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心里这样想,但常姑姑是个尽职守责的,该教的还是要教,从大婚礼仪到行周公之礼,事无巨细地一一教导,尤其是后者,听得谢瑶光面红耳赤。
    大抵是看谢瑶光着实羞窘的不行,常姑姑扔下一本册子叫她好好看,便又盘问起她平日里在家的日常来。
    听说谢瑶光平日里会帮着凌氏管教下人,打理账本,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心底念叨着,就说皇上不可能娶个什么都不会的人来做皇后。
    要说这言谈举止,想要学好,并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萧景泽的本意也只是让谢瑶光照猫画葫芦,只要不在大婚典礼上出错就行。
    常姑姑着实看不惯皇帝这般宠着这小姑娘,尤其是见她模样俏丽,心中便料定萧景是被美色所吸引,教起规矩来便十分严厉。
    谢瑶光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只当自己无意间得罪了常姑姑,只是常姑姑在宫里头再有体面,也不过是个奴才,她现下忙得一团乱,没空与她计较,并没有将这事儿放在心上。
    倒是常姑姑,在瞧见谢瑶光的嫁妆单子时,不由睁大了眼,仔仔细细地核对了一遍,确认这数目没有错,自以为终于明白了皇上为什么非要娶一个谢瑶光这个爹娘和离,名声不显的女人了。
    这……这简直就是一个会移动的金库啊!
    常姑姑眯了眯眼,心底暗暗盘算起来。
    谢瑶光此刻无暇顾及一个不相干之人的想法,长安旧俗,凡是出嫁,新嫁娘的小姐妹们都是要来添妆的,她没多少朋友,本以为还能躲躲清闲,没成想凌芷彤、凌茗霜、傅雅兰、就连被禁足在家的华月郡主都上门来了。
    “这孩子随了凌姐姐,瞧这一双眸子黝黑明亮,见人也知道笑,长大后定然是个英姿勃发的好儿郎。”傅雅兰很是会说漂亮话,夸起人来毫不吝啬,惹得众人争先恐后地想要抱一抱松哥儿。
    凌芷彤道:“先让我抱抱,好赖都要唤我一声姨婆婆的。”
    华月这个霸道性子却不肯相让,“那又怎么样,你是姨婆婆,我还是郡主呢,快教我抱抱,我大嫂二嫂进门这么久,小侄子小侄女都没有一个,霜姐姐的儿子长得这么白嫩,可馋死我了。”
    “郡主怎么了?让我算算这辈分,你得管皇上叫叔祖吧,那我们家小七往后就是你祖婶,我又是小七的姨母,这么算下来,郡主你可跟我要差了四五个辈分呢。”凌芷彤坏笑道:“你倒是说说,你该怎么称呼我才对?”
    华月被这复杂的辈分给绕晕了头,哼哼了两声没说话,好在凌芷彤只是同她开玩笑,还是让她先抱着孩子逗弄。
    “你们可悠着点。”初为人母的凌茗霜叮嘱了一句,见儿子同她们玩得笑呵呵的,不哭也没闹,这才放下心,对谢瑶光道:“你什么都不缺,我也不知道这添妆该添些什么合适,喏,这一匣子银票是我经手那间铺子的去年一年的进项,没多少,留给你傍身。”
    说是没多少,可之前那铺子是她帮凌茗霜打理的,这一匣子银票的价值,谢瑶光心里再清楚不过,她有些犹豫地问了句:“你拿这么多钱给我,你家里……”
    凌茗霜看出了她的意思,不在意地摆摆手,“这银子是我的,我爱怎么花就怎么花,想给谁就给谁,你不用管。”
    人常说,外甥肖舅,其实凌茗霜这个侄女有时候行事,同她亲姑姑凌氏可谓如出一辙。
    听她这么说,谢瑶光就心安理得的收下了,毕竟在她看来,这些进项是凌茗霜的嫁妆铺子所得,薛家人的确没有置喙的余地。
    傅雅兰送得是一副棋,棋盘乃荆山墨玉雕刻而成,黑子亦是,而白子则用了上好的汉白玉,打磨的十分光滑,温润质感让人觉得极为舒服。
    “让傅姐姐破费了。”谢瑶光同这位相府小姐说不上交情有多好,但是傅雅兰一向待她不错,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她对傅雅兰也十分客气。
    傅雅兰得了这么句话,十分无奈,她觉着谢瑶光这个小姑娘有趣,下意识地想和她交个朋友,没成想三五年下来,谢瑶光心防之重,她还真是没辙。
    另一边的华月和凌芷彤,逗弄孩子的新鲜劲儿过去了,才想起自己今儿是来做什么的,纷纷将准备好的添妆礼拿了出来,因为两人还未出嫁,没有私产,礼物自然比不上傅雅兰和凌茗霜的贵重,但重要的是心意,谢瑶光依然笑呵呵地收了下来。
    大婚前的最后一夜,谢瑶光抱着枕头来到凌氏的房里,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娘亲,我今晚想在你这儿睡,行吗?”
    凌氏看着已经长成大姑娘却依然依赖着自己的女儿,微微笑了笑,她没有说话,只是往床里面挪了挪,然后拍了拍空出来的位置。
    躺下来的时候,谢瑶光似乎才寻到了一丝真实感,这一世,她最重要的亲人还在她身边,而她最亲密的爱人,过了这一晚,她就要嫁给他了。
    她不知道旁人出嫁是什么样子的,但是过了最初的欣喜、紧张、不安、忙碌,在这一刻终于到来的时候,谢瑶光除了微微有些舍不得母亲之外,竟然无比坦然。
    84.为君妇(修)
    第84章为君妇
    史书记载,启元六年七月,宣恩帝迎娶皇后谢氏,十里红妆为嫁,封后大典之隆重,前朝未曾有过。
    事实上,对谢瑶光来说,这一天实在没有想象中那样美妙。
    天还没亮的时候,宗正府的主管皇家庆典的宗正卿就领着一大群宫女内侍敲响了府里的大门。
    谢瑶光同凌氏说了半宿话,刚刚才眯了一小会儿还没睡熟就醒了,怕动静太大,扰了凌氏睡眠,她一边披着衣裳起身,一边低声吩咐喜儿将人全都赶到前院去。
    礼服前几日就送了过来,谢瑶光正是长身子的时候,这衣裳是改了又改,才勉强算是合身。
    伺候谢瑶光梳妆的姜嬷嬷瞧见她捂着嘴打哈欠,惊讶地出声道:“诶呦,我的主子啊,今儿可是您的大日子,怎么这眼睛肿成这样,有没有鸡蛋,快叫人煮两个鸡蛋滚一滚,好歹也要消消肿,这样可怎么出去见人呦。”
    凌府的下人们哪里经历过这样的阵仗,听姜嬷嬷这么一说,立时手忙脚乱,幸而一直在后院守着的青雪青宛也跟着过来了,有了人指挥,才不至于乱糟糟地一团。
    紧接着姜嬷嬷拿出开脸的工具来,笑道:“先让宫女给您洗漱吧,弄好了您坐在那边椅子上,记得面朝南,我再给您绞面。”
    谢瑶光晕晕乎乎的,干脆让人用了凉水,这才勉强清醒了些,先前凌茗霜成亲时,她从前一天就跟着,对于这流程也不陌生,洗完脸便半靠在椅背上,仰起头让姜嬷嬷动手。
    然而姜嬷嬷拿着手里的丝线愣在原地,半晌才道:“主子这脸白嫩的,一丁点绒毛都瞧不出,老婆子还真是无从下手。”说罢又细细地盯着谢瑶光的脸是瞧了又瞧,才勉强在鬓角处看到了细碎绒毛的踪迹,一边忙活一边道:“小姐容貌好,脸上也白净,正好也能少受些苦。”
    正如姜嬷嬷所说,没费多少工夫,就完成了开脸这道工序,还没等谢瑶光松口气,老嬷嬷又拿出一套胭脂水粉来,道:“这几年宫里头没主子,用不着这东西,估摸着是省了不少银子,这一回采购,大方着呢。”
    这姜嬷嬷是个善谈的,一边为谢瑶光上妆,一边说着宫里的新鲜有趣事儿,谢瑶光打了两个哈欠,竟然来了精神,注意力全都往姜嬷嬷那儿去了,等她回过神来,那铜镜中的一张脸,竟下意识地露出个惊讶的表情。
    “这是我?”
    除了及笄礼那一回,谢瑶光几乎从未施过半点粉黛,就连萧景泽送给她的那一盒胭脂,还完完整整的放在梳妆盒里,倒不是因为谢姑娘自认为天生丽质能迷倒众人,她是嫌麻烦。
    可要是仔细说起来,上辈子的谢皇后是十分爱打扮的,她那时身子弱,面色枯黄,神容憔悴,由不得她不打理仪容。可那些勉强遮盖气色的白色膏粉,与此刻脸上的妆容,可谓是天差地别。
    炭笔粗粗勾出一双远山眉,脂粉恰到好处地遮住了她眼底的黑青,突出那对灵动的眸子,白净的脸颊仔细看还透着一丝粉,饱满的双唇莹润而有光泽,她一开口,镜子里的人唇瓣便微微轻启。
    谢瑶光心中忍不住雀跃起来,她觉得自己这副模样极美,萧景泽一定会喜欢的。
    过了五更,东方天际露出一丝鱼肚白来,下人禀报,说是傅夫人到了。
    来得不是傅相夫人,而是傅相的长子媳妇李氏,皇家的大婚礼,从习俗上来说其实与民间别无二致,梳发一样要请全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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