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寿带着家将们趁着夜色悄然出发,他们要去夜袭前方的一个贼营,留守营地的众人没一个再有睡意,所有人都睡不着,或站或坐,个个都瞅着家将们消失的方向,苦苦等候。
    唯有篝火熊熊,忽明忽暗的照耀着每张阴晴不定的脸。
    没有动静,没有消息。时间像静止了一般,周围只有溪水哗哗,夏虫啾啾。偶尔响起的猫头鹰那“呜,呜——”叫声,短促而凄凉,为这夜色笼着的阴冷平添死寂。
    东方已浅显鱼肚白,就在大家都要失去耐心的时候,前方山岗处有人影出现,一个,两个,三个……正是徐寿他们。
    “没成功。”家将们带着冲天的血腥气回来了,也带来了令人不安的消息。出发十三人,回来只有九人。
    “崩了个缺口,好在不大。”徐寿将刀还给张翼,张翼从他冷静的眼眸里读懂了悲伤,没有答话,只是默默的接过了刀。
    福伯惨白着脸,以目示意,徐寿抹一把脸,下令:“休息二个时辰,造饭,马喂精粮。”
    早有老兵们搀扶着受伤的家将,帮着敷药疗伤,张翼也上前帮忙,好在这些回来的家将们大都只受了些皮肉伤,只需将养三两天就会好。
    “祷哥他们中了狼兵的吹箭,箭上有毒,从崖上摔了下去。”徐祺恨恨的一擂拳,“这些狗日的在鹰愁崖上以逸待劳,备着满满当当的滚石擂木。”
    “那怎么办?能不能绕道而行?”张翼发急,紧紧的抓着徐祺的臂膀。
    “只有这一条大道,走乡间小路,这里全是黎区,更是危险,不用想了,等会听寿哥安排就是。”
    早饭毕,拨营起程,这次每个家将仆从人身上都多了三锭白银,一小袋炒米。徐寿最终下的令不是撤退,也不是绕道而行,而是弃了车杖硬冲过去。
    “敌人敢明目张胆的守着鹰愁崖,就不怕我们绕路而行,这十万大山可都是黎部大众的天下,只会越绕越死。再说,时间不等人,留给我们的限期不多了,与其逾期加罪,不如置之死地而后生。”
    “冲过鹰愁崖,若事不济,大家伙分散逃生,进了延恩州,就能平安。”
    “把车轮斫了,弩弓毁弃。”
    “天行兄弟,大恩不言谢,一路护送大恩,徐家人没齿不忘,这箱笼里还有白银近千两,聊表心意,我们,就此别过。”
    “寿叔!”张翼的脸腾的红了,他一把松脱徐寿的手,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如此豪气冲天之事,我愿与大家一起。”
    “不必了,某等是不得已而为之,你还年轻,莫作此等无用之牺牲。”
    张翼还要再说,徐寿冷声打断他的话头,“此乃军令,不得违抗。”张翼无法,只好臊着脸站到一边。
    见一众家将老兵个个神色坦然或骑马或步行的与他抱拳相别,踏上征程,又见惜画远远的含泪曲膝拜别,与一众妇人相从步行而去。
    张翼心想,我若就此掉头而走,还谈什么侠义英雄,还不如买块豆腐撞死算了,再说了,又怎可弃了惜画独自逃生?
    主意既定,便对留下的轿夫道:“银子物资自取,速速逃命去吧。”说罢,一拍小黑的头,翻身上马,却是远远的尾随着徐家人一行。
    见他不管不顾的跟上,徐寿在马上略愣了愣,犹豫了一下,终究向他招了招手。张翼连忙策马而上,路过的时候,他分明看到了惜画那满脸的惊喜。心中一激动,弯腰探手,一把捉住,将惜画抱上了马背。
    耳听祥叔他们的怪声呼啸,眼见着惜画满面潮红,闻着她发丝间醉人的幽香,张翼一时间豪兴大发。
    “见事不济,立时就走,诸事莫管。”
    “是,寿叔。”
    不到半个时辰,队伍上了山岗,岗上有青松曲折如虬,松上有乌鸦“哇哇”怪叫。
    张翼跟着众人上了山岗,只见前方山势突变,峻如斧削,怪石嶙峋,山腰处挖就的泥路如一条土拨蛇似的蜿蜒曲折在直壁峭崖。
    张翼倒吸一口冷气,抬头望望陡峭崖壁上的石头,分明能看到贼人明日张胆的在石上现身,心想,贼人选的好地方,真正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所在。
    徐寿不理会前方崖上的贼人,自顾自的吩咐下去,“休息一柱香。”
    张翼依言下马,又将羞眉燥脸的惜画抱了下来,四处打量着,见不远处的石壁上血迹斑斑,心想,昨夜寿叔他们就是夜袭此处了。但贼人在崖上既已做好准备,这样一条窄道,众人又如何冲的过去?
    哪怕勇武之人过去了,这些夫人女人呢?
    真不知道寿叔是怎么想的,但他也知道寿叔压力之大,也没必要事事与自己分析清楚,看似最冒险的决策,也定有他的道理,只不过自己不清楚罢了。
    该如何才能助他一臂之力?
    他看了看背阴处陡峭的石崖,让惜画帮着卸下皮甲,将刀背负于后,拍拍小黑的脑袋,又跟惜画耳语了两句,不顾惜画满脸惊恐之色,将马缰塞到她的手里,悄悄起身。
    一柱香毕,徐寿冷声下令。
    “远字队听令,由此到对面那山岗平口处,约有五百步,你队抽出五人为前锋,听我令下便行动,冲过去,不管那有多少敌人,抵住。”
    “得令。”
    “徐禧、徐祥听令。命你二人为第二队,待第一队过去二百步,立马跟上。”
    “得令。”
    “徐禄,徐祉、你二人为第三队,待第二队过去五十步,立马跟上。”
    “得令。”
    “徐礼,徐禳,徐祺护卫夫人姑娘,分别为第三四五队。”
    “得令。”
    “远字队其余人等负责殿后,护送其它人等。”
    “得令。”
    “某与徐祎和诸位兵分两路,行动。”说罢,身形猛的一纵,自己却是和徐祎向崖上飞掠而去。
    这边一行动,崖上的贼人也跟着动了,只听轰隆隆的巨响传来,一时间乱石飞坠而下。
    张翼身贴着崖壁,看不到下面的情况,听声音知徐寿开始行动了,眼看距崖顶还有丈二距离,不由大急,当下顾不得危险,脚上一使劲,飞身跃起,右手堪堪够着一块实石,手上一用劲,身子一个倒空翻,上了崖顶。
    崖上狼兵的注意力都在飞掠而来的徐寿和冒死夺路的家将老兵身上,谁也没料到会有人悄然上崖,被张翼趁其不备连砍二人,方醒悟过来,当下有三四个狼兵怪叫着抽刀杀将过来。
    张翼旨在乱其阵脚,好减少落石的威力,也不与敌纠缠,只顾展开身形在负责投石的狼兵堆里乱窜,时不时劈出一刀,迫使狼兵弃石拨刀。
    如此以身作饵的打法,只坚持了片刻,便身陷重围之中,身上已添刀伤四五处。正危急间,身后响起徐寿的怒吼,顿觉压力一轻,一记“横扫八方”荡开敌兵,身形急退两步,突出包围。
    正欲与徐寿会合,却听徐寿大喊:“撤。”
    张翼心中也明白,此时不撤,再走就难了,偷眼见崖下众人趁着落石减少之际,正疯狂的向前冲去,就连惜画也策马冲过了半途。
    他心松一口气,正要转身,斜刺里一刀劈来,迅猛异常。张翼不敢硬接,后退一步,才要挥刀,左边又有刀光笼下,避无可避,只好挥刀硬格,两刀相击,一股大力传来,张翼吃力不住,身形后退,却是一脚踏空,顿时天旋地转,一头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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