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每一人,都是活生生的一条人命,而非谁的武器,亦或谁的附庸,哪怕他们不知道为自己争取,他却是不能不替他们多做考虑的。
    那些财宝也好,名声也罢,又哪里及的上这些人分毫呢?
    说他懦弱也罢,逃兵也好,左右他也不在意,只有这些人,是他无论如何都要护住的,仅此而已。
    “教内收拾一下,我欲置之死地而后生,先行舍弃此处,暂避风头,老弱伤患先行撤离,剩余人等留下布置。”说完这句,他就住了口,神色淡淡的看着下面的人瞬间炸锅。
    “离开?为何要离开?我们不惧他们如何,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为首的一个分堂主差点从地上跳起来,带动其他人的情绪,场面一度失控。
    “舍弃主教必定损失巨大,元气大伤更容易出事……”
    “更何况离了这里,又还能去哪呢?”
    众人情绪越发激动,言辞激烈,纵使被面具遮盖,也能感受到他们脸上的惊慌与无措,甚至一度陷入绝望。
    这里不光是他们从小到大生长的地方,更是他们的信仰所在,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家”的地方,任谁都不愿离开,自己真的……很残忍呢……
    夜子曦低垂着眉眼,静静地看着他们,喜怒难辨,任由那些情绪发散出来,近乎宠溺的包容。
    渐渐的,讨论的声音轻了下去,众人这才从那种激动的情绪中冷静下来,抬头看着高台上的男人,心头一凛,瞬间噤声,呼啦啦跪倒一片,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他们逾距了……
    可预想中的责怪和大发雷霆并没有出现,有一两人壮着胆子向上瞥了两眼,却只看到夜子曦一脸平静,甚至平静地有些过分了。
    “我知道,损失巨大,但是之于我而言,没有比你们性命更重要的东西,无论是财富也好,还是这处居所,都是及不上。”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对于自己人,他便再也不会用“本尊”自称,甚至大多时候都会尊重他们的建议和选择,只在这种事上,他绝不会,也不愿妥协。
    “也是我这个当教主的无能,护不住你们所有人,若是我足够强大,想来再无惧任何人,又哪里会被他们逼到如此地步。”他此言一出,众人更是高呼不敢,再没了任何怨言和不满,一时安静如鹌鹑,静静地伏在那边,等着接下去的指示。
    “去准备吧,具体事宜,左右护法会稍后告知。”夜子曦有些疲惫地挥挥手,原本满满当当的大厅再度空荡下来,只有璃月立在中央,看着他的眼神,隐隐担忧。
    “我是不是很没用?”夜子曦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苦笑一声,却也没想真的听到什么安慰,不过是想倾诉罢了。
    这段时日发生的所有事,都在昭示着他的天真与无能,他总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又想当然,可是哪有那么方便呢?
    处在这样一个位置,就注定他不可能任性妄为,所思所想都必须谨慎再谨慎,更何况他没那个大局观和眼界,最终只能处处受制。
    “您给自己太大压力了。”璃月蹙着眉,走上前去,素手按上他的额头,力道适中,让夜子曦有些享受地眯起眼,一直紧绷的神经也稍微松快几分。
    “您只要做您想做事就好,无论是什么决定,属下都将永远追随。”没什么天花乱坠的安慰,甚至并不像男子般坚定,带有独属于女子的温婉和轻缓,却又不失决心。
    “也是,”夜子曦扯了扯唇角,努力露出一个清浅的笑意,“无论什么后果什么下场,都由我一力承担,那便够了……”
    他低声喃喃,轻到璃月都没听清楚,下意识地张嘴想要询问,却最终还是放弃了,只是手下的力道又放轻了几分。
    少年继位,他们这位小教主,确实负担了太多太多的东西,更何况这次的冲突又是因为他坚决要去救萧君逸才引起的,他心底想来也很是愧疚自责。
    可是这种事,又有谁能说得清呢?
    要怪,也只能怪那幕后之人,这般咄咄逼人,以后若是正面对上,非要要将他们碎尸万段不可!
    夜子曦的想法其实很简单,暂时舍弃这个大本营,将所有人通过自己寝居的密道送出去,再用火。药把那处炸了,让各大门派的人进退不得,而后化整为零,暂且修养生息,只要他们没有大规模聚在一起,那这群人就算想要围剿,也无处可寻。
    至于以后……
    他暂时还没想过,约莫是暗地里把人再召集起来,重新建立基地,或是真的迁回外域,大致不过这两条路,却需要他再好生寻思一番。
    萧君逸从昏睡中醒来,就看到夜子曦坐在床边的凳子上,脸朝着他的方向,目光却很是呆滞,没有焦距。可就算如此,他依旧很开心,这是自上次说破之后,这人第一次主动来看他。
    “哥哥,发什么呆呢?这几日你都在忙什么?”他低声唤了几遍,这人才回过神,看着他的目光,却复杂难辨,任是他也猜不透。
    “你这几日好生休息,黎吻开的药,一副都不许落。”夜子曦看着他,目光依旧淡淡的,再没了那些纠结和羞怯,似乎之前的冲突根本不曾发生过一样。
    这几日?
    萧君逸敏感地揪出其中特殊的字眼,心却渐渐沉了下去。
    那……过了这几日之后呢?
    夜子曦却没有为他解惑的意思,似乎真的只是来看他恢复得如何,看过了也就走了,没有丝毫留恋。
    随后他将黎吻唤到屋内,这人被他催着多造些火。药,几乎都快宿在炼丹房了,米白的衣袍青一块灰一块,皱皱巴巴的,一张小脸也满是污渍,俨然就是一只小花猫。
    “你大概还需几日?”他把人拉到近前,掏出帕子给人擦了擦,却发现那污渍很是顽强,只能无奈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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