手晃了晃布偶道:“真不介意?”
    见她如此,袁一双手环胸道:“如果我说介意,你就会把它扔了?”
    “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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