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默这人品味不高,还小气的很,接待的饭菜也是两荤两素,清蒸的鲤鱼加老羊肉,凉拌秋葵和野蔬。鲤鱼没处理干净很腥,羊肉老了很很膻,两碟素菜能吃,还都在他那边。
    这人看他不顺眼,也就恨屋及乌,谢云饭吃不下去,就看上起房间的摆设,一郡太守,家里寒酸的连像样的家具都没有,还偏偏喜欢附庸风雅,四面墙上挂着劣质的水墨画。
    谁家中堂挂一副黄河奔流图?难怪他穷,财运都跑完了,黄河高悬成了地上河,还水流这么湍急,这是诅咒黄河决堤,下面还有农田,三伏的天气,你画那么大的太阳,这是要旱死麦苗啊。
    你个死胖子,老子给你面子,你压价收我也忍了,你他娘白要,当我军中将士好惹,这事你要老邓说去吧,老邓这人还是很讲理的。
    打定主意,谢云皮笑肉不笑的拱手说:“房大人,你我都是读书人,学的是大义,如今为了区区蝇头小利争吵不休,实在有负心中圣人经典。今日先不谈公务,我们只饮酒,谈风花雪月如何?”
    房默虽然不清楚谢云为何态度大变,但只要不给他要钱,他就满足了,于是喊侍女去外面沽一壶酒。
    没有利益冲突,三杯下肚,两人都相谈甚欢,甚至还攀上了交情,同乡之情。房家也算得上小世家,祖上被推举为孝廉,官至三品,之后家中虽然没有大官,但县令县长不绝。
    房默上任蒲坂三年,接过前任的烂摊子,不到两年,就把蒲坂治理的井井有条。他对百家典籍的了解深透,其中典故,信手拈来,放在后世绝对是一派宗师。
    还好谢云有优势,阅历广,见识的多,靠着各地的民俗民风,奇谈怪论,总能从交谈中扳回一局。
    天快黑时,邓景、吕定光他们才勾肩搭背,无欲无求的回来。会校场取回盔甲马匹,几人快马回大营。
    刚到军营,谢云就黑着脸去了邓羌的帅帐,通报都不通报,直接进去,老邓正和校尉们一起讨论训练方案,众校尉见谢云过来,纷纷告退。
    等人走完了,老邓难得见谢云吃瘪,用手指敲着桌子问:“怎么,事情不顺利?你小子处事圆滑点,该让步就让步,那房默可是号称大家,这次平定姚襄,就是他在背后供应粮草,而且毫无差池,你的功劳可有他一份。”
    “邓伯伯,小侄虽然荒唐,但也能分得清轻重缓急,房默确实是饱学之士,今日我俩交谈虽无果,但小侄也收获颇多,让小侄焦躁的是我师尊的预言。”谢云看到黄河奔流图跟发奄的麦苗,才想起来,明年大旱。
    公元358年,前秦几乎全境发生大旱,苻坚为了求雨,改年号为“甘露”。虽然史书记载,这场大灾没有导致更大的饥荒,但死了多少人,却一字没有记载,从那之后,秦国休养生息了好多年,才恢复国力。
    “明年有大旱?”老邓看着屋外一尺多的大雪,有些不解,瑞雪兆丰年,今年血还不错,明年怎么会有大旱?
    关内年年有水旱之灾,不过只是少数几个郡县,大范围的旱灾多少年没有发生了,他不是怀疑谢云,而且旱灾这事非同小可,特别是眼下废帝的关键时刻。
    以老邓多年从政的经验来看,这事最好的办法就是冷处理,但内心的良知隐隐约约中告诉他,这事会发生。
    如果不说出去,谢家自然无事,谢云年纪轻轻,立有大功,将来家族兴旺发达,指日可待。可说出去,没应验,谢云妖言惑众必定导致他仕途受损。
    两难的抉择啊!
    谢云看出老邓为难,拱手说:“伯父有所不知,师尊生前教授过小子一门学问——气象学,可以通过天文变化和动植物反应,推测出未来天气变化,虽然不是百分之百准确,但十有八九没错,这次旱灾就是他老人家亲口告诉我的。”
    邓羌有些发蒙,天气如何不是归老天爷管吗?凡人如何窥视?要不是他知道谢云来历不凡,一身诡异学问,早就一脚踹过去了。
    “邓伯伯,推测天气不难,比如每到刮风下雨时,您的膝盖就疼痛难忍一样。”
    老邓无无语,刚想开口,就被谢云拦住。
    “伯伯想说什么,小侄明白,但小侄师尊经常教育我,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小子既然已经是行军司马加郇阳男爵,那就有为君分忧责任。这趟浑水伯父就不要趟了,小子去找东海王。”谢云都快被自己的行为感动了,谁想当英雄,但有些事到你出头的时候,你就算赔上身价性命,也要上。
    旱灾可不是单一的灾难,大旱往往伴随着蝗灾,灾后必定饥馑荐臻,百姓困乏,甚至会发生人吃人的惨剧,自己虽穷,但良知还在,这事他绝对不是熟视无睹。
    老邓眼中多了些欣喜,当谢云说出这事他一人承担时,老邓就明白自己没有看错人,什么叫大丈夫,大丈夫就是有担当。谢云往日不着调,嬉皮笑脸的形象逐渐褪去,老邓仿佛看到未来朝堂上会出现一位能扭转乾坤的不世名臣。
    心中激动不已的他从床下取出一白坛,解开红绸给两人都倒了一碗酒,一饮而尽后,两人都把手中的碗摔碎,豪迈的大笑。
    谢云笑着笑着感觉有些不对劲,怎么白坛上还有医用酒精四个大字?还没问,他就被老邓踹走了。
    臭小子,有这好事想自己出头,懂不懂尊老爱幼,这事老夫担了,你什么都别说,什么都不知道,懂吗?
    听着老邓粗狂的嗓音,谢云揉着屁股,在帅帐外恭恭敬敬三拜后才离开。
    第二天大军就接到帅令,宰杀缴获的牛羊,制作成肉干,谢云看着士卒不要丢弃的内脏,看着可惜,就捡回来制成香肠,众校尉看到大军屯粮,都以要开拔回长安,个个兴奋异常。
    狗日的独眼皇帝,是该把拖欠的军功发给他们了,不给,可就别怪老子手里的长刀不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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