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妃是陆氏的亲姑姑,平日里是真心疼她,也对自己这个侄女了解得很,知道若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她方才不会那样失礼,端着架子得罪了宣宁侯府老夫人。
    听着老王妃的话,陆氏脸色变了变,好半天还开口道:“到了这会儿,姑姑还想瞒着我。”陆氏话音顿了顿,迟疑了一下,才又说道:“这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姑姑别什么事儿都由着他。”
    陆氏的话音刚落,老王妃眼底闪过一抹诧异,审视了陆氏许久,才道:“都说你管家管得好,连我屋里的事情都瞒不过你去了。”
    说这话的时候,老王妃的语气中带了几分怒意,陆氏见老王妃真的生的气,脸上露出一丝不安来,从座上站起身来,福了福身子道:“母亲恕罪,不是媳妇派人打听,只是不小心听见了下头的人嚼舌根,才知他中意的竟是宣宁侯府的四姑娘。”
    陆氏这话不实,老王妃却只看了她一眼,没继续追究下去。
    “他?他是谁,他是你怀胎十月,千辛万苦生出来的儿子!”
    老王妃脸色铁青,眼中满是对陆氏的不满,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她这侄女竟是偏心地没边儿了。对长子千好万好,对砚哥儿这个最小的儿子却是横竖都看不惯。
    不过是当年那件事,竟能生生隔断了母子情分。
    老王妃气的胸膛起伏,不等陆氏开口,就指着她道:“你说说,你这些年可有尽过一丝当母亲的责任?怎么到了这婚事上,就知道还有个儿子了?”
    当着一屋子丫鬟婆子的面,陆氏被老王妃训斥的面红耳赤,一丝脸面也无,张了张嘴,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见着老王妃面色缓和了一些,才上前一步,开口解释道:“母亲,这婚姻大事,我这当娘的总要过问。之前我不是也和您说了,想将敏儿接到京城里,敏儿性子柔,这以柔克刚,我这当娘的也就能放心了。”
    陆氏怕老王妃不信,又说道:“这不,前几日我就派人到了惠州,兄长也答应了,过不了几日人就到京城了。”
    陆氏的长兄前些年被皇上派到了惠州,可她这侄女她是真心喜欢,性子柔和,又是个极聪明的,极听话的。
    想着这些,陆氏的眼中闪过些什么,见着老王妃看她,又立马掩饰了下去。
    “您又不是不知道敏儿,若是她嫁给砚哥儿,叫砚哥儿收收性子也是好的。”
    听她说了这么多,老王妃的脸色缓和了几分,却是道:“那日我提起敏儿来,砚哥儿没应承,只说瞧着宣宁侯府的四姑娘不错。”
    “这些年,他身边也没个伺候的,更没对哪家的姑娘多看过一眼,既然能记着是宣宁侯府的四姑娘,想来心里是不讨厌那姑娘的。”
    “方才你也瞧见了,那四姑娘虽小些,倒也是个懂事知礼的,又是正经的嫡女,配给砚哥儿倒也可以。”
    老王妃平日里虽经常训斥宋淮砚,可这些年也是真心疼他,私心里她是觉着傅沅配不上自己孙子的,可若是砚哥儿自己喜欢,她便是有些想法,也要成全了他。
    这孩子生性凉薄,没什么喜欢的,好不容易遇着了一个,她这当祖母的总要替他谋划。
    见着陆氏还想说什么,老王妃就挥了挥手,不容置疑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过这事你就别插手了,你管好府里其他的事情就行了。”
    陆氏见着老王妃眼中的认真,脸上闪过一抹难堪来,却是死死捏住手中的帕子,没再开口。
    这些年她伺候在姑母跟前儿,深知姑母的性子,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没用。
    “说了这会儿话,我也有些乏了,你且回屋去吧。”老王妃看了她一眼,道。
    “是,媳妇告退。”陆氏应了一声,福了福身子退了出去,脸色却是难看的很。
    等到陆氏退下后,老王妃才对着屋里子的丫鬟婆子道:“什么时候我屋里伺候的人也和那起子不懂规矩的人一样嚼起舌根了?”
    老王妃一句话,就叫屋子里伺候的丫鬟婆子全都跪了下来。
    “奴婢不敢。”她们都是近身在老王妃屋里伺候的,深知老王妃的性子,哪里敢透出一句话来。
    这些年,还是头一回出这事儿。
    众人跪在地上,脸色苍白,肩膀微微发抖,许久才听着老王妃道:“好了,都起来吧。”
    “是。”众人战战兢兢应了声是,从地上站起身来,各做各的事情去了,只是手脚都放轻了许多,生怕一个不小心惹得老王妃迁怒到自个儿身上。
    梁嬷嬷挥了挥手,叫众人全都退了下去,这才走上前去,道:“您也别太生气,她们可都是伺候了您多年的,不会不懂规矩。依老奴看,这事情王妃这么快就知道了,可透着几分古怪。”
    梁嬷嬷说的话叫老王妃愣了愣,才抬起眼来问道:“你是说,是砚哥儿......”
    话问出来,老王妃心里却是愈发肯定了,重重叹了口气道:“他,他真是要连我这个祖母都算计进去了。”即便了解这个孙儿的性子,老王妃也忍不住生起气来。
    梁嬷嬷听着这话,却是抿嘴一笑,道:“老奴倒觉着,您该高兴才是。”
    见着老王妃露出不解的神色来,梁嬷嬷才意味深长道:“您可见过二少爷对什么事情这么上心过?您不是一直怕二少爷性子凉薄,什么事情都藏在心中,不知排解。如今有了这傅四姑娘,老奴觉着您担心的事情可以放下一半了。”
    听着梁嬷嬷这一番解释,老王妃脸色缓和了几分,眼底露出几分笑意来。
    “你说的不错,只是我心里还是觉着有些不踏实,别是这傅四姑娘只是一个借口,他呀,就是不想娶敏儿,和他娘在赌气呢。”
    梁嬷嬷听着,心想依着二公子的性子,哪里会和王妃赌气。这亏得是二公子没应下和敏姑娘的亲事,不然,她就要提心吊胆,怕敏姑娘嫁进府中,真出了什么大事呢。
    二公子狠起来,可是一点儿都不顾忌的,什么怜香惜玉,大概是从来都没有过的。
    心里这般想着,梁嬷嬷却是没敢将话说出来。王妃和二公子的事情一直都是老王妃的心病,便是心里明白母子两个没有情分,比陌生人都不如,也不想将这层窗户纸给捅破。
    梁嬷嬷在心里叹了口气,扶着老王妃从踏上站起身来,进内室休息了。
    这边陆氏从上房出来就回了自己所住的西厢房,见着她脸色铁青的样子,嬷嬷辛氏忙上前问道:“王妃不是说去瞧瞧那傅四姑娘,怎么这会儿就回来了?”
    陆氏看了她一眼,不快道:“她,她也配我亲自去瞧?”
    说完这话,才将方才在老王妃屋里的事情说了出来。
    辛嬷嬷听着,脸色一变:“王妃的意思,是老王妃中意那傅四姑娘?”
    “奴婢听说老王妃只见过那四姑娘几回,怎么竟这般喜欢了?”
    陆氏听着,只沉声道:“还不是那孽障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叫姑母事事都听他的。我看姑母就是偏心,她对旭儿可没那么好。”
    听着这话,辛嬷嬷宽慰道:“王妃想多了,世子是府里的长孙,老王妃哪里有不疼的。上回世子伤了腿,老王妃不还时常过来看,还派人送了那么多补品过去。”
    提起宋旭伤了腿的事情,陆氏的气就不打一处来:“要不是那孽障不顾兄弟情义,旭儿好端端的怎么会伤了腿。”
    “我就不信,我若是不同意,那傅家四姑娘能嫁到南阳王府来。”
    辛嬷嬷看着陆氏脸上的神色,不知怎么后背涌起一阵凉意来。
    她当然知道,王妃中意的是陆敏。
    可王妃明明知道,陆敏当年喜欢的可是世子。如今世子已经娶亲,王妃却要叫陆敏嫁给二公子。
    王妃心里头,难道真的将二公子防备到了这个地步。
    敏姑娘若是嫁过来,可不是成了王妃手中的一颗棋子,在枕榻旁,最能监视二公子的一举一动了。
    这些年,她是越来越琢磨不透王妃的想法了,明明都是自己亲生的儿子,怎么能差别大到这个地步。
    难不成,真和那道士说的一样,两人天生相克,所以才连一点点的母子情分都没。
    ☆、第61章 听经
    “姑娘。”怀青端着茶盏上前,见着自家姑娘愣神,小声叫道。
    “方才老太太派人传话过来,说是下午带姑娘们去禅室听慧明大师讲经。”
    傅沅听了,回过神来,微微颔首,伸手接过她手中的茶盏。
    只喝了几口,就听得外头一阵脚步声,却是见着三姐姐傅珺从门外进来。
    傅沅放下手中的茶盏,笑着道:“你怎么过来了,不在祖母跟前儿陪着?”
    傅珺听着这话,只摇了摇头,直言道:“祖母心情不好,我可不敢在跟前儿碍眼讨嫌,只能到你这儿来躲躲了,妹妹可别赶我。”
    傅沅听着这话,抿嘴一笑,看了傅珺一眼,出声道:“姐姐看起来,气色倒是好上许多了。”
    傅珺听了,愣了一下,才轻叹了口气,朝傅沅道谢道:“多亏妹妹那日提点,没叫祖母厌了我,前些日子,我真是魔障了,如今想来还后怕得很。”
    傅沅笑了笑:“姐姐放心,有祖母在,姐姐定能有一门好亲事。”
    傅沅的话音刚落,傅珺就不自在低下了头,脸上露出几分红晕来。
    傅沅见着,心中一顿,欣喜道:“莫不是祖母和姐姐说什么了?”
    傅珺看了站在那里的怀青一眼,伸手就要捂住傅沅的嘴:“我的好妹妹,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去。”
    在傅沅的注视下,傅珺抬起头来,迟疑了一下才小声道:“昨个儿祖母问我,可曾见过户部尚书府的施夫人,他家的二公子也到了议亲的时候。”
    傅沅一听,心中有些诧异,点了点头。
    傅珺却是猜出她心中的想法,解释道:“那二公子本是府中姨娘所出,只是那姨娘生产的时候大出血当日就没了,便自小养在嫡母施夫人跟前儿,听说施夫人对他当亲生的一般。”
    “那施夫人我曾见过一回,性子温和,并不是那些不好相与的。”
    听着这话,傅沅才明白了几分。
    若真是如此,三姐姐嫁过去,倒也不错。
    “若真如祖母说的一般,三姐姐也有了个好去处,也不知哪日能见上姐夫一面。”傅沅莞尔一笑,打趣道。
    傅珺脸一红,佯装恼怒:“妹妹不知羞,我告诉祖母去。”
    傅珺说着,看着傅沅看她的眼神,愈发脸红了,只开口道:“这事儿我只告诉妹妹,妹妹可要替我瞒着,别叫人知道了。”
    经过上回永嘉伯府的事情,傅珺再不想叫旁人知道了,若是没成,也叫满府的人跟着看了笑话。
    傅沅知道她心中的顾忌,点头应了下来。
    两人喝了几口茶,可巧到了晌午用饭的时辰,傅沅便留了傅珺一块儿用了饭。
    等到用完饭后,两人一起去了老太太所住的西厢房。
    傅沅和傅珺进去的时候,周老太太也才刚用完午膳,正坐在软榻上喝着茶。
    见着二人进来,放下手中的茶盏,脸上露出几分笑意来。
    “我就知道,你一准儿是去了沅丫头屋里。”周老太太说着,指了指一旁的绣墩,叫二人坐了下来。
    傅沅她们谢过,这才上前落座。
    刚一坐下,就听老太太说起下午要去禅室听经的事情来。
    “一会儿你们都跟着去,能听懂一些,往后做事也能得几分助益。”
    傅沅她们点头应了下来,这时门外有丫鬟进来回禀,说是二姑娘和五姑娘过来给老太太请安了。
    老太太听了,便叫人将二人领了进来。
    “孙女儿给祖母请安。”
    “嗯,都坐吧。”
    “可用过饭了?”
    “用过了,我叫人去后山摘了些桑果,拿来给祖母尝尝。”傅萱说着,转身接过丫鬟手中的食盒,上前几步放在软榻上的小方桌上。
    老太太闻言,笑着将食盒打开,里头放着一个精致的碟子,装了满满一碟子桑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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