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王军事九千岁杨秀清宣召众王议事,北王韦昌辉以下全部列队排班候在金碧辉煌的东王府,自从天王府初次修建被大火烧毁之后重新营建,规模和制式远没有东王府高大巍峨精美绝伦,连见惯了富贵的北王韦昌辉打量了放在东王御座前头的两个深碧色的翡翠大西瓜,奢侈富丽堂皇的程度,让北王都暗暗心惊。
    太平天国的众王侯候了半个时辰,却是一个人都不敢露出半点不耐烦的神色,过了一会一个穿着大红色龙纹的侍从从纯金的屏风出来,站在一人高的无声燃烧着的盘龙沉香红玉烛边上——这本来是江宁要进献北京的贡品,鼻孔朝天,双手放在背后,“东王正在和天父沟通,请诸王稍等片刻。”
    韦昌辉连忙开口,“和天父的事儿,比我们这些人的事儿紧要多了,我们等着,不碍事,倒是麻烦您受累通传了,”韦昌辉上前拉住了那个侍从的手,拉扯之间,偷偷地塞了一个十两的金元宝到那个侍从的袖子里,那个倨傲的侍从拈了拈袖子里的分量,脸色才好看了些,韦昌辉亲自把侍从送了出去,还特意说了好些好话,那侍从瞧着左右无人,这才悄悄地和韦昌辉说道:“东王九千岁正在三十二娘娘那里,估摸着半盏茶的时候就能出来了,北王切勿焦急哦。”
    韦昌辉连连摆手示意自己不敢,等到那侍从转身离开的时候,韦昌辉的眼里才闪过一丝若有似无的锋芒,不过后头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韦昌辉揉了揉眼睛,那锋利的眼神又消失不见了。
    “东王九千岁驾到!”随着侍从的高声宣告,候在金殿上的诸多王侯连忙跪下行礼,“恭迎东王,东王九千岁千岁千岁!”
    一对太平天国的女将提了香炉出来,再是一对捧宝剑,一对拿金玉如意,一对捧宝石花篮,一对拿着拂尘,最后是一对龙扇,众人山呼之声中,杨秀清穿着褚黄色的龙服,打着哈欠从后头转了出来,打坐在了龙椅上,环视了一周,满意地点了点头,“众兄弟都起来吧。”
    “谢东王九千岁!”
    众人又拜了三下——叩拜天王为五下,方才一一站了起来,北王韦昌辉因是首义五王之一,除了死了的西王南王,还有在湖口督战的翼王外,他是诸王之中东王以下第一人,有些话必须他来请示,北王一拱手,恭敬地说道:“九千岁,今个宣召咱们,所为何事,请示下。”北王韦昌辉主管军事,在天京的北王府里头搭建高高瞭望楼,一旦敌军攻城,韦昌辉就亲自登上高楼指挥,白天以吹角摇旗为号,夜里则以悬灯为令,将士们就以号令出击,力战清军。
    如今的杨秀清是三十多岁的年纪,正是男人最好的季节,他抖擞了精神,把自己从在三十二房娘娘床上的威风恢复了过来,带到了自己的宫殿里头,“今个找大家来,是刚才我得到了天父的指示,”众王连忙跪听天父的天音御言,杨秀清得意地瞧着平时桀骜不驯的天国开国功臣此时温顺的如同绵羊一般,心中畅快无比,只有北王心里知道了刚才杨秀清到底在做什么,心下暗暗骂娘,“天父有令,天京是小天堂所在,但是清妖用心险恶,在孝陵卫、镇江两地建筑大营企图阻扰咱们天国大业,其心可诛!特意降下法身,晓谕于我,告知大家,眼下第一目的就是要打垮两座大营!”
    为了江南江北两座大营,天京一天到晚提心吊胆,没有一丝小天堂祥和安宁的景象。
    果然是为了这事,韦昌辉在心里冷笑,咸丰四年五月起,清江苏巡抚吉尔杭阿奉命帮办江南大营军务,自领绿营清军数万驻扎于皖苏边界称为“九华山大营”,认为高资乃是太平军运粮通往南京要道,乃令江宁知府刘存厚领三营一千六百人绿营清军驻守高资市郊烟墩山以扼南京;粮道受到威胁的天京城,终于忍无可忍,下定决心要解决掉近在咫尺的贴身威胁。
    “天父无所不知,必定能指导天国旗开得胜!”韦昌辉言不由衷,表面上却又精神亢奋地赞了几句,韦昌辉并不是首批发展的拜上帝教信徒,韦昌辉是本地富裕人家,之所以加入拜上帝会,是因为不堪当地地主团练的欺压,这北王的位置也酬他在起义之前,冒着危险在家中日夜锻炼兵器、提供财产的功劳。
    “这是自然,天父已经降下旨意,诸王听我派遣,”杨秀清得意万分,眼中的笑意都要满了出来,翘起二郎腿自顾自的吩咐起,“燕王兄弟,你带着陈玉成、李秀成、涂振兴等部自紫金山出发,先去灭掉吉尔杭阿在高资的兵马!等翼王兄弟到了,等我的谕旨,两部分别各攻打江南江北两座清妖的大营,”杨秀清瞧见韦昌辉欲言又止,锋利的双眼眯了起来,“北王兄弟,你就坐阵天京之中,这天京小天堂不得有失,你的部属等翼王到了之后,交给翼王吧。怎么,你不愿?”
    韦昌辉听到杨秀清低冷的声音,一哆嗦,回过神来,连忙恭顺地说道:“哪里的话,我的手下自然就是东王千岁的,九千岁哪里的话,拿去用便是,还需要和我说什么,我并无二话的。”
    “那便好,”杨秀清对着韦昌辉的反应比较满意,点了点头,“本王也不怕丑话说前头,如今天国气运昌隆,但是总有跳梁小丑一般的清妖在边上骚扰,眼下第一要紧的事儿就是打扫干净天京周围,若是谁在这件事上和本王过不去,那就是和天父过不去!”杨秀清想起了什么,“还有就是和天王过不去!谁都饶不了他!”声音越发严厉了起来,诸王听得瑟瑟发抖,连忙跪下听命。
    已经是三更时分了,韦昌辉疲惫地从雕梁画栋的东王府出来,刚刚杨秀清又让天父上了身,浑身发抖之后,疾言厉色地发作了一番,众王又是跪着听天父玉音,如此闹腾了一番之后,已经很晚了,等到出了东王府,韦昌辉已经疲倦地不想再和诸王说话,一拱手,就进了自己三十六人抬的轿子,一跺底板,轿子就应声而起,离开了这个韦昌辉最讨厌来的地方。
    北王的轿子如同一个移动的房子,在韦昌辉边上伺候的一个亲随瞅见北王的神色,就在边上凑趣道:“什么九千岁,那是前朝大太监刘瑾的称号呢,呸他那丑样,将来就是凌迟处死,被剐了的命!”
    “闭嘴!祸从口出!”原本闭目养神的韦昌辉睁开了眼睛,连忙呵斥自己的贴身心腹,那亲随唯唯诺诺,不敢多说话,只把温热适宜入嘴的太子参汤奉给了韦昌辉漱口,韦昌辉漱了口,把参汤吐到了镶嵌红宝石和珍珠的小盆子里头,抹了嘴,想了一会,漠然地开口道,“有些事天王也该知道,小六你说是不是?”
    “这是自然,天王可是天父次子,耶稣之弟,统辖这地上的小天堂呢,小六一定把消息传给天王府里头去!”
    不愧是自己贴身用的人,就是伶俐,“唔,就是该这样,不带兵就罢了,本王就呆在天京里头享福便是,这些征战的事儿,还是交给年轻人去做吧。”
    “有福之人不用忙,说的就是王爷您嘞。”
    “嘿,那是自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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