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已经通了,上来是告诉你把外面的工人安排一下,我马上去码头把我们的船调过来。”
    “少爷。”夏枫喊住他:“我给他们多发一个月工钱,说我们要休息一个月?”
    “你看着办,就算多发一个月,也没有多少钱,不用问我。”
    拉贾尼这点好,越来越有同情心。那些工人昨天还在问夏枫何时进货,因为作坊里没原料了。他们是害怕停工的,害怕没钱吃饭。乡下的男丁早在去年就做了雇兵,如果没活干,说不定也会被拉去充军。
    工人们都没发现奴隶姜戈四人和邦克三个,都许久没有在作坊露面了。
    唉,这战火眼看就要烧到脚下,竟无一人担心。谁来当王,谁又做城守,仿佛他们根本就不在意似的。怪道拉贾尼要说,统不统一的只有城守大人一人关心......
    夏枫早已备下足够的铜达姆,吩咐娜玛发给他们。如果短时间内能回来,或许这些人还能搜逻来用。
    ......
    卡布尔太太和艾尼在地库里窝了十多天,已经过了适应期,骤然得知要离开,还有点不舍得。因为,去到外面,谁知道是怎样的情形?
    出发前一天,沙糖跟统一奶糖装了十个大陶罐运上船。作坊正好在码头上游一点点,加上船只不大不小,放眼看去,跟旁边坎普尔码头上的普通船没有区别,一般没人在意。
    一般人不在意,不表明姚敬隋的人不在意。那船可是打着拉贾作坊的旗号,上的也是拉贾作坊的漕运税。只不过,他们主要是守住通往码头的道路,并非那只船而已。
    第九天晚上,住宅像往常一样点满油灯,作坊也如平常一样,只有正屋的灯亮着......
    “少爷,您带着太太跟小姐走前面,我走最后。”夏枫说道。
    拉贾尼本要反驳,想到她可能是要封通道,并扶着母亲跟妹妹先走。
    “姜戈,你也走。”
    姜戈不听,非要跟夏枫一起,还把她手里磨尖的石头抢过来,指指自己的头,表示他知道怎么做。
    “不,我还要把洞口震塌,你行吗?”
    姜戈一愣,没敢再坚持,却是不放石头,他走在夏枫前面,夏枫朝壁上嵌一块,他便递一块。
    两人配合默契,在地道里埋下一条尖石“路障。”
    拉贾尼一出洞就发现了船,那眼尖的船工一眼看见他:“少爷,等我靠过来放踏板!”
    “小点声!”拉贾尼死命压住声音喝道。他刚一跨上木板,紧着艾尼出来了,在哥哥的搀扶下上了船。艾尼立即跑进舱中,吓得瑟瑟发抖。
    卡布尔太太、娜伊、娜玛......包括奴隶们都上了船,夏枫还没出来。
    拉贾尼焦急不堪,问邦克:“不会出什么事吗?”
    邦克怎么知道,试探道:“姜戈也没出来,要不要我去看看?”
    拉贾尼又一把拽住他的肩膀:“别去,别给她添乱。”他知道自己啥忙也帮不上,只是控操心,问的净是废话。
    两人低头俯在船舷上,正聚精会神地盯着水草掩盖的洞口,突然听得一声闷响。施即,夏枫拉着姜戈跑了出来。
    夏枫一个冲刺跳上船。
    “开船!快!”一边催道,一边用力拉船锚。没人提醒姜戈,他刚刚站稳就扑上去帮夏枫锚。
    拉贾尼心刚刚放下又提起,他刚刚看见了什么?她拉了奴隶的手?一种莫名的愤怒在胸中翻滚。
    而姜戈根本没有注意到,“尊贵”的大管事刚刚碰他了,他还沉浸在巨大的震撼之中。大管事的力气太大了,只有真神才会拥有这样的能量......
    “我来,你滚一边去!”拉贾尼一脚踹开姜戈,朝船工吼道:“我的人来了,吩咐他们做事。”
    ......
    “三把头,三把头,您看您看,那船动了。”
    黝黑健壮的三把头黄叁听得动静,赶紧跑过来,静静看着河面,只见那船吃水颇深,大感不妙,忙道:“有问题,你们快上船,先别追,等我命令。”
    说完,一个前跃跳上岸,使出轻功朝岸上奔去......
    夏枫帮着奴隶偷偷摸摸地撑帆,先装着不像远行的样子。一旦远离码头,他们就要三帆全张,疾速前进。
    “女大人,可以了吗?”船尾的老船工死死抓住船舵扭头问道。
    “什么女大人,叫我大管事。”夏枫兴奋地叫道:“行啦,张帆!”现在都已经看不见码头了,此时不加足马力飞跑还干什么!
    “轰——”帆一撑开,船速骤然加快。
    “永别了,姚敬隋!”
    姚敬隋得到范忠汇报的时候,他全然不信,非要跑到拉贾作坊亲自查看。
    果然空无一人,怒道:“你是说,你到的时候,就是这样子?”
    范忠惭愧不已,急道:“大人,他们坐船逃了,赶紧追吧。”
    姚敬隋一把揪住他胸口的衣料:“你不是封了道吗?他们从天上飞的?”
    “属下......属下真不知。他们绝对没有人一出院,工人走后,所有人都还在里面。”
    “蠢,地库看了没?”
    “没...”
    “啪!”范忠刚刚吐出一个字,就被煽了一巴掌,只听少当家在他耳边咆哮,“还不快去看,是不是藏在地库了,那船只是调兵之计?”
    “是!”范忠飞速出门。
    姚敬隋马上又吩咐黄叁,“看清楚了?是朝德里的方向?”
    “属下敢以人头担保。”
    “好!”姚敬隋的丹凤眼寒得可怕,“咱们也撤吧,呵,正好跟我顺路。你先去码头等着,如果范忠找不到,那就可以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了。”
    姚敬隋上船还没平复好心情,范忠就满头大汗跑下来了,哭丧着脸说道:“他们居然挖了一条地道,肯定是上那条船跑了。”
    “追!”
    姚敬隋一声令下,码头上的七只船同时起锚,在夜里显得是那么的突兀。引得其他船支上的人纷纷望过来,一见是大明姚老板的货船,马上认为这是大惊小怪了,财大气壮的姚大人,哪次的阵仗小了。
    姚敬隋忍不住仰天长笑:“哈哈哈哈......玩鹰人,今日倒被鹰啄了眼。”笑得眼泪都出来了,问范忠:“喂,你怎么不流览一下他们的地道?”说到这里,才发现范忠衣衫褴褛,奇道:“噫?你的手这是怎么了,还被伤着了?”
    范忠一张脸五颜六色,试图遮住自己渗血的手肘,低声汇报道:“少当家,您绝对小看了拉贾尼。他就是装着憨直,其实心里很有计较。他在地道内一路都埋下尖石头,还把出来的洞口给震塌了。少当家,这完全就像咱们道上混的一样,很有手段呐。”
    姚敬隋嘴角一抽,很想再给他一把掌,但是手还在疼,忍住了,讽刺道:“你不是说只有小姑娘一个人有武功吗,难道看漏眼了,拉贾尼也会?”
    范忠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辩解道:“他是主谋,只有开口就行。女人哪有这等本事!怎么能识破少当家的计谋,提前知道有危险?”
    姚敬隋差点气得拍胸口,连连摆手:“要不是出来时父亲不愿意把有用之人给我,只能把你这个蠢货带在身边,我早就扔你喂鱼了。”这废物哪壶不开提哪壶,被人看出来的计谋还叫计谋吗?那叫技量!
    范忠心惊胆颤,手脚没处放,猛地狠抽自己一巴掌:“少当家,是我蠢。”
    姚敬隋冷静下来,幽幽而叹:“不能全怪你,是我轻敌了。”
    他确实过于自信,又道:“还来得及,追吧。那条二手破船,能跑多远?”起身往舱里走:“我去稍作休憩,追上后唤我便是。”
    他得好好想一想,待逮住那个长得像颗小香梨的姑娘,该怎么玩?好想知道她是怎么勘透形式的。
    按范忠所说,她武功资质不错,但还是个新手。唐家那小子,跟贺掌柜的商团只在哈兹尔镇呆了不到一月,能教给她多少东西?
    范忠正预奔向船头,听得后方少当家渐行渐远,惆怅无比的语气:“着实让人好奇。”
    范忠暗恨,都怪自己大意,一定是蹲守的人出了岔子,他低估了那女戎子的能耐!
    ......
    “夏枫,我先看着,你去睡会儿。”拉贾尼劝道。
    ☆、第97章 【家】
    夏枫正在思考怎么回答他,因为她也没有把握,唯一能做的就是加快行程,去到德里再说。如果姓姚的到了德里还死咬着不放,她就准备将其倒卖粮食,还有某个假掌柜被“砍了老壳”的事情曝出去,一路查下去,肯定能牵连到他姚大人。
    至于曝给谁,当然是德里的当地长官,他一介商人,又是从下游而来,屁股底下全是屎,经得起查才怪。
    “啊!”夏枫一慌,猛然抽手,为怕伤着拉贾尼她没敢用力,所以第一下竟没抽出来。
    拉贾尼死死握住她的小手腕,呼吸急促,声音喃喃:“夏,嫁给我好吗?我娶你做正妻,只娶你一个妻子,我宁愿不要财富地位,只要你......”
    “少爷,你先放开,不然,我不保证会不会伤着你。”夏枫声音骤然变冷。
    拉贾尼得寸进尺,伸开胳膊把夏枫一把楼进怀里。夏枫正气着呢,仍然没有预料他竟敢如此大胆,“嘭”一下撞进他的怀里。
    随即,她使出力气,猛地挣脱出来:“少爷,请你自重!”
    拉贾尼的心脏突地一停,马上又剧烈跳动起来:“我没有不尊重你,我现在要说的就是给你尊重!”那股他梦寐以求的软香还回味在他的脑中,一时情绪不受控制,差点又硬来,但被她的证据震住了。
    “我没有允许你碰我,现在,请你离开!”夏枫的语气冷得可怕,仿佛温度降到零下,连蚊子腿能冻僵了从皮肤上滑下去。
    拉贾尼死死盯着她的红唇,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刚刚涨得难受的小腹突然泄了力,眼睛里闪着点点星光,用沙哑的声音回道:“我......”
    “么哩啊,么哩啊!”姜戈突然在船尾大叫。
    一怒一气的两人顿时忘记了眼前的“仇怨”,双双奔上甲板,骇然发现后面出现一条,两条,三条......越来越多的大船陆续出现。瞧那不要命追赶的速度,不是姚敬隋还能是谁?
    “怎么办?”拉贾尼慌神了。
    “叫邦克什克伊扎全部出来,加快速度跑啊!”夏枫把头莎整个儿围在脖子上,转身回去拿峨嵋刺。
    拉贾尼叫唤的声音差点震碎邦克等人的耳膜,他恐慌不已。夏枫气得发抖,没料到这么快就发现了。狗东西,你一大老板,心眼这般小。
    老船工大喊:“不行,现在是逆风了。”
    真是要命,夜里的初夏居然刮起北风。眼见那帆布被风吹出“布兜”,这得耽误多少时间呀。虽然对方也是,但是他们的船大,而且打头的那条船是空的,远远超出其他六条。
    老船工心知他们遇上仇杀,瞧这一个个吓得鸡飞狗跳,连带他自己急得乱了阵脚。
    “船老大,你老有经验,现在有办法可以跑快,让大船两天时间都追不到吗?”年迈的船老大,额上堆出层层“沟壑”,思忖半天,居然说道:“那就只有指望逆风持续的时间再长一些。”
    不等夏枫询问,他就解释道:“咱们用的是一样的浆,他们受的阻力也大。就是,不知道咱们的力气跟不跟得上。”说着,他犹豫地看着周围的男人们。直到邦克和什克一来,才稍感安慰,心说全是这样的块头就好了。就算拼不到两天两夜,半天是能拼的。
    老头儿已经在为自己想好后路了:拉贾尼少爷给我的钱,够小女儿的嫁妆,也够家人生活两年,他就算死了也没遗憾啦。来接这趟活的时候,就预料到这个结果。
    夏枫见老船工好像在心里默默作着祷告,心猛地一沉。
    换了口气,说道:“老人家,前面有什么险滩吗?”
    船老大眼神微亮,随即又消逝,“有个小险滩,只有到了河神滩,才有大险,但那时,我们早就没了力气,也离德里不远了。”刚刚说完,老头儿露出绝望的神情,指着对面说道:
    “大管事,您看,他们在调帆。那是大明人?”他开了一辈子船,有些见识。
    “是的,是大明人。”夏枫看见船帆移了位置,这就是中国人引以为傲的“调戗使斗风”法,逆风顺风都可以,能驶八面风。古人的智慧啊,对夏枫来说,真不是好事。
    船老大和夏枫心中同时哀呼:这逆风,来得真不是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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