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高氏还真不知道,她不由停下了脚步,想了想道,“走,咱们回去将给二房的备的礼收拾出来,我带着你们,亲自往蒹葭院看看我那个二嫂子去。”
    高氏她们刚回来一天,并不知道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是杨华隆有多看重他这位“得来不易”的妻子,高氏可是看的真真儿的,如今要把她留在京城,这里头指定有她不了解的内情,高氏抿嘴一乐,决定从蒹葭院出来,再往何氏那里转一转。
    转眼到了大年初一,按礼,每年这个时候,西府都要由莫氏带着,往侯府这边来,开了设在侯府的家祠祭祖的,今年莫氏的病情从年前一直缠绵到现在,杨华隆跟杨华林回来,也都往西府象征性的转过一圈儿,奈何连杨华伟都病着,兄弟两个,都只是远远地在莫氏的颐寿院外行了个礼,连进去请安都不曾。
    因为是年初一祭祖,长兴侯府将非大事不开的正院昭荣堂开了,一家人都到齐了,等着西府一众过来。
    “母亲,您说今天那边府上会不会过来?”何氏看着升的老高的太阳,有些不耐烦的开言。
    “刚才大嫂已经遣人去问了,想来是要来的,”小郭氏坐在何氏身边,小声向她解释。
    “我自然是知道大嫂遣人去了,这不去了老大功夫了,这两府之间,也就隔了道院墙,这功夫,骑着马都能跑到城外了,”何氏对西府可没有一点儿好感,嘴里嘟哝着。
    “老夫人,西府老太太叫人将她抬过来了,还有西府大爷,也来了,”何氏那边话音儿未落,已经王氏身边的妈妈疾步进来。
    这下郭氏可不乐意了,莫氏那身子,这么一折腾,若是死在自己这边儿,外头还不知道会传什么闲话儿呢,这老虔婆是临死也要摆自己一道不是?“走,咱们快去迎迎,你们兄弟几个,务必劝着华伟,将老太太请回西府去,这祭祖,本来就是男人的事,若是连华伟的身子都撑不得,有仁谦他们三个也够了。”
    杨华峰做为长子,自然知道这里头的轻重,忙应了抬腿便往外走,可人还没出昭荣堂的大门呢,就看到几个健妇抬了一架软轿过来,那轿子里,正半躺半坐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妪,莫氏!
    “弟妹,这是做什么?大伯母身边不好,就算是她要出来,你也要拦着才是!”杨华峰万没想到莫氏已经苍老到这般地步,忍不住向软轿旁边徒步而行的小莫氏发火,“华伟呢?仁谦呢?”
    “都在后头呢,今天,我带着西府的子孙都过来了,”莫氏的声音就像从破风箱里拉出来的,带着咝咝的颤音,“怎么?侯爷,老身能不能进这昭荣堂?”
    这个莫氏,眼看就剩一口气了,说话还叫人这么不舒服,杨华峰将身子一侧,“还不快将伯母给抬进去。”
    昭荣堂做为侯府的正堂,自然是极大的,郭氏在上首看着莫氏的软轿落地,连身子都没有动,“大嫂都这样了,还亲自跑一趟,只怕为的不是见祖宗吧?哼,我看大嫂但凡还觉得自己是杨家的媳妇,都没脸去见祖宗。”
    “是,我是没脸见列祖列宗,更没有脸去见老侯爷,也就是因为这样,我今天才带着华伟跟仁谦他们,求老夫人您看在他们都是杨家的子孙的份上,护佑一二,”莫氏颤微微的扶着小莫氏从软轿上下来,腿一软,便跪倒在郭氏面前。
    “郭香馥,我是荣威侯府大小姐,你是六品太医家的女儿,可现在,我却得在你面前曲膝弯腰,只求你能高抬贵手,这下,你可满意了?!”莫氏瘦的只剩一层皮肉的脸扭曲狰狞,她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将身边的小莫氏扯倒在地,“你也跪下,咱们姓莫的都给她跪下!”
    “祖母,祖母您不要这样,二祖母没有说不帮咱们,”一旁的杨清玉看到莫氏跟母亲的样子,已经泣不成声,她膝行几步,跪在郭氏脚前,“求二祖母救救我祖母吧。”
    这是做什么?求人?倒不如说是往侯府上下泼脏水来了,杨骄冷冷一笑,“清玉姐姐这是何苦来?就像大祖母以前往侯府来,常说的那句:大家是骨肉至亲!这昭荣堂里坐的都是杨家的至亲骨肉,之前发生过什么事,只怕没有比成日服侍在大祖母跟前的清玉姐姐更清楚的了,不知道那个时候,清玉姐姐可曾用求过大祖母,放过侯府,放过我表姐!”
    “还有,大祖母,在这里骄娘是年纪最小的,有些事情真就不怎么明白了,西府落到今天的地步,跟我祖母有什么关系?自从大祖母病了,我祖母虽然不能日日过府探望,可是我几位伯母跟五婶儿,哪个不是轮着过去探病?祖母也反复交代了,好医好药的往西府送?”这府里虽然没有外人,杨骄也不能叫侯府落了苛待族亲的帽子。
    “若我是大祖母,真要道歉,求人高抬贵手,也应该叫人将轿子抬到韩学士府去才对吧?”杨骄的目标又转向莫氏,左右她小,“不懂事,性子急”,说错了话,自然有长辈出来兜着,“说起来,我祖母也是受害人,若是大祖母您的计谋成功了,只怕现在,您就会像跟韩家换了庚帖之后那回一样,过来侯府耀武扬威吧?”
    杨骄现在还真是一点儿都看不起莫氏,若真的要救西府,直管叫人将软轿抬到韩家门前,就这么跪一跪,求一求,韩皎为了自己的名声,也不能再叫学生们打压西府了,可莫氏只是个窝里横,所有的能耐都往亲人身上使了。
    “骄娘说的没错,是我们西府对不起侯府,对不起婶娘,”杨华伟这才被下头人抬进昭荣堂,他缓缓向郭氏跪下,“婶娘,西府落到如今这地步,都是侄儿没用,借着有病的理由,将什么事都推到母亲跟你侄儿媳妇身上,才叫她们闯下这在祸来,侄儿已经决定了,等开了春,一家人便回河内去,”说到这儿他从怀里掏出一张契纸来,“这是当年分府的时候立的契书,现在还给婶母。”
    长兴侯府是御赐的宅第,依制是不能随便分的,可是当初莫氏闹的厉害,无奈之下,老长兴侯便立下了这分约书,虽然不过官府,但侯府还是分了一半给莫氏一房,以后侯府子孙不得过去搅扰,现在杨华伟居然将这契书拿了出来?不说杨华峰跟王氏,连郭氏都倒吸一口冷气,“华伟,你这是做什么?”
    “华伟?你要做什么?”莫氏叫人抬着将死的自己过来,不过是想用自己的死来逼郭氏跟杨华峰认下护佑西府的责任,哪里会真的要付出什么?何况还是她当年苦心算计来的西府?
    杨华伟甩开小莫氏扶着他的手,上前几步,将那契书放到郭氏面前桌上,“婶母,这东西原来就不该是我们长房的,如今还给侯府,不过侄儿也不是无所求的,只求大哥能看在大家血脉相连的份上,帮扶兄弟回乡之后,能安然做个富家翁。”
    杨华伟身体不好,但脑子没傻,韩家由不得西府杨家留在京城里,而侯府,只怕也是存了这样的心的,好在西府跟侯府都是一个祖父,他们不会做的太绝,既然已经决定回乡了,倒不如将这半个侯府还回去,了结了几十年两房的恩怨。
    而侯府受了他这份大礼,以后回到祖籍,有杨华峰的支持,长房也不至于被人欺负了去,至于两个儿子的仕途,他头上的奉国中尉的恩荫已经没了,两个儿子又不能再走科举,可他以后还有孙子呢,只要孙子教好了,长房还有再次兴旺的机会。
    而这一切,又都得靠侯府这块招牌来护着他们。
    郭氏已经明白了杨华伟的意思,颔首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就依你,等你们回乡的时候,我叫仁桂跟仁豫亲自送你们,咱们在河内府的宅子也有年头了,过了破五我就遣人回去翻修一下,以后就交给你们了。”
    见郭氏跟儿子有商有量的就将回乡的事情定了,莫氏绝望的指着杨华伟,一口血喷了出来,身子一仰,昏了过去!
    真真是走哪儿,哪儿麻烦,王氏厌恶的瞪了小莫氏一眼,“还不快将伯母抬回去?难道要冲撞了祖宗不成?这昭荣堂的匾额可是太/祖皇帝的御宝!”
    这种地方,如何能死人?小莫氏到底是荣威侯府出来的,也明白其中的厉害,也顾不得杨华伟了,立马叫人将莫氏往西府里抬。平氏跟几个婶子也不好干看着,纷纷叫人帮忙,昭荣堂里登时兵荒马乱。
    “你也回去吧,留着谦儿在这里,一道给祖宗上个香,”郭氏摆摆手,叫杨华伟回去,“一会儿我过去看你娘。”
    “谢谢婶娘,”这大过年的,连医馆都不开门的,郭氏愿意出手,杨华伟也是感激不尽了。
    西府的颐寿院中人影憧憧,莫氏住的内堂里满架的金玉也仿佛因为主人的病重蒙上了屋死气,再不复往日的璀璨。
    杨清玉努力将手中的汤药小心的喂到莫氏的嘴里,可莫氏一直牙关紧咬,瓷勺碰到牙上,药汁儿顺着牙齿流到了唇外,根本一点儿都进不到莫氏嘴里,急的她眼泪簌簌而下,“这可怎么办啊?”
    “清玉让开,我来吧,”小郭氏在一旁看不下去,从杨清玉手里拿过药碗,“骄娘陪着你清玉姐姐到外头透透气。”
    “你要做什么?”杨清玉见小郭氏并没有喂药,而是从郭氏的针囊中取出一根银针来,吓了一跳,厉声道。
    “清玉姐姐还是随我出去吧,我娘虽然不通医术,可些话常识还是懂得的,如果不以针刺穴叫大祖母松开牙关,难道还拿银勺去撬不成?”杨骄看着一脸怒容的杨清玉,心道好人真是不能做。
    杨眉这些日子如同大病了一场,整个人瘦的脱了形,看到杨骄,上前赔笑道,“骄娘说的是,郭家的医术那是出了名的,四婶娘就算是没有真正学过,平时看着,也肯定会的不少。”
    杨清玉见杨眉讨好杨骄,不屑的瞪了她一眼,“你往前凑什么凑,祖母病了这许久,也没有见你过来侍疾,怎么,以为讨了杨骄的欢心,她便会留你在侯府做侯府的大姑娘不成?”
    ☆、第71章 六十四补更
    姜太后也已经乏了,见郭氏说要出宫,颔首道,“你们出来的时候也不短了,想来家里也等着呢,回吧,只是等沈氏发动的时候,还得你亲自过去看着,不然哀家是没法放心的,”不论赞不赞成周琛取周璨而代之,沈骊君肚子里的都是她的重孙,姜太后自来分的清楚。
    “臣妾来的时候也不短了,就让臣妾代皇祖母跟母后送一送老夫人跟侯夫人吧,”听到郭氏一行要走,梅氏也适时起身道。
    郑皇后面无表情的看着梅氏,“你有这个心,就去送送吧,顺便啊,请郭老夫人也帮你扶一扶脉,这承辉都十三了,你居然连个动静都没有,当初,哼哼,”当初郭氏可是说梅氏宜生养,她在为儿子定下的梅氏为太子妃,可现在怎么样?就生了一个,这怎么能叫郑皇后满意?
    梅氏先后被顾贵妃跟郑皇后揭短,面上却丝毫不有不满之色,淡淡一笑,“母后说的是,只是臣妾当年生承辉的时候伤了身子,只怕是难再调理好了,好在梁嫔又有了身孕,殿下并不缺少子嗣。”
    郭氏跟梅氏在宫门处分手,静送梅氏上了太子妃的鸾驾,才向杨骄道,“骄娘随我坐。”
    “你们怎么跟靖国公一处了?还摘了顾贵妃许多牡丹回来?”在宫里呆了短短半日,郭氏已经是一脑门子官司了,“你可要跟我说实话,骄娘你向来聪明,不用祖母操心,那个靖国公,可不是个好相与的,”简直精的更个鬼似的,也只有两宫才会将他当做无知的孩童。
    杨骄的心思却在另一处,“祖母,您可注意到了,皇后娘娘对您颇为不满。”
    “这是在所难免,昌王妃的事,她心里有气也是正常,”郭氏轻叹一声,“可天下间的事儿,哪能由咱们做臣子的来选?只希望有一日,娘娘她能明白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心。”
    “上位者何时会想过明白臣下的心?她们要的只有忠心,祖母您没有遂她的心意,便是不忠,没有其他的借口可以找的,何况下来还有昌王妃临盆的事,太后娘娘发了话,祖母您根本就脱不了身,只怕郑皇后只有更怨您的,”杨骄压低声音,“祖母,梅娘娘的身子真的没救了?”
    如果郭氏能帮着梅太子妃调理好身子,给周承辉生下弟弟出来,到时候郑皇后的所有怨气都会化为乌有。
    “骄娘!”郭氏厉声打断杨骄后面的话,“谁许你问这个的?还有,你还没有告诉我,到底跟靖国公私下说了什么?”
    郭氏一怒便口不择言起来,而杨骄被她问的玉面一红,讷讷道,“没什么,孙女儿问这个,自然是有原因的,”
    杨骄先一五一十的将到酌月殿和暖花坞发生的事仔细跟郭氏讲了,“祖母今天也看了,那个周承辉在外头跟在宫中完全是两副模样,而且身后还有梅家,马家,郑家,甚至康王府的支持,日*后顾氏一脉,如何能在他手中讨到好处去?”
    “康王府,”郭氏不由想到周承辉手起刀落砍下刺客人头的时候,康王眼中的赞赏之情,确实在武将眼中,会耍心眼,跟顾培正亲如一家的昌王周琛,如何能强过正室嫡出,又果敢英勇的周承辉?
    若是天下承平的时候,这文臣自然比武将说话算数,可现在是天下太平么?郭氏活到六十了,只不会像建安帝那么乐观,以为自己的宝座稳如泰山呢,这周璨既嫡且长,宫中有姜太后,郑皇后,宫外有勋贵,只怕那些只认嫡出正统的读书人,也会站在周璨这一边儿的。
    这样算来,从不出太子府的周璨,机会要比周琛大的太多了,如果建安帝真的头脑发昏,郭氏轻敲车栏,脑子里再次出现了周承辉挥刀的情景,有这样的皇孙,只怕下两代的帝位,都已经定矣!
    “我回去就跟你二伯说,这个大同咱们去了,”郭氏也不担心杨华隆的安全问题,有康王在,宣大一线虽然时有小滋扰,但这些年大战事却没有,尤其是有康王在,这战功,只在他在折子上添儿子一个名字,那顾培正想拦,只怕都要掂量一二了。
    “那太子妃-”杨骄实在不敢跟郭氐说周承辉未必能活到周璨登基,如果郭氏愿意帮着梅氏的话,自己再趁机提醒,周承辉未必就躲不过梁嫔的算计,就算是躲不过,有了另一个孩子的梅氏,应该也不会做出那么激烈的举动来。
    郭氏默默的盯着杨骄,想从孙女儿的脸上看出什么端倪来,可半天没有看到一丝女儿家会有的羞赧,心道旁人家的姑娘,关心的是吃穿打扮,以后的夫婿,自己这个孙女儿,好像却对侯府的未来更为关切,不过这样也好,以后就算是嫁到别人家里,以她的能力跟心性,断然不会丢下娘家不管的,“这世上最难治的是心病,若是太子妃不愿意治,甚至不愿意好,就算是神仙,也无能为力了。”
    太子妃自己不愿意再有子嗣?杨骄吃惊的合不拢嘴,半天道,“祖母说的是真话?为什么?”
    能为什么?不过是被男人伤了心罢了,可这些,郭氏也不好告诉杨骄,“咱们欠了靖国公的人情,就当是还他对你二伯的提携之恩,我去配上几剂药,喝不喝的,就由不得咱们了。”虽然嘴里说着只忠于皇帝,可郭氏也要想想侯府的未来不是?比起跋扈的顾贵妃,倒不如跟着熟人更可靠些。
    郭氏说的没错,如果是梅氏不愿意再有子嗣的话,给她神仙方,也起不到效用的,杨骄默默的点头,“孙女儿知道了,咱们有心帮着太子妃调理身子,还得防着贵妃那边知道,偏太子妃还未必愿意领情……”
    彭氏自然不会知道马车里的这一番筹谋,她一路上反复抚摸着怀中的珍珠头面。顾贵妃赏她的头面倒也没有多珍贵,彭氏自己的妆奁里,比这头面上的珠子更好的,也有好几套呢,关键是这份体面,今天去的杨家媳妇们都没有,想想这个,彭氏就忍不住笑出了声,心里想着要不要回去备上些调理身子的好药材,送到顾相府去,请顾家人代为献给顾贵妃,这人嘛,一来一往之间,情谊就建立了。
    “母亲,媳妇儿有些累了,先回蒹葭院了,”彭氏到了二门,给了守在那里的杨华隆一个大事已成的眼神,便要告退。
    彭氏并不想跟着郭氏往颐寿院去,一是确实累了,另外,她还想赶快将这套头面戴上给杨华隆看看呢,然后再将顾贵妃对自己的青睐,还有在偏殿她写方子的时候,顾贵妃身边的宫人跟她讲的话,也都详细跟杨华隆说一说。彭氏觉得自己知道的,要比郭氏嘴里的,更重要,也更迫切。
    “你跟我进来,来人,去将四太太,五太太,还有仁桂媳妇,仁豫媳妇都叫来,”郭氏冷冷的看了彭氏一眼,径直扶了紫燕的手往颐寿院去。
    杨华隆讶然的看了彭氏一眼,母亲郭氏他还是清楚的,看似神色平静,只怕一会儿等着彭氏的,不会是什么好下场,“母亲,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等杨家几位兄弟跟媳妇们都到齐了,郭氏摆摆手,叫杨骄往自己的内室去听着,她则一指彭氏道,“跪下!”
    “母亲?您这是?妾身犯了什么错?”彭氏看了一眼屋里满满当当的人,除了自己丈夫,儿子,还有杨华峰兄弟们,甚至还有杨仁宁,杨仁桂这两个侄儿,如果她这么跪下,这人可就丢大了,“二老爷,妾身冤枉-”
    “怎么?真以为自己出府几年,当家太太做惯了,我这个婆婆的话,也可以扔到脑后了?”郭氏根本不给杨华隆说话的机会,一拍桌子道,“还准备叫我说二遍!?”
    “二弟妹,母亲向来公允,她这是在教你做人,难道非要叫请出家法来,你才肯弯弯膝盖么?”王氏看向彭氏的眼神中俱是厌恶跟不屑,“如果真到了那一步,这个侯府,也容不得你了!”
    这种看不清形势的惹祸精,王氏常常觉得婆婆太过心慈手软,当年就应该一顶米分轿抬进来,再一碗药灌下去,还能容她得意这么些年?
    连长嫂都发话了,看来彭氏这次是真的错了,可怕的是,她到现在还不自知,杨华隆叹了口气,起身在堂前跪下,“是儿子管教不严,还请母亲责罚!”
    杨华隆跪了,二房的主子们哪个还能坐着,全都跟在父亲的后头跪了下来,杨仁豫叩首道,“祖母,父亲跟母亲年纪都大了,孙儿愿意代他们受罚。”
    这个时候,彭氏哪里还敢再跟郭氏犯犟,乖乖的跪在杨华隆身边,“媳妇并不是不听母亲的话,只是媳妇心里冤的很,若是哪里错了,母亲要打要罚,媳妇定然不会有二言的。”
    郭氏盯着堂下的儿孙,由着他们跪了一会儿,才道,“去的时候我是怎么说的?叫你老实跟着就好,可你呢?两宫都在上头坐着,你去给贵妃娘娘献什么保养方子?那种方子是有乱进献的?若是有个什么差错,整个杨家都得跟着赔进去!”
    这下连杨华隆都对彭氏怒目而视了,顾贵妃顶破了天,那是妃妾,上头有皇后坐着,你当着皇后的面儿巴结顾氏?母亲这些年为了经营跟两宫的关系,花了多少心力?
    “太子妃夸赞咱们骄娘,哪儿有你插话的地方儿?真真是蠢不可及!”人家姜太后,郑皇后,跟梅太子妃,那才是正经的三代婆媳,顾贵妃在里面算什么?“你想巴结贵妃,可谁许你踩着皇后娘娘,你有多大的胆子,敢帮着贵妃给皇后娘娘不痛快?!”
    郭氏越说越气,这些年她小心翼翼的周旋在宫中几位贵主儿之间,从不敢有明显的倾向,彭氏是她的儿媳,彭氏的态度,叫外人看着,难道不是她的态度?
    “母亲您不也接了照看沈王妃生产的差使,”彭氏兀自不服,偷看了杨华隆一眼,小声道,“妾身也是看着母亲您为贵妃娘娘奔忙,以为-”
    “你给我闭嘴!”杨华隆已经气的虎目圆睁,“走的时候我是怎么交代你的?叫你安生跟在母亲跟大嫂身后便好,该说什么,母亲跟大嫂心里有数,谁叫你擅自开口的?!”
    自己的媳妇有几斤几两,杨华隆再清楚不过,原以为有他在,彭氏也闹不出什么乱子来,谁想到一个没看住,她就在外头给自己捅娄子!
    “妾身也是为了老爷您啊,咱们从绵阳开始,到盛京城,多少银子撒了出去,可已经定好的差使还是被人顶了,妾身能不着急么?这贵妃娘娘跟顾相是本家,”彭氏横了一旁坐着的杨华哲跟小郭氏夫妇,“若不是有人为了什么破名声,得罪了顾相,咱们用得着到处求人么!”
    原来二嫂一直对自己存着气,杨华哲站起身,向杨华隆一揖,“是我考虑不周,居然拖累了二哥的前程,”
    “四弟,我没有这个意思,四弟做了哥哥们没有胆气做的事情,若是怪你,我成什么人了?”杨华隆连忙起身扶住杨华哲,“你千万莫听那个蠢妇胡言乱语,哥哥于你赔不是。”
    “真真是娶妻不贤,祸家的根源!”郭氏再也忍不住了,恨恨的盯着跪在一旁抹眼泪的彭氏,“来人,将彭氏给我送回蒹葭院,仁豫家的,以后蒹葭院的一切就交给你,给我将她看好了,若叫她送出去一根线,我都唯你是问!”
    得,二房回来半个月的功夫,这就禁足了两个了,何氏装作吃惊,拿手绢挡了上扬的唇角,这彭氏真以为跑出去些年,再回来就能跟郭氏叫板了,这一招过下来,就落了这么个下场!
    “我罚二太太,为什么要叫你们过来?不是为了下她的脸面,是要叫你们知道,咱们长兴侯府上下都是至亲的血脉,这内里要是乱了,一个家也长不了,而彭氏,不只是蠢,还跟咱们离了心,若是她信得过我跟你们大嫂,又怎么会不听我的话,擅自作主去结交贵妃娘娘?咱们杨家,从来效忠的人只有一个,就是圣上!”郭氏并没有立时叫仆妇押了彭氏下去,罚她,也得叫她明白自己到底错在了哪里?
    “你以为这样做,便是向贵妃娘娘表了忠心,啊呸,人家只会在心里笑咱们长兴侯府心不齐!你今天这一出,生生叫我跟你大嫂,成了娘娘们眼里的笑话!”
    这也是郭氏最生气之处,她自问无论是对儿媳,还是孙媳,都是极好的,而长兴侯府的男人们虽没有手握权柄,可是侯府的家风,却是人人称羡的,现在好了,出了个彭氏,叫她有何颜面出去交际?
    小郭氏一向好脾气,她也知道因为杨华隆的事情,彭氏对她们一房有意见,送个东西都有意区别对待。原本小郭氏也理解,并没有想过计较什么,可现在好了,叫彭氏指着丈夫的脸骂了,“二嫂,你向贵妃娘娘献保养方子,事前可曾叫母亲看过?要知道只要牵扯到药材,便没有万用皆灵的,贵妃是什么样的体质你也不知,蜀中的气候与京城更是不同,若是娘娘用了你的方子,有什么差池-”
    杨华隆已经没有力气去气彭氏了,他是知道彭氏有心结交顾相那边儿的人,而且他对此也是默许的,但万万没想到的是,彭氏采用的方法如此蠢笨露骨,你巴结顾贵妃,为什么要当着两宫的面儿呢?在杨华隆眼里,这郑皇后再不得宠,她也是中宫皇后,顾氏,顶多就是一个宠妃!
    这踩着正室的面子去捧个妾,哪个知礼守礼的人会做出这样的事?!还有什么保养方子,他怎么就不知道彭氏还弄这些?如果要献,事先也得叫自己母亲过过目啊,真真是娶妻不贤-
    郭氏毫不客气地发作了彭氏一通,将人带下去,便叫媳妇们都退下了,颐寿院里,只留下自己几个儿子。
    杨华隆虽然读书不如弟弟杨华哲,却是郭氏几子中,最聪明的一个,他知道郭氏将他们留下,必是有话要说,只怕还跟他的职位有关,“母亲,如今要怎么做?这要过年了,魏国公府那边,节礼咱们加厚两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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