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店门,徐铮和小道士张礼真继续逛街,花了不少的功夫,总算全部考察了一遍,最后在阊门老菜馆品尝了酸甜可口的苏帮菜,小道士张礼真吃的格外开心,最后满意的拍着肚皮,感叹道:真的不虚此行!徐铮也有同感,不过更多的是对考察的结果。
    吃过饭后,眼看着天色不早,徐铮决定在这沿河寻个住处,小道士张礼真见街上行人少了不少,于是出去了趟取回了骡子,两人沿着运河慢悠悠前行,最后在一家看似客栈的大门口停了下来。
    小道士张礼真敲了半天门,出了一个伙计,穿的十分整齐,徐铮暗道这大地方客栈的伙计就是与众不同,就这身穿戴都要比普通人强上许多。
    伙计一看眼前二人,并不显得如何热情,问道:“两位可有预定?”
    “嗯?还要预定?”小道士张礼真有点没明白对方的意思,重复了一遍。
    “是啊,我们这里都是回头客,就算是生客第一次来,也都要提前预定的!”伙计态度很矜持。
    徐铮也有些纳闷,问道:“你们这里不是住宿的吗?”
    “当然可以啊,不仅可以住宿,还有酒席提供!”伙计说道。
    “竟然生意这么好!还要预定?”徐铮有点不置可信。
    “你俩到底来这里是干什么的?”伙计见二人有点蒙圈,于是好奇的问道。
    小道士张礼真扬了扬手中的包裹,道:“住店投宿啊!”
    “哦!”伙计长长地哦了声,然后不再言语,只是用手指了下院门旁边的墙上,然后一言不发,转身进去关门。
    “咦!这样算什么,有这么开门做生意的吗,看着就怪里怪气的!”小道士张礼真气的要上前捶门,被徐铮一把拉住。
    “笨蛋,瞧瞧你带的什么路!墙上写的什么,看清楚了没!”徐铮没好气的训斥道。
    “哈?怡红院?我擦!这店名怎么写的这么小,故意的吧!”小道士张礼真看清楚字之后,更加气愤地说道。
    “靠,换家换家!”
    “唔!”
    二人重新换了一家,进门之前经过再三确认,最后才放心入住。
    “你小子是不是想去青楼了!”徐铮吃饭的时候,拿小道士张礼真开起了玩笑。
    “公子!”小道士张礼真委屈的叫道。
    “你这人,真是缺乏幽默感!”看着小道士张礼真激烈的反应,徐铮无趣的打住了话头。
    旁边的店伙计笑道:“客观你还真别说,咱们这里的勾栏院跟别处不同!”
    徐铮来了兴趣,问道:“如何不同?”
    “这第一不张扬,乍眼看过去,就和民居差不多;二个不主动拉客,去哪儿的往往都是回头客;第三需要提前预约。”伙计笑着回答。
    “这么牛气?”店伙计的一番话也引起了小道士张礼真的好奇心。
    “可不是咋地,咱们这地界的勾栏大多数是清倌人居多,相貌身段绝对没话说,而且个个都有着拿手绝活。就比如说这‘怡红院’,里头的姑娘最擅长的是歌舞;前面的吟凤楼最擅长乐器;西边的翠翠楼琵琶和箫是一绝等等。”伙计看来老道的很。
    “小二哥讲的如此熟稔,莫不是经常光顾?”徐铮打趣道。、
    “客官,那地方哪里是我们这等人能去的!一年的工钱都不知道够不够姑娘一杯水酒钱的!”店伙计忙不迭的分辨。
    “和你开开玩笑呢!呵呵。”徐铮笑着说。
    “公子倒是一表人才,文质彬彬,去了定能博得爱才的清倌人垂青呢!”店伙计讪笑着说道。
    “去去,忙你的事情去,不要带坏了我家公子!”小道士张礼真板起脸说道。
    徐铮看着小道士张礼真,不由得再次哀叹道:“贞子!你真的一点幽默感都没有!”
    一夜好觉,在清晨河里船儿摇桨的欸乃声中醒了过来。徐铮和小道士张礼真净手吃过早饭,然后骑上骡子,直奔山塘街而去。
    当地的人们往往按照习惯把山塘街非诚东街和西街,东街从阊门渡僧桥起至半塘桥,这一段多商铺店家;西街从半塘桥到虎丘,多美景秀色,比如著名的普济桥、野芳浜、五人墓皆在于此,后世曾有人把山塘老街成为苏州“吴文化缩影”之一。
    徐铮和小道士张礼真沿着山塘河边的街道,缓缓而行。沿河两岸铺满了店铺,甚至还有许多木制二层小楼跨河而建,在两边商铺房屋的映衬下,山塘街有些狭仄。
    正在行进中,前面一家三进出的院子映入徐铮的眼帘,店门口写着四个浓墨大字:董家绣庄。徐铮和小道士张礼真到了近前下马,系好缰绳,迈步走进店铺。
    店铺里有三个伙计和一个账房,见徐铮二人走了进来,其中一个看上去老成一些的伙计走了过来,招呼徐铮二人。
    “两位贵客里面请,二小,奉茶!”
    徐铮把来意跟对方说明了下,然后安排了小伙计到里面禀告管事。时间不大,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中年人跟着伙计走了过来。
    中年人一副精明的样子,四十岁不到的样子,一撮山羊胡子梳的整整齐齐,一对小眼睛微微眯缝着,右手无名指带着一个晶莹剔透的玉石。看了眼徐铮,道:“东家正在看书写字,一时间抽不出空暇,特让我来跟公子谈谈,鄙人姓张,蒙东家高看,替东家打理外面事情。”
    替东家打理事情的一般称为管事,大户人家往往设立几个管事,有内宅的,有外宅的,有商务的,有人情往来的,名义上相当于东家的助手,实际上权限很大,类似后世的职业经理人一职。
    徐铮从对方的话里听出来这个张管事是替董家打理商业的外管事,于是满脸笑容的说道:“如此便有劳张管事了!”
    两人坐下后,有仆人送上茶水,徐铮简单的介绍了下自己的产品特点和价格优势,张管事听了之后,并没有过多的表态,而是重申了以往货源都是就地供应,是来往多年的合作伙伴,不仅有往来,而且还有人情等说辞。
    徐铮作为两世为人,这点经验还是有的,明白对方是索要一定的好处,也没有过多言语,最后提出想要去董家绣场参观一二,张管事面露为难,说道:“小哥,这绣场尽是女子妇人,男子涉足其中多有不便!”
    在徐铮的坚持下,张管事最终同意了,并派人叫来另一位王管事。
    徐铮打量着眼前的王管事,才发现竟然是个妇人,二十七八岁的样子,模样倒也周正,薄嘴唇,高颧骨,也是一副精明过人的样子。
    徐铮心说:看来董家当家的很会识人啊,选的管事都是聪明人。
    在张管事的介绍下,徐铮对董家绣场才略有了解,原来董家共有两个管事,一内一外,张管事主外,主要工作是董家对外的商业事宜和外宅的管理;王管事主内,主要是负责内宅和绣场等事情。
    张管事看着王管事,脸色柔和了许多,就连声音也不在生硬,把徐铮的要求说了一遍之后,就不在言语。
    王管事和张管事细声交谈了几句,然后由王管事带着徐铮前往绣场参观。
    徐铮发现王管事看着张管事的眼神异常的柔和,心里略有几分猜测。
    董家绣庄是祖传的基业,几代人经营下来,实力也算可观。徐铮在王管事的带领下,进入绣场之后,徐铮四处扫了眼,绣场十分宽大,一排排的台面一次摆开,总数差不多有二三十张台子,其中有十几个女工在不停的忙着手里的活计,穿针引线,有的在详细的端详图样,见徐铮进来,几个年纪少稍微大些的女工抬起头来,偷偷地打量徐铮,其中年轻未出阁的女孩子则是埋低了头,甚至其中两个羞的耳朵根都红透了。
    徐铮看了下,心里大体有了数:董家绣庄基本上就是眼下明朝手工业的写照,仍处于典型的手工作坊阶段。还算不错,徐铮心说,最起码不是依靠分散户提供产品。要知道当时很多商家往往采用分散式家庭生产模式,也就是东家提供原材料和款式以及要求,然后下发到有能力提供产品的单个家庭当中,最后统一收购产品,标价出售。这种模式相当落后,往往由于从业者的技艺水平不一,再加上管理不便,往往导致同一产品的不同个体间差距甚大。而董家目前已经开始采用统一生产、统一管理的模式,这在当时环境来说,已经算是前进了一大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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