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一处去了,裴玉娇道:“我要个女儿,你得空问问太医可有什么法子。”
    司徒修嘴角一扯,这都能控制,便没有哪家会担心断子绝孙的问题了,可瞧着她白净的脸蛋,心里已然有不少坏主意冒出来,点点头道:“行,我下回去问。”将她翻了个身背靠在他怀里,“快些睡罢,明儿一大早就要去二哥那里帮忙的,你向来贪睡,还跟我闲话呢。”
    她却不肯翻过去,转过来把两只手贴在他胸口,又把脑袋贴在他脖颈处道:“我要这样睡,你抱着我。”
    他笑一笑,伸手搂住她的腰,把下颌搁在她头顶,柔声道:“睡罢。”
    多情自古伤离别,可他们不会离别了,她在他胸口缩成一团,好像个依恋温暖的孩子。
    ?
    ☆、第137章
    ?  第二日一大早,周王府门前便是车水马龙,都是来吊唁的,司徒修与其他王爷在外院,裴玉娇则与女眷们在一起帮着司徒宛处理内务,她年纪小,遭受生母去世彷徨无助,哪里还能支撑下来管这白事,自然是由别人代劳。但要说几位王妃里面,谁最能干,那必是薛季兰,故而管事们禀告事情,多数都是她在吩咐,时而问问其他王妃的意见。
    袁妙惠有些看不过眼,轻声与裴玉娇道:“二嫂一死,她还真以为自己是皇家长媳了呢,可我听说,二嫂有事儿,还不是头一个请得你,所以怎么也该由你主持才是。”
    可裴玉娇从来就不是有权利欲的人,又对袁妙惠不喜,哪里理会她,低声道:“我又不会,万一搞糟了怎么好。”侧头瞧一眼远处的司徒宛,她起身道,“我去看看宛儿,我也只能做这些。”
    她离开袁妙惠身边,快速的走了。
    袁妙惠皱一皱眉。
    因司徒澜入狱之后,燕王府算是没落了,这朱玫如今是寡妇一点念想没有,便是为礼仪过来,也独个儿坐着谁也不理。袁妙惠目光在她脸上打了个转儿,暗想自己比起她还是好多了,毕竟司徒璟有些起色,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往后还不知怎么样。她走到薛季兰身边,坐下道:“三嫂,你今儿辛苦了,真是能者多劳啊。”
    “哪里,你们也是一样,只我年纪稍长,责任也多一些。”
    “懂得也比咱们多,我啊,是没经历过白事,真有些束手无策,七弟妹都比我好,瞧宛儿与她多亲热。”袁妙惠笑道,“二哥与七弟也不错,上回去密云县,说是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呢。”
    薛季兰目光略是闪动。
    其实司徒熠一直都想拉拢司徒裕的,薛季兰对常佩也不错,时常来府里看她,送这送那,可结果常佩走那天,司徒宛却是请了裴玉娇,她一个小女孩又懂什么,到底还是常佩的主意。薛季兰心想,这些年对常佩的好也是白费功夫了,瞧着情况,难道司徒裕竟然要转投司徒修不成?
    而眼下也确实只有他境况最好,岳家稳中有进,裴臻得皇上看重,两处亲家,华老爷仕途平顺,那徐涵又是探花郎,将来前途也是无量的,司徒修自己也争气,还有个可爱的儿子,便是没有生母又如何呢?连皇后都要拉拢他!
    她想着,笑了笑:“王爷们平时都忙于事务太过疏远,委实该多亲近亲近,互相讨教,也好替父皇分忧嘛。”
    竟是一副官腔,袁妙惠知道她这人精明,当下也不提了。
    周王府办丧事,常家自然也要来吊唁,然而司徒裕听司徒宛说了来龙去脉,知道常佩那日去世或多或少与常老夫人有关,要不是她急着要将女儿送入王府,常佩未必会气得晕过去,也未必就那么快死了,指不定还能拖上几个月呢。
    故而司徒裕怎么也不让常家进门,险些打闹起来,后来司徒熠出面两方调解,单请了常老爷进来,这事儿也算解决了,不过瞧这情形,常家以后是别想与周王府往来了。
    丧事办完,遵从她的遗愿,常佩被葬于郊外灵山,司徒裕事毕后亲自向前来帮忙的亲戚一一道谢,众位宽慰他几句,回去时,薛季兰与司徒熠道:“宛儿如今没个娘了,当真可怜,也不知二哥会娶个什么样的继室。”
    司徒熠叹口气:“眼下他哪里有这等心思?”
    薛季兰却不以为然。
    她常去周王府,那二人相处是看在眼里的,府里众多事宜都是常佩经手,要说夫妻间有些情谊,也不过是为这了,别说,男人还多薄情,女人为男人守寡一辈子,可要指望男人,痴人说梦!司徒裕续弦,早晚的事情,她柔声道:“便是不为他自己,也得娶个妻子管着王府呢,不然怎么会有贤内助之说?如今二哥也常在外,家里没有女人怎么行,宛儿又小,再说,大了也要嫁人。我是想咱们多替二哥留意,合适的便说与二哥,也算尽份心。”
    这番话有情也有理,一个家,没个女人操持的确是不妥当的,司徒熠笑着看薛季兰:“说起贤内助,你便是了,这世上谁也比不上你的贤惠。”
    一心一意都为他打算,这也是司徒熠爱重薛季兰的原因。
    他低头亲她脸颊,她略带娇羞的依偎入他怀里。
    此时裴玉娇也回了楚王府,虽然是主子,不曾使多少力气,可瞧着这人间悲伤事儿也耗费不少精力,还是戌时呢,便早早上床睡去了。司徒修过来瞧她一眼,见她已经睡熟,半边脸埋在被子里,被热气熏得红扑扑的,当下微微把被子掀开一个角,给它透透风,这才走到院子,召了马毅,贺宗沐去书房。
    “那些弹劾本王的人,可查清了?”他坐下询问。
    “除了些老油条,别的按属下看都是有人指使,无非是看不惯王爷出风头。”
    司徒修手指轻敲了下案台:“准是有三哥的人,另外……”
    “许家也有,毕竟许老爷当年的门生遍布天下。”贺宗沐挑眉道,“只有些不为人知,再说了,许婕妤与王爷的关系别人不明,还当是一家子呢,故而便是皇上,也绝不会怀疑许家会借机弹劾王爷。”
    “便到这个地步还不安生。”但也是必然的,她这性子就是狠毒到底,不管别人死活,如今见他风光把司徒璟压在下面,哪里能忍得?只怕还要不停的出幺蛾子呢,司徒修沉吟片刻,吩咐马毅几句,马毅忙应声走了。
    过得一阵子,眼见要到端午,华家竟传来喜讯说是裴玉画有喜了,裴玉娇有些吃惊,印象里,裴玉画这人贪图玩乐,头开始都不曾要孩子,后来与华子扬和离,约是过了半年才又成亲,她也是没瞧见他们生孩子就去世了。谁想这辈子,裴玉画竟然怀上孩子了,那可真是大大的惊喜啊,她很是高兴,忙约了裴玉英一起去华家看她。
    裴玉娇是先到的,到得内室,就见裴玉画正倚在美人榻上,浑身穿得松松散散,一点儿没个往前精心打扮的劲头,她睁圆了眼睛:“你是才睡了起来?”
    裴玉画撇撇嘴儿:“什么才起来,我一大早就起来了,只如今有孩子还打扮什么,反正都是要变胖的,要变丑的!”
    听起来有些怨气,裴玉娇与熙儿道:“瞧瞧你三姨在生气呢,可以后一等生下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光会宠着孩子,就跟我一样。”
    “才不会。”裴玉画说是说,两只手已经伸出来要抱熙儿。
    熙儿奶声奶气叫道:“三姨,好。”
    “哎呀,说话也流利了。”裴玉画点点他小鼻子,心里却暗叹一口气,说实话她本是不想那么快生的,可婆母催得紧,她那时还去楚王府找裴玉娇诉苦,瞧见可爱的外甥儿倒起了几分意动,回家与华子扬说起,听她终于动摇了,那是哄得舌绽莲花,不知怎么的,自己就同意了。后来没有吃避子汤,他好像也喜欢孩子,敦伦起来特别使劲,她本是要开始后悔了,没料到就有了!
    华夫人倒是高兴,一下派了两个嬷嬷来伺候,这个不准那个不准的,她感觉自己跟坐牢一般,越发不高兴,幸好两姐妹今日来看她,心情才好些。
    “要是能生个像熙儿似的也罢了,聪明伶俐。”裴玉画揉他那雪白的,圆圆的脸蛋,龇牙咧嘴道,“要是像相公那般,我定是要掐死他的。”
    听着就是泄愤,自己的孩子怎么可能掐死呢,裴玉娇噗嗤笑起来:“三妹夫待你多好啊,你还这么说!”
    “哪里好,他就知道要孩子,都不顾我。”裴玉画委屈道,“知道我养胎呢,还天天去书院,不知道陪着我,我都要闷死了。”
    外头裴玉英带着阿彦来了,闻言在门口调侃道:“要是妹夫不看书罢,你定又要说不知道上进,是不是?”
    女人闹起脾气来,那是不可理喻的,她算是理智的,可怀着孩子的时候,还不是跟徐涵有过胡搅蛮缠?有回就为吃个橘子,他让她少吃一点儿,她居然说徐涵不舍得花钱给他买橘子,还哭了一回。
    幸好男人宽容,没说什么。
    如今这三妹本来就任性,想必妹夫日子不好过。
    看到门口一个小身影,穿着竹青的小袍子,上头绣着两只白鹤,熙儿眼睛一亮,摇着小手道:“哥哥,哥哥!”
    虽然小家伙们没见面,可裴玉娇与他说话,三天两头的提到二姨三姨哥哥,在他的脑袋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见到与自己一样小小的人儿就特别亲切,开口就喊上了。
    小孩子稚嫩的声音与众不同,阿彦瞬时就听见了,抬起头看。
    裴玉英笑道:“那是你熙儿表弟,还记得吗?”
    熙儿穿着了件水蓝色的袍子,上头绣着个大葫芦,阿彦点点头:“葫芦,弟弟,葫芦。”
    他蹬蹬蹬跑上去,走到裴玉画面前,把小手伸出来,递给他一颗糖:“葫芦,给!”
    熙儿摆摆手:“饱,饱。”
    众人大笑。
    ?
    ☆、第138章
    ?  两个小家伙很快就玩到一起去了,操着谁也听不懂的言辞,居然也能热火朝天。
    这个叽里呱啦两下,那个咿咿呀呀回应,小手小脚还乱动一气,把裴玉娇三姐妹看得目瞪口呆。
    “该不会真的互相明白罢?”裴玉画万分惊讶。
    裴玉英道:“这可说不准,小孩儿跟咱们大人不一样,指不定能懂。”
    “不管懂不懂,反正常让他们一起玩就是了。”裴玉娇拉着裴玉英的手,“我听王爷说了,妹夫从翰林院出来,也是要留在京都的,并不外放。”又得意的说起她的菜地,“我种的那些好吃吗?后院大,才发现根本吃不完,你们要,我经常送些过来。。”
    “咦,来炫耀王府大了。”裴玉画撇撇嘴儿,“不过挺新鲜的,又是王妃娘娘亲手所种,别个儿哪能享受得到?我可是要了。”说着想起一事儿,命丫环取来些胭脂水粉,“本就要送与你们的,正巧来了。这是江南那儿拿来的,粉是又细腻又天然,擦在脸上别个儿都瞧不出,便是大姐都未必有呢,也是相公外祖家专营这个才能先得。”
    女子多喜欢这些东西,二人各自拿了道谢。
    裴玉画笑眯眯看着她们,毕竟裴玉娇常送东西,她要没个拿得出手的东西礼尚往来,心里就觉得欠了什么,这样也算扯平。
    三人说得会儿,不知不觉便到中午,裴玉画留她们用饭,谁料珠帘一挑,一个穿着莲青色袍子的年轻公子疾步而入,看到两位姐姐在,颇是吃惊,忙停下来行礼,俊秀的脸上满是笑容:“原来大姐,二姐来了,是我唐突,竟是不知呢。不过这样才好,娘子有喜之后一直郁郁不乐,还请两位姐姐开解下,我必有重谢。”
    裴玉画被他说得哭笑不得。
    他向来嘴巴甜,又直爽,裴玉英抿嘴笑道:“便是不谢,咱们还能不劝不成?”
    “这是我一份心意,两位姐姐……”还没有说完,裴玉画叉着腰斥道,“你胡说什么呀,我哪里郁郁不乐了?竟然在姐姐面前说我坏话,有了孩子不乐,那还是贤妻吗,你是嫌弃我不够贤惠了?”
    华子扬脸色一变:“哪里哪里,娘子是天下最贤惠的妻子了,京都谁人不知?都说我高攀你呢!”
    这下裴玉娇没忍得住,噗嗤笑出来。
    裴玉画又是干瞪眼,拿他没办法,论起脸皮厚,委实他称第一,没人称第二的,她咬一咬嘴唇道:“你怎么这会儿回来了?不是说今年要考乡试吗,哪日不是晚上才回?”
    “还不是担心你,怕你不好好吃饭。”他叫身后的人拿来一个食盒,打开来,香味四溢,“专程去怀香楼买的,你昨儿嘴馋不是说想吃吗,我回来也是为陪你一起吃。”
    语气温柔,一双凤目更是满含深情,叫另外两位身上直起鸡皮疙瘩。
    就这样,还怎么留下来?便是裴玉画留,她们也待不住,好像打搅了这对小夫妻谈情说爱,连忙各自抱着儿子,转身告辞了。
    裴玉画跺脚道:“你看你看,都是你不好!”
    华子扬道:“是我不好,来,娘子,先吃一口菜。”亲手夹起来喂到她嘴边,柔声细语道,“娘子,我念书也是为了考个功名,将来好让你做举人娘子啊,这样你以后出去与其他夫人交往,说起来也好听不是?”
    这倒也是,毕竟华老爷再如何威风,那也是她公公,而一个女人要依靠的,最后肯定是丈夫,她心想,裴玉娇嫁得是王爷,裴玉英嫁得是探花郎,她这个相公,确实也不能太差。
    看她点头,华子扬道:“你明白就好,以后别怪我多念书,我会尽量抽空陪你的。”
    面前的人细致又有耐心,真是比她娘对她还好,裴玉画摸摸肚子,心想,看在这份上,就是给他生个孩子也算值得了,她笑眯眯凑过去,吃了他夹的菜。
    那对姐妹俩急匆匆走向二门,裴玉英道:“妹夫瞧着风流俊俏的一个人,对三妹还真是无微不至呢,难怪像二婶这等挑三拣四的,自打三妹嫁过去,听说也没有提过什么不满。”
    “是啊。”裴玉娇颇是欣慰,这般看来,二人许也是不会和离的,她看向裴玉英,“二妹夫也这样对二妹好吗?可曾买过东西送与二妹吃?”
    裴玉英脸一红:“怎得问这个?”
    “当然是关心妹妹你了。”她与她说悄悄话,“妹妹过得好,我就放心呀。”
    裴玉英便道:“咱们家里的厨子比不上王府,虽然有几样拿手菜,可好些仍是做不出滋味,相公当然也买过。”她在侯府时山珍海味,徐涵怕她来徐家过不惯,这些地方还是很注意的,他虽然平时话不多,不像华子扬这等糖罐子,行动上却绝对是个好相公。
    原来二妹夫也买过酒楼的吃食了,那么,只剩下司徒修没有买过,毕竟王府都是现成的,可就算蒋大厨妙手,也有做不来的东西,比如八宝楼的八宝野鸭,怀香楼的芸豆卷,都是有秘诀的,几十代人的手艺,蒋大厨也不如。
    可她好久不曾吃过了啊。
    回到王府,司徒修正当用午膳,虽不是休沐日,但他还在歇息没去衙门,也没料到裴玉娇那么早回来,问道:“华家竟然没留饭?”
    三姐妹感情那么好,他以为裴玉娇不会回来。
    裴玉娇叫奶娘去带熙儿睡觉,小家伙后来跟阿彦一起玩,吃了不少零食下去,这都已经很饱了,昏昏欲睡,口里答道:“当然留了,结果三妹夫没在书院用饭,说要陪三妹妹,还买了好多怀香楼的拿手菜呢!我跟妹妹怎么好意思待着。”
    那三妹夫的痴样他是知道的,嘴角扯了扯,笑道:“既如此,你正好陪我一起吃。”
    裴玉娇坐下来,吃得几口,看司徒修没有别的话说,就有些闷闷不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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