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公子。”一直充当合格暗卫的魏果突然出现,指着一方:“您看!”
    魏长烟挑着抹懒笑,寻眼望去,嘴边的笑意倏然退去。
    遥隔数条街的西市,滚滚黑烟直冲云霄,忽隐忽现的火舌趁着风势舔尽楼台,迅速蔓延向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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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诤在半途亦瞧见了火光,待他纵力驰停在长乐坊附近,熊熊火势已然成不可遏制之势。西市这片的楼屋多采用木制结构,虽是易燃,但由于紧邻曲江池取水灭火极是便利,至今未曾有过重大的火灾。
    然而今夜这场火起得蹊跷,仿若中间有鬼神之工,短短一眨眼,人们反应过来,已是势不可挡。长乐坊中逃出的倌儿解了人们的困惑:“这火是从内坊酒窖起的,那窖子藏的都是几十年的陈年老酒,所以才烧得猛烈。”丧气地提起木桶:“别提了,赶快救火吧。唉,这一烧,家底都烧没了。”
    木桶提了半天没提起:“谁啊!这救命事……这、这位……大人?有何贵干?”混了几十年风月场,这点眼色还是有的,眼前人虽衣衫普通,但一看气度即知不是常人。
    傅诤捏紧桶柄,手背青筋微微凸起:“酒窖在何处?!”
    小倌儿吓得话都说不全:“现在这火烧得这么大,肯定过不去……不、不过大人真要去,从曲江池北面有个小坡也许能绕进去。”
    傅诤霍然转身离去。
    小倌儿捡起起掉在地上的水桶,这哪来的煞神啊!还是个不要命的煞神。
    临危受命的京兆尹大人赶过来,望着冲天火势,脚脖子一软,差点就地晕倒。今年他一定要成功退休!!!!
    小倌口里的小坡实则是个池边沙石堆起一个陡峭土包,踩一脚陷入一脚,根本没法站住。越过塌了一半的院墙看去,全是片赤红的刺目火色,风一撩,“嘭”的声炸响,火焰一昂,似有梁木倒塌下去。若是有人在里面,绝无生还的可能性。
    傅诤维持着平衡立在土坡之上,火光跳跃在他深渊般的黑眸里,像一个个张牙舞爪的魍魉。笼在袖中的手握得紧绷,手背上的青筋微微凸起,可他的面上却仍是一片平静,静得像一个抽离了所有感情的世外人。右手抬起个微小的弧度,滞留了一瞬,又缓慢地垂回身侧。他生平,从没有过像此刻般束手无策……
    火光烧红了半边天,远望去似是层层云霞蔚然。魏长烟快马加鞭而来,揪了个无辜路人一打听,也从曲江池边寻来。魏如累死累活跟在马后狂奔,贴墙走壁的魏果看不下去了,拽起他几个起落,跃在了魏长烟旁。
    “公子?”魏如从魏长烟背后探出个脑袋:“那不是傅大人……么”他默默地吞回最后一个字,好可怕的傅大人啊……
    傅诤立了不知多久,燥热的火气从地里蒸腾出,茂盛的火焰余下寥寥几簇在枯黑的木头上苟延残喘。缕缕白烟冉冉自灰烬里升起,焦味和隐约的腥臭混在一处呛得人皱眉,场面一时不堪目睹……
    魏如“咦”了声,几在同一刻,傅诤霍然大步往前而去。
    一丛丛火光里晃出来一个蹒跚人影,时不时为脚下的断木绊个踉跄。走近了才瞧清那人披着件残破的红花半臂,青丝凌乱散于腰际,淡粉襦裙灼烧得快瞧不出原本颜色……
    傅诤骤然止住步子,不再向前。
    那人拖着步子走到他面前,被火烟熏得甚是滑稽的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声音平得像一条线:“你来了。”
    人向前一倒,歪进了傅诤的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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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岑睿闭着气,缩紧身子伏在水洼里。秋夜里的水冷得和冰一样,胸口抵着坚硬石块,锋利的棱角像是要剖开她的胸膛。她从没觉得时间是如此地难熬,眼看着愈燃愈烈的火势寸寸逼近,咬牙脱□上的半臂,浸透了水,披在头顶身上,全身唯一一处温暖的地方也为冰冷所覆盖。背上靠着焦灼的火气,身下却是冰冷的水域,岑睿像游走在冰与火的地狱间,忽冷忽热快要连自己是谁都记得不太清楚。
    水洼与外面的曲江池连了一条细细的水流,正是这条源源不断的水流保住了她的命。
    傅诤来得很巧,岑睿从水洼里爬出来已消耗了最后一点力气。
    魏长烟跟过来,刹那间瞥见个粉裙少女被傅诤抱起,微是一怔:“素素?!”
    傅诤抱着岑睿与他擦肩而过:“今夜此事只有你我知晓。”
    那人是陛下?!
    转瞬,魏长烟拧紧拳头,提气欲纵身向前,往断壁残垣里寻去。
    “别找了。”从后方飘来轻如风絮的一句。
    魏长烟身子蓦地僵住,半天,喉咙里似是混了泥沙,沙哑道:“什么叫别找了?”
    魏如小心翼翼道:“公子,傅大人抱着陛下走了好久了……”
    “……”
    作者有话要说:小岑子获救了~这章留个迷,下章揭晓。考完试了一身轻!爱你们!我算算啊,不久小岑子要长大了哟~
    【叁肆】陪伴
    为掩人耳目,傅诤携着岑睿从皇城偏门而回,养心殿内一干无关人等已被来喜支派去了别处。
    玉兔偏西,宫内静得只有风穿梭在各间殿宇长廊里的空旷声,偶尔偏僻里角落里有宫人零碎低呓飘来。
    来喜在养心殿外抱头蹲守,一见着傅诤远远而来,又急又忧地迎了过去:“陛下……这是,”
    傅诤没做半刻停留,径直将岑睿抱进内殿:“去备些热水和伤药,再拿套干净衣裳过来。”
    短榻上,岑睿双手撑在身侧,低着头不说话。
    傅诤注意到她脸颊上似有瘀伤,伤痕被黑灰盖住,不大清晰,烛火一照,才看清颧骨至眼角处一大片青紫,肿得老高。傅诤呼吸乱了一瞬,顷刻恢复了淡静:“陛下受了伤?要叫太医吗?”
    岑睿一个字都没听入耳,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潮湿的衣物已干了许多,但垂散一身的长发仍断断续续地滴着水,整个人消沉而狼狈。
    来喜轻手轻脚地将东西送了进来,看着岑睿的模样,憋了满肚子的话没说出一个字,又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不忘将门合上。
    傅诤莫名生了些焦躁,如果她不是个女子,他何须这样顾忌?静了静心,他衡量着力度捏了捏岑睿的手脚和肩胛处,粗粗检查了遍,确定没有骨折之类的大伤,拧干湿帕,替她擦净脸上的污渍。又拿来干燥柔软的巾布,将湿漉漉的长发自上而下细致地揉搓数遍,直到手中发丝干燥顺滑为止。
    岑睿乖乖地一动不动,任傅诤有条不紊地将她打理干净。
    因为岑睿的消极不配合,傅诤暂时放弃了说服她换套衣裳的打算,转而打开药盒,出了刹那的神。盒中膏药仅剩了小半,显见经常拿出使用……默不作声地取了一点,略是一顿,将膏药徐徐抹开在岑睿脸颊上。打伤岑睿的人下手很重,轻薄的肌肤下淤着大量的血,傅诤再小心,这一碰也必是疼痛难忍。
    可岑睿连眉头都没有皱下,甚至是垂下的眼睫都不曾动过一分。
    她在傅诤眼中一直是个一点苦就能嚎上个半天的形象,傅诤以前嫌弃她娇气只因当她是男子,后来揭穿了她姑娘家的身份,一想使然。乍一看见这样的岑睿,傅大人心中涌起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淡淡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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