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冬夏的笑容更灿烂了两分。
    黎清的脚步肉眼可见地顿了顿,凝在冬夏身上的视线沉了两分。
    “仙尊,那么老朽先走一步。”黎清身旁白发老道开口。
    冬夏淡淡从老道身上扫过,没认出来是个什么角色。
    仙域之人她记得的不多,反正除了黎清皆是手下败将,这老道在手下败将里甚至都不出挑。
    白泽越应该认识。
    冬夏正这么想着的时候,殷秋水突然哧溜一下躲到了她背后,还紧紧揪住了她肩上衣服。
    就好像见到了什么恐怖景象似的。
    冬夏若有所思地半转回去,将殷秋水冰凉沁汗的手拢到了掌心里。
    殷秋水哆哆嗦嗦了一会儿,等祝音和黎清到一边去说话时,才贴着冬夏的耳朵对她道:“在白城时……我听过那老头的声音。”
    冬夏开始尚未听明白,殷秋水便怯生生伸手往她腰侧的记号处暗示地碰去。
    她还没来得及碰到便被冬夏在半路阻止,只觉身旁气息骤然变得粘稠冰冷,好似那日妖女现身时一般。
    但那感觉只是一瞬不到的时间便消散开去,像是种错觉。
    殷秋水有些恍然,只听见冬夏低声问:“你确定没听错?”
    “一定是他。”殷秋水肯定地点点头,“我记性很好。”
    冬夏握着殷秋水的手笑了笑。
    好得很。
    第32章
    鼎炉的存在可谓历史悠久, 并且令人惊讶的是,并不仅仅在魔域中流行。
    仙域同样也有人偷偷出售鼎炉,甚至价格还更为低廉。
    因为在魔域想要运输鼎炉的成本太高, 指不定就半路被人抢走占为己有。
    ——比如说妖女喜欢黑吃黑这一点就很出名。
    其余人多少觉得冬夏修为高绝中有鼎炉的帮助,但冬夏自己知道, 要变得比谁都强没有捷径,只有靠自己这一条路。
    她微眯着眼睛打量院门口的方向, 安抚地捏了捏殷秋水的手指。
    若那老道和暗中贩卖鼎炉的那群人有关系,一定能揪出他的狐狸尾巴。
    多年来冬夏一直暗中调查,可也只在魔域将这个见不得人的组织杀得七零八落——仙域到底不是她的地盘, 和黎清睡了一觉掰了之后更是寸步难行。
    好不容易能名正言顺地混在一群仙修堆里,还能光明正大地接近各路宗门要员,冬夏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最好能借着这机会, 一劳永逸地将幕后主使抓出杀了祭天。
    “冬夏姐姐, 不如告诉仙尊吧……”殷秋水不安地道, “仙尊肯定会帮忙的。”
    “不。”冬夏摸了摸殷秋水的头发,“黎清有别的事要忙。”
    比如身受重伤需要养伤什么的。
    就眼下黎清这身伤势, 冬夏觉得自己恢复个七八成就能把他打得落花流水。
    祝音和殷秋水很快一前一后离开, 冬夏又等了个把时辰, 仍没见黎清来找自己说话。
    他就像个锯了嘴的葫芦似的在院中盘坐调息,看起来整个人好像都入定了似的。
    冬夏等得有点不耐烦,干脆把书一合, 也沉默不语地就托腮盯着黎清看。
    还不到一刻钟的功夫,黎清已经有点坐立难安起来。
    冬夏眼尖地瞧见他身周原本规律运转的灵气都有点心不在焉地扭曲浮动,不由得嗤笑一声。
    装。
    祝音走时明明都将合卮酒交给了黎清,他一言不发地收起来却绝口不提,打的是个什么算盘?
    两人僵持许久, 还是黎清先败下阵来。
    他睁开眼睛,刚开口吐了个音,冬夏就抢先打断了他:“刚才来的老头儿是谁?”
    ——刚才不说,现在也继续憋着。
    黎清顿了顿才答:“那是白云宗宗主。”
    冬夏认真地想了想,不记得这号手下败将。
    虽然她现在暂时抽不开身,但可以将手中的线索交给白泽越去查。
    只要确定了白云宗的老头确实和鼎炉生意有染,冬夏便得到了一个极为珍贵的机会——她可以顺着老头一路找到仙域这边罪恶链的源头。
    想到这里,冬夏对自己看待黎清的眼神做了修正。
    黎清现在是张好看的门票,能让她安稳地留在仙域营地中。
    ……但这不代表黎清就不用死了。
    冬夏缓缓摩挲自己腕上一时还解读不透的阵纹,正想着怎么在这期间先从黎清身上讨利息回来的时候,外头问天门弟子前来禀报:“仙尊,骆家人到了,骆公子已在来此处路上。”
    冬夏想了想就回忆了起来:“骆同尘?让他进来吧。”
    问天门弟子愣了愣,小心抬眼观察黎清的表情,见他默认地垂下眼去,便应是离开。
    冬夏玩味地笑了起来。
    她太记得骆同尘了。
    这么多年来,敢对她的东西打主意的人不少,但真会胆大到付诸行动的,还真就骆同尘一个。
    ——还差点就叫那小子得手了。
    事后冬夏追杀骆同尘足足八千里,还是黎清出来救的场。
    再后来,骆家怕骆同尘一出门就被冬夏做掉,关了他一个长长的禁闭。
    但其实冬夏也就是随便追杀追杀,没真想把骆同尘做掉。
    否则骆同尘那点小聪明能补足他们两人间修为差距,逃出足足八千里?
    不过这也没必要说出来,说了骆家也未必信。
    还好没真把骆同尘杀了,否则今天还怎么用他?
    冬夏托腮给自己倒了杯水,抿了口便不喜地放到了一边,问黎清:“有酒吗?”
    黎清条件反射地去摸自己的须弥戒,半路才反应过来:“你酒量不好。”
    “你有酒。”冬夏扬眉。
    她是个酒鬼,但偏偏黎清这个滴酒不沾的……是个酿酒大师。
    为此,有那么短短半日时间里,冬夏还以为自己从此以后再也不愁没酒喝了。
    “拿来,我跟你换。”冬夏干脆地道,“快点。”
    黎清抚着戒面不语,像理智和冲动做最艰难的拉锯。
    “我数三。”冬夏耐心向来不好,她竖了三根手指,“不给我酒,交易失效。”
    “什么交易?”骆同尘正巧进门,听见这句下意识地问。
    “换酒。”冬夏托腮懒洋洋地看了眼骆家的年轻天才,“你身上带酒了么?”
    骆同尘下意识张口便答:“带了。”
    “那你跟我换。”冬夏朝骆同尘勾勾手指。
    骆同尘倒没觉得一坛酒有什么的,白送都不是问题。
    问题是……冬夏刚朝他勾完手指,黎清身上冰冷的剑气就几乎已经戳到骆同尘心口了。
    骆同尘瑟瑟发抖地想起自己被黎清从妖女手中救回去后,也曾经在黎清身上感到过这样的针对。
    黎清当时冷着脸问:“她追了你八千里?”
    心中一琢磨,这是觉得他还不够惨、教训得不够痛啊!
    记起往事,骆同尘咽了口唾沫,打了个哈哈,用最后的勇气询问:“换、换什么?”
    冬夏眯眼盯着年轻人,突地笑了一下。
    骆同尘不是第一次见冬夏笑了,可上次冬夏笑时仿佛春日万花开,这回却像茫茫雪地里横生出来一支嫣红摄人的梅花,几乎是全然不同的气质风姿。
    就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
    骆同尘不由得看得愣了会儿。
    就这么会儿愣神的功夫,黎清已经将酒放在了冬夏面前。
    “控制饮酒。”他沉声说着,有意无意堵在了骆同尘和冬夏之间。
    冬夏一手熟练地打开坛子,另一手掏了颗糖给黎清,很是敷衍:“拿这个和你换。”
    黎清看看手心里的糖:“……”这还是楚灵买的。
    “怎么?”冬夏转脸不怀好意地问,“你想要我这颗?”
    黎清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聚焦在了冬夏的颊边,那里稍稍凸起一小块,看就知道是冬夏含在嘴里的糖。
    冬夏偏过头来,朝黎清吐了一下舌头,半透明的球形糖果在她舌尖一闪而过又被卷回去,湿润又诱人。
    黎清倏然收紧五指,喉咙发紧:“不。”
    冬夏舔着糖耸了耸肩,给自己倒酒时见到骆同尘正同手同脚地悄悄往外退去,心机叵测地叫住了他:“你跑什么?”
    骆同尘的背影咔地停住,随即带着僵硬的笑容转头:“我……突然想起……有点事儿?”
    ——上次的冬夏还是个小甜甜,眼前这个气场跟黎清不相上下的是谁啊!
    冬夏晃着酒杯重复了一遍:“你有事?”
    骆同尘硬是从这三个字里听出了泛着血腥气的刀光剑影,立刻选择了能屈能伸的道路:“没,没事儿,我太闲了,不如给您倒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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