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冉三姐妹的是桃红色小荷包,拆开了里面有十八两银子。
    这个数不错,够吉祥,比她们预想的十两要好得多。
    徐丰得了二十八两,徐老爷交待说今年得开始找媳妇了,这岁钱就当做是二人份的。徐丰难为情地收起荷包,支吾道:“找什么媳妇,男子汉大丈夫,得先立业再成家。”竟是害羞了。
    徐冉三姐妹围着笑他。
    萧氏的荷包最大,徐家四兄妹凑过去,“娘,快打开看看。”
    萧氏打开荷包,里面竟是一张素笺,上面写了几个字,印了徐老爷的章。
    “万事皆应条。无论茹茹你想要什么想做什么,拿了素笺来兑,老爷我一定说到做到。”
    “茹茹”是萧氏的闺中小名,兄妹四个意味深长地哦一声,笑着看徐老爷和萧氏。
    萧氏将素笺收好,倒是半点羞涩都没有。命使女取了金玉雕花小盒,将素笺放进去,低头数了数,语气娇憨地冲徐老爷道:“这是第二十张了。”
    徐老爷咳一声,当着孩子的面,也不好将话说得太肉麻。端肃神情,假正经:“第二十张又如何,说不定还有第五十张第一百张呢!”
    萧氏捂嘴笑。
    旁边徐冉啧啧叹。
    她知道的,自她爹娘成亲以来,她爹每年初一都会写个万事皆应的素笺,说是反正全部家当都由萧氏掌着,初一彩头也没什么好送的,干脆就送这个。一转眼成亲二十年,这便写了二十张。
    有一次徐冉好奇问萧氏,既然爹给了万事皆应的承诺,为什么一张素笺都没有用过呢。
    萧氏甜蜜蜜地回答:“因为没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呀。一切都顺顺利利的,想要的东西都有,想做的事情也都做了,哪里需要用到这张万事皆应的素笺。”
    徐冉羡慕啊,像她娘这样过日子简直太舒坦了。不过呢,以后等她找男人成亲了,也得让她男人每年写一张万事皆应的素笺。
    嘿嘿,她可不像她娘这样容易满足,等她拿了万事皆应的素笺,一定要最大效应地发挥它的价值。
    压完了家里人的岁钱,又命人包了碎银子一一发给府里的使子们。吃完饭,徐老爷和徐丰便准备出发前往太和殿广场,给官人拜年贺喜。
    爷俩出了门,家中女眷便准备回屋睡个回笼觉。今儿初一,得到宗祠祭祖拜年顺便去亲戚家贺新年,因着徐老爷和徐丰上太和殿去了,得等他们回来之后,一家人再重新整理出发。
    徐冉在床上躺着,想这几天的拜年行程。
    今天先跟着徐老爷去宗祠里,祭祖上香后,给各堂伯堂奶奶爷爷拜个年,然后跟着萧氏去萧家那边拜年。这一圈折腾下来,估计能捞不少岁钱。
    徐冉就开始数银子了。哪家会给多少,走几家一共能得几两银子,掰着手指头算。算来算去,忽地想起学神来。
    要不要去给学神拜个年?
    翻个身,抱了抱枕头,畅想学神会给多少岁钱。
    以他东宫太子的身份,怎么着也得五十两起步吧?有没有可能更多?
    徐冉往被窝里钻,打了个滚,兴奋地拍着床板,要真上东宫拜年,她可得使劲拍马屁!说不定学神一高兴,就把欠着的那几千两银子还给她了。
    等着近晌午的时候,文武百官自太和殿广场散去,徐老爷回了家,徐冉上前打探,问太子和官人今日一般做些什么,忙不忙,有没有闲空见外人。
    徐老爷一听就明白她的心思。拉了徐冉到角落去,道:“如今官人和殿下到寺里拜佛去了,等回来了,还要约见皇室子弟打赏打赏什么的,忙得紧,你可千万别去打搅殿下。”
    这样啊……徐冉抬头问:“那我还是照常,等出了正月十五等到礼训日再去东宫?”
    徐老爷犹豫问,“上次离开东宫前,殿下有让你提前去东宫的意思吗?”
    徐冉回想,好像没有,他只说了下次东宫见,并没说让她提前过去。再说了,学神要是有事找她,定会打东宫的人来知会一声。大过年的,他肯定也忙,巴巴地跑过去确实不太好。
    于是就打消了去东宫拜年的念头。
    中午吃过饭,徐冉跟着家里人去宗祠祭祖,各家各府的跑了一趟,累得半死,晚上吃了饭泡了热水澡,往床上一躺,手里捏着大大小小的荷包,闭眼一睡,便睡下了。
    此时才是晚八点不到,这头有人早早地进入香梦中,那头东宫却仍是灯火通明。
    太子奉官人的命令,此刻正在宴请招待皇室宗亲。
    这一天乏极了,太子喝了点酒,脑中昏昏沉沉的,趁殿中歌舞丝竹喧嚣之际,悄悄地从乌门走出。走到殿前来,抬头一望,夜幕半黑半朦,没有月亮,只有零零散散几颗星星。凉风顺着脖颈往里钻,被风一吹,醉意醒了七八成。
    殿里是歌舞升平,殿外却是静悄悄的一片。再往外走些,渐渐地听不到正明殿的嬉笑声了,寂静地连他自己的呼吸声都能听到。
    太子回身,指着福东海问:“你怎地一点脚步声都不出?”这话虽是责备,语气却不尽如此,倒有几分打趣之意。
    福东海笑:“殿下思事甚深,小的不敢打搅。”
    太子哦一声,卷袖负手一立,问:“你倒是说说,孤在想什么?”
    福东海见太子的神态比以往要宽和几分,定是醉了。因他又问出了声,不得不答,想着是新年,便大着胆子说起中午太子同官人去灵安寺的事情。
    “都说灵安寺的主持方丈是神人是天外高人,今日有幸一见,果真如此。外人并不知道殿下已定了婚约,今天主持方丈说殿下鸾星已动,乃是大吉之兆。小的思量着,方丈话里说的鸾星,不正是徐二娘子么,又说大吉之兆,那定说的是殿下与徐二娘子长长久久之兆。也许殿下想的也正是这个事。”
    福东海说完,一颗心悬在嗓子眼,他也怕的,怕殿下一个不如意,就砍了他的脑袋。
    垂手侍立许久,忽地听见太子道:“福东海,你倒惯会猜的。”语气欣然,并没有半点斥责之意。
    中了!殿下果然是在想徐娘子的事。福东海腆着脸上前,问:“今儿个初一,要不要去徐府传娘子来东宫坐坐?”一副“殿下我懂你的”的表情,透着几分奸笑。
    太子睨他一眼,并未说什么,手里把玩着刚从袖子里取出的荷包。是徐冉送的那个。指腹自扭扭捏捏的针脚线处拂过,声音如山间溪水般缓而清亮,反而说到徐二的时候,连语气都变得愉悦起来。
    “今日初一,她定是要随父出门拜年,就不用去传了。”
    福东海一皱眉,今儿个不传,那何日传?一不小心便问了出来。
    太子却并未责怪他的失礼。只道:“待她得了闲空,定会自己来东宫的。无需叫人去传。”话里透着几分自信。
    以她的性子,或许明日就急匆匆地往东宫来了。
    太子记着那日说要弹琴的事情,同福东海交待,“这几日你不必跟着孤,只在东宫等着。若徐娘子来了,孤不在东宫,你便差人来回话。”
    说罢便往春华殿的方向去,让人取出当年先皇后留下的鹤骨木古琴,想着等她来了,便为她抚首《浣溪沙》。
    这一等就是五天,迟迟不见徐二的影子。太子心情不太好,先是叫人去探探徐府近日的动静,等知道她这几日东跑跑西跑跑,各家亲戚朋友都跑遍了,横竖就是没往东宫跑时,太子有点就坐不住了。
    ☆、第 77 章
    这日初六,徐冉起得早。
    今日与苏桃约好,两人一起去书市探探耽美小黄书的行情。刚穿戴好,前头有人来传话,说是徐老爷那边有急事,请她过去一趟。
    此时正是早上七点不到,徐冉纳闷,大清早的能有什么急事?
    等到了书房,见徐老爷披着外衣,一脸睡眼惺忪,显然是刚从被窝里爬起来的。
    “冉冉,东宫来人了,你收拾一下去后门等着。”说完就打了个哈欠,“定是殿下有事找你,你好好表现。”
    一听是东宫来人,徐冉立马精神了,吼,学神终于想起她了么!
    拍马屁,要压岁钱!一定要很多压岁钱!
    屁颠屁颠就往后门跑了。
    徐老爷伸出的手悬在半空,还来不及嘱咐一句“记得给殿下拜年”,徐冉就已经跑没影了。
    冉冉就这么想见殿下么,瞧那小腿跑得多快,一听东宫二字眼睛都发亮了。徐老爷一边感叹一边回屋,不过啊,换做是他,估计也会立马跑过去。
    大周有谁人不想与殿下共处一室的?
    徐冉一路嘿啾嘿啾冲到后门,果然是东宫的马车,一眼就瞧见福东海在寒风中瑟瑟摇摆。
    刚想上前打招呼,忽地想起和苏桃约定的事情,抬起的手立马放下,转身又往小院里跑。
    得找人去苏府说一声,改日再和苏苏一起去逛书市。想到为了男神放苏苏鸽子,徐冉心中闪过那么一丝丝愧疚,好像不太厚道哦?
    脑海中冒出学神那张美貌值爆表的脸,徐冉耸耸肩,面对如此美色,想必苏苏也会和她做一样的决定!得学神殿下亲自传召,说不想去的简直不是人!
    这边福东海明明瞅见徐冉了,也正要上前问安,哪想徐冉转身就走,连句话都没搁下。福东海一僵,徐娘子为何一见他就跑?正想着如何回话,马车里幽幽传出一个声音,低沉缓慢,听不出话语里的情绪。
    “福东海,再去里面催催。”
    福东海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到底要不要跟殿下说明情况,刚刚徐二娘子已经来过了?只是不知何缘故,转身又跑了。
    想来想去,福东海决定还是如实以告。
    今儿个殿下亲自来徐府接人,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提心吊胆地将方才徐冉来了又走了的事一说,马车里没了动静。
    福东海心一悬,殿下定是动怒,徐娘子这回要遭难了。
    不多时,徐冉安排好了去苏府传话的人,蹦蹦跳跳地到了后门。
    咦,福公公哆嗦什么?为什么一直朝她眨眼,他冻坏了么?
    “福公公,新年大吉!”上去就行拜礼。
    福东海扯扯嘴角,回道:“徐娘子也大吉。”哄好了殿下就是大吉,不然就是大难哟!
    谁让她跑过来又跑过去的!
    徐冉打过招呼后便照常往马车里钻,上了马凳回头问福东海:“福公公可知,殿下有何事召我?”
    话音刚落,马车锦帘忽地被掀起,先是一只皓白如霜雪的手,指节分明,修长精致。徐冉一愣,车里还有人?
    “孤找你,还需要理由吗?”而后便露出一张如高峰清寒般的冰山脸,眼眸深沉,眉间微蹙,此刻正高昂下巴,睨眼看着她。
    天啦撸,是学神殿下!嗷嗷嗷嗷嗷,学神竟然亲自来接她!
    徐冉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忙地就要退回去行礼。
    太子一把捞住她的手,吐出两个字:“上车。”
    马车里,两人相对而坐。
    这气氛不太对劲啊……好像学神在生气哦?
    徐冉微微抬了抬眼,“殿下?”
    太子没有应答。
    徐冉怏怏地垂下眼。可能是殿下在谁那里受了气吧,毕竟作为一国储君,每天要处理那么多事情,碰到点郁闷的事,也是很正常的。
    不说话了?太子忍不住迅速往她那边一觑,见她坐得笔直,小脑袋却低垂着,嘟嘟的团子脸,粉粉嫩嫩,像是能掐出水一样。
    看着倒是乖巧,做出的事,怎么就这么不乖巧?
    竟然连着五天都没来过东宫。一想到这,太子心中就有闷气,虽是生气,但终归不好发作。他是太子,是天下雅君,若跟个小姑娘置气,有失君子风范。
    指了指旁边的位子,道:“你坐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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