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职工公寓,白汐连晚饭都懒得烧了,直接去了九鼎茶馆蹭谢文湛的吃的喝的。一进门,就看到谢文湛和一群外国人在包厢茶楼里谈笑风生。说的也不知是哪一国的语言。身边跟着两个男秘书。仰着头看久了,不由得佩服起谢文湛来。他每日要处理的事情不知道比王墨林多了多少。秘书都要是男的,才能干得了那么多活儿。
    然而,谢文湛始终余出一部分时间,来和她谈恋爱。
    晚上的时候,他还彻夜不睡。加紧查关于洪秀全盗墓案的一切。
    于是,等到谢文湛过来招呼她的时候。心已经软了许多。任凭他抱着自己上了楼。在电梯里接了个吻,也不算什么。今天,她是不打招呼自来的,不顺心的事情说给了他听。谢文湛只是笑笑,也没替她骂王墨林是变态。
    白汐不乐意了:“文湛,王墨林是不是乐于折磨人啊?第一天上班就把我当牛使唤。”
    “白汐,我说过了。你在我身边是公主。但别人不这么看。王墨林少年丧父,无长辈扶持。商场上,自然处处被同行的前辈所排挤。他能做的,就是一丝不苟地工作。让别人挑不出毛病。所以才能将家具店经营这么大。”
    “说的也是。”白汐释怀了:“文湛,我得继续潜伏下去。”
    “那你继续加油。”
    但是第二天去上班。情况并没改善。反而更糟了。王墨林明天要出差谈生意。要求她安排日程表。白汐看了下计划书,都晕菜了。一天之内,上海,深圳两地跑。而且晚上还要回来开会。水陆空各种交通工具,通通由自己安排。
    更绝的是,中午吃饭谈生意的大酒店,要求提前订好包厢。
    同时,要把王墨林吃的药,会议的资料也带着。公文包塞的是满满当当。
    好不容易安排完了日程。她就去电脑上订机票。却发现头等舱和商务舱都没了。回去告诉了王墨林。王墨林不屑一顾:“这是你的事情。秘书得负责董事长的日常安排。”没办法,很没骨气又打了电话给谢文湛找外援。
    不一会儿,系统传来消息两张头等舱机票到位。
    到了第三天一大早,白汐六点就起床来干活了。安全上了飞机。她还得到了一份特制的海鲜大餐和一份哈根达斯。谢文湛怕她太累了。
    于是,在外开会的一天,各种精彩,忙得她是脚不沾地。
    然而更缺德的是晚上。晚上的南京禄口机场人来人往。打不到车,王墨林不同意坐地铁或公共汽车。她只能站在路边半天,拦车。
    到了公司,王墨林说会议迟了。这个月的工资扣一半……于是到了第四天的时候,白汐觉得大概要辞职了。
    她是全国数一数二的鉴定师,妖怪界难得一遇的大美女。靠脸靠知识吃饭的人。现在感觉成了跑腿的狗腿子,这也太掉价了。
    然而,就在这时候。奇迹,哦不,运气来了。
    这一天,有人过来将家里的老式家具送到王氏红木家具城处理掉。听说年代很久远,王墨林亲自来把关了。要知道,古董家具比新做的红木家具要受欢迎多了。假如家里摆一张明代的圈背椅,那文化气氛一下子就提升上去了。
    所以,王家的家具厂,也做旧家具的买卖生意。而且收购的价值都不菲。
    白汐也跟着去了。只看那人摆上来一套一套的红木家具。年代各不相同,桌椅凳,一应俱全。都是老皮壳的花梨木材料。
    王墨林先来到一张红木宽边方桌前。只见桌面是三拼木板,严丝合缝。冰盘沿、束腰、牙板、四腿满雕枯枝梅花,工料奢侈致极。遂点了点头。把她叫了过来:“当我的秘书,不仅要会干活。也要会认东西。现在,我来教你……”
    “不用教。”白汐一口气报了出来:“明代黄花梨满浮雕梅花纹宽边方桌。材料是海南黄花梨。因为木色金黄而温润,心材颜色较深,呈红褐色。和海南黄花梨一致。非越南黄花梨。东西很好,很开门。年代到得了万历。”
    王墨林愣住了,他咳嗽一声。苍白的脸色,却浮现一丝红润。眼中微露惊艳。
    而那送东西的老大爷,也竖起了大拇指:“姑娘,好眼力。我家祖先是明代嘉靖年间南京的户部侍郎。正是和万历朝更替的时候上任的。”
    王墨林又指了一张小床,问道:“那这东西,你给说说。”
    她只扫了一眼:“这叫做罗汉床。功能类似沙发,主要用来待客和小睡。这件罗汉床的三面床围均为独板。制作工艺叫做百宝嵌,先是在板材上开小凹槽,然后镶嵌各种材质作为装饰。百宝嵌是晚明时期最流行的奢侈品装饰技艺。”
    “不错!小姐知道的比我们本家人都透彻啊!”
    王墨林的脸色更添了一丝红润。似乎连气儿都顺了些。又问道:“那这几件呢?”
    她走上前去:“这几件到不了年代。我猜老先生家清代或者民国的时候中落了。用不起海南黄花梨了。所以改用越柬紫檀家具。和海南黄花梨相比,就差远了。而这一件三弯腿方桌,材料是砖红心的大果紫檀。属于民国产品。最后这一件褡裢式五屉写字台,材料是廉价的非洲刺猬紫檀。我猜年纪和您的孙子差不多。”
    “对,对对!这一件是班门弄斧喽。其余的东西还好吧?”
    “很不错。”
    送走了老先生。王墨林喊她去了办公室。一进门,他就咳嗽起来。她去倒了水,拿了药。王墨林仰头吃了,良久才缓和过来。语气极冷:“白汐,想不到你还卧虎藏龙啊。这么精通古董,来我这里当个秘书。是什么意思,嗯?”
    上扬的语气,明显是质问。还掺杂着对她身份的质疑。
    “没什么意思。想必王姐都跟您说过了。我跟过至尊行的谢董。谢董是大鉴定家。在他手下工作,必须得会一点这方面的门道。”
    她的目光,又忧伤起来:“当然,人往高处走。谢董不要我了。我就另谋高就。”
    王墨林点了点头,却是收起了之前的倨傲神色:“那以后,秘书的工作我分给其他人做。你替我看木材,看货源。出了错,拿你是问。”
    “谢谢董事长。”
    出了门。白汐松了一口气。总算是在王家站住脚了。又看到林宗哲站在走廊上鬼鬼祟祟地朝自己挥手。于是走了过去,看到他怀里放着一个小照相机。更是笑了。林宗哲为了“调查”王家,还真是拼了。已经开始拍照取证了。
    “你这几天,查到什么了?”她把包放在水池的玻璃边沿上。
    “查到了。王墨林前几年经营不善的时候曾经出手过一批古董。年份大概是清代的。我猜,那一批东西会是从洪秀全墓里盗出来的。”
    “是吗?”她也上了心。
    晚上回去的时候,她就委托谢文湛查了这一条消息。谢文湛发过来几幅图片。她看了看,心里有数了:“不对。这些古董年份是清代的不错。但工艺是北京工,徽州工。洪秀全纪念馆的东西我看过。基本上是苏州工,无锡工。”
    因为洪秀全掠夺的是江南,浙江等地人民的财产。按理说,家具不会是北京,安徽工。这批倒像是专项收藏。所以她猜,这大概是王墨林这些年收购到的老旧古董。分批送到拍卖行拍卖。但是与洪秀全的盗墓案,根本没关系。
    第二天上班,白汐就跟林宗哲说了这个结果。林大记者叹了一口气:“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得了,我再另辟蹊径。”
    看人倒霉,很开心。白汐很开心地进了董事长办公室。却看到王墨林桌上摆着三四盒药。朱红的药丸就这么随便摆着。好像他一次性吃了很多。眼风上移,王墨林的脸惨白惨白的。清瘦而指节分明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沿。
    翡翠扳指,敲打着桌沿。“哒——!哒——!”有下没一下。
    白汐有点担心了:“董事长,您没事吧?”
    王墨林抬起头。外表看起来好像病弱不堪,但眼里不经意流露出的精光让人不敢小看:“在我的店里,别跟男同事眉来眼去。听到没有?!”
    “什,什么?!”
    “你和新来的那个小林认识?!”王墨林站了起来。踱步来到了窗台前。窗台下面三层,就是他们昨晚聊天的水池。阳光洒在窗外的法国梧桐树上。透出一点光泽,洒在他黑玉般的乌发上:“昨天,你们好像聊的很开心。”
    她终于明白是什么事了:“对,我们以前登山的时候认识的。他是苏州人,大学毕业。”
    王墨林置若罔闻:“白汐,你是个人才,我很赏识你。但你也得明白,公司有规定。不准谈恋爱就是不准。你要是和他再单独往来,你们两个就可以走人了。”
    男子单薄的背影,却仿佛有很高大的威严。
    白汐觉得莫名其妙。不过点了点头:“董事长,我记住了。下次不敢了。”
    “有什么事情,要谈找我谈。”王墨林又加了一句。这句倒把她给弄糊涂了。但接着,咳嗽声响起。王墨林又吞下了一粒药。
    作者有话要说:  鉴宝小常识~
    红木是我国高端、名贵家具用材的统称。红木为热带地区所产,豆科,紫檀属的植物。有广义和狭义之分,狭义红木指古代正红木,又称老红木,即酸枝类木材;广义红木即今天所说红木,分为紫檀木类、花梨木类、黑酸枝木类属约 37 个树种。
    古代红木家具拍卖中。最红的两个品种是紫檀木家具,和黄花梨(这里是指的海南黄花梨。越南黄花梨次一等)家具。
    自从1994年北京翰海举槌8件明清家具拉开了国内古典家具拍卖的序幕以来,各大专场的黄花梨家具拍卖便颇受藏家追捧,成交价和成交率颇高,并屡破纪录。一套四张的明代黄花梨圈椅以968.5万美元(约合人民币6011万元)成交,创造了黄花梨家具最高成交额的世界纪录。
    下面来介绍一下黄花梨木。紫檀随后会出现,之后再介绍这个品种。紫檀比黄花梨还金贵。但是讲究比黄花梨还要多。(尤其是古代名贵的小叶紫檀。)
    黄花梨学名降香黄檀木,老百姓俗称海南黄檀木、海南黄花梨木,我国海南及越南都是其生长地。黄花梨木色金黄而温润,心材颜色较深,呈红褐色或深褐色。黄花梨的木性极为稳定,不变形、不开裂、不弯曲,有一定的韧性,能制作成各种异形家具。黄花梨木的比重较轻,纹理清晰,如行云流水,非常美丽。最特别的是,木纹中常见木疖,这些木疖亦平整不开裂,能呈现出狐狸头、老人头、老人头毛发等纹理,即人们常说的“鬼脸儿”。黄花梨与花梨木最大的区别就是黄花梨具有药材的降香味,气味非常柔和。目前,市场上海南黄花梨的价格为每吨600万元,越南黄花梨的价格为每吨400万元,可以说都是红木中非常名贵的品种。
    第71章 王家
    白汐本来没打算谈恋爱,要谈也不是和林宗哲谈。
    所以她很识相地从第二天开始,和林宗哲保持距离。反正各查各的,互不干扰。
    勤勤恳恳工作了一周以后,白汐成功转了正。王墨林也好,王雪依也好,都对她的表现非常满意。不过,王墨林对她该骂还是骂,该吹毛求疵,还是吹毛求疵。倒是王雪依,对她越发热情起来了,天天宴请晚饭在盛唐豪门。
    这里的菜品很好。淮扬菜注重鲜活,冲淡平和,清鲜而略带甜味。很合她的胃口。但王雪依的话语,却很不下饭。比如,她刚夹起一块水晶肴肉。王雪依就说了:“白汐呀,你知道吗,我哥哥他可能干了。十年前,他就挑起王家的重担。一步一步走到现在,很不容易。”
    “董事长是很能干。”
    “对,我哥哥他可是本市十大杰出青年之一呢。别人想见他,排队到明年都见不上。”
    “嗯……”白汐点了点头。不知道王雪依的言外之意。但吃了半晌,就听了半晌王墨林的好话。总觉得气氛怪怪的。临走的时候,王雪依还送了她一对铂金的耳环。她再三推辞不能收,王雪依就拉下脸了:“白汐,你不给我面子吗?”
    不,她给面子。所以收了下来。转手放在了窗台上,再也没碰过。
    等到搬进新办公室时,气氛就更加奇怪了。白汐进门的第一眼,看到桌上有一束玫瑰花。而且是妖冶的蓝色妖姬。花朵整齐而绅士地扎着黑色缎带。好像在表达着什么不着边际的思想。她取了缎带,把花插在了花瓶里。
    或许是有人来祝贺她升职的?但是第二天,第三天……每天早上去上班,都发现有这么一束花。事情诡异起来了。但她不敢跟谢文湛说,生怕谢文湛也变得诡异。只是这大楼里,认识自己的人没几个,到底是谁送来的呢?
    她找到了林宗哲,问他去没去过自己的办公室。对方笑了:“白汐,你现在都是董事长秘书了。哪能和我这个干苦力的相比?”
    说的也是。她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王家现在的账务,她大抵都摸查清楚了。交给谢文湛过目,他也说资金来源都没问题。包括八,九十年代那会儿的暴富,也被查实了是投资股票的结果。那会儿投资这玩意的,现在都发达了。
    现在,她的目标只剩下去王家内部看看。假如没有寻找到盗窃古墓的线索的话,那么自己也没必要再在这里浪费时间。毕竟,她的灵力只够维持两个月。每一天都是在钢丝绳上跳舞,优雅但是命悬一线。容不得在哪里搁浅。
    打定了主意。她决定从王雪依身上下手。不断地和她套近乎,把彼此的关系,弄得熟络无比。
    但和王雪依走的近了以后。却晓得她最近和谢文湛在进行商业合作。王家的红木家具城,打算和至尊行联手。办一期“明清家具拍卖”专场。两人见面多次。就专场的细节,招待,人员,资金等方面,进行了详细的会谈。
    这也表示。王雪依有许多机会接近谢文湛。她从美国,香港,英国等地空运过来十几件奢华,昂贵,气派,又性感的小礼服。每一次去见谢文湛,都把自己打扮的像是公主一样。举手投足之间,别有一番风情万种。
    白汐开始不淡定了。但是,更不淡定的事情在后面。
    有一天。王雪依又把谢文湛请去盛唐豪门吃饭了。当时,王墨林正好在隔壁和几个顾客谈生意。她作陪。陪了半日,她还是不放心,借口去上厕所。悄悄来到两个人的包厢那边。却听王雪依娇嗔的地笑了笑:“谢少,菜好吃吗?”
    “不错。这一道文思豆腐,虽然用材简单,但刀工精湛,配料恰当。实在是美味。”谢文湛还是一如既往的客气。他人就是这样。越亲近的人,越随和对待。但越是客气,就代表彼此越是疏离。可惜,王雪依不知道这一点。
    “谢少,喜欢就好。这道菜是我做的。”王雪依好像一个吃了糖的小孩,大大的眼睛笑成了月牙形。这种妩媚,成熟的风韵当中,还带着一股娇憨和天真。好像红透了的苹果,居然露出难得的青涩。看起来,反而格外诱人。
    谢文湛举起一杯红酒。却不喝:“那下次,王小姐可以把这么好的手艺,做给其他人尝一尝。”
    王雪依的脸色一下子由晴转阴。输了,她居然输了!这百发百中的爱心晚餐。居然还没打动这个男人的心!她不相信了。于是,更加卖力地笑。更加卖力地问他爱吃什么。喜欢做什么。把女人最动人,最关怀的一面,全部表现出来。
    笑话,这是个钻石金龟婿。不把握好,以后终生后悔!
    倒是偷看的某白满意了。好歹,这么大的美女摆在面前。她的男人没精神出轨。等回去以后,再赏谢文湛一点甜头就是了。
    回到这边,王墨林的商务会也结束了。他走进了小隔间。开始吃药。宴会开始前倒的热水,现在都已经凉了。她给他换了一杯。王墨林面无表情地接了过去。然后一把一把地吞下药。她举着纸杯,能看到他的喉结动个不停。
    原来,这世上,还真有人把吃药当饭的。她想。
    王墨林最后把她手中的纸杯拿走了,留下一个问题:“觉不觉得我很奇怪?”
    “不会啊,董事长今晚的商会进行的很顺利。”
    “哼……我说的是,看我这么吃药。你觉不觉得,我是个怪人?”
    这已经明显不是用上司的口吻了。而像是一个警察,质问犯了错的小偷那般。她不明白自己哪里做错了。不过:“不觉得。”
    “哦,吃这么多药,你怎么不问问为什么?”
    “身体不好就该吃药。不对吗?”她眨巴着大眼睛:“董事长,你是个人。是人就会生病,就会有不得不吃的药。”
    “那希望你嘴上说的,和你心里想的一样。要不然,我不介意换个秘书。”王墨林喝了这一杯平淡无奇的白开水。把纸杯扔进了垃圾篓。留下她,一个人在原地。还是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王家人,果然都是怪胎。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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