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张翼醒来,已是夜里,一灯如豆,照着屋内。张翼看明白是趴睡在自己的床上,手肘撑着要起来,却觉得身体有千斤重,稍一用力,牵扯身上伤口,一阵痛楚传来,张翼忍不住“啊哟”叫了起来。
    有只温热的大手在肩膀按下,徐师傅的声音响起:“你醒了,不要乱动,我给你抹了伤药,正结疤呢,你一动,伤口就挣裂了。”
    张翼就不动了,却闻到了一股香气,肚子不自禁的咕咕响起,就说:“我饿。”
    “葱花馒头,哑巴方前送来的。”一个蓝边大碗凑到张翼面前,里面有四个胖大的馒头,徐师傅说:“就趴着吃吧,吃了好有力气再睡。”
    张翼狼吞虎咽的吃了,徐师傅又递过来一碗水喝了,拍拍张翼的脑勺道:“莫要有怨气,当下人要有当下人的觉悟。却不可应此而生怨念,那样只会害了你自己。”
    见张翼迟迟捂捂的应了声,知其心中还有怨气,顿了顿又道:“日后要感谢许伯,全靠他手下留劲呢。”便叹口气出去了。
    张翼看着那一点灯光,发了半天呆,想着奶奶去世后所受的各种各样的委曲,眼泪不争气的又要涌出,忙用劲的抹了,艰难的爬起,鼓气吹息了油灯,于黑暗中听着此起彼伏的蛙鸣,静静的睁着眼睛。
    第二天一早,四喜来看张翼,见无大碍,便道:“老爷说了,你这几天只管歇着,身子养好了再说。这是姨娘给你的糕点,姨娘说,打你是为你好。”
    张翼点点头,缓缓起床,挨着痛,一步一移的去灶下寻早点吃,胖厨娘见四下无人,快速的打了个蛋花粥,让张翼坐在洗衣池上吃了。
    张翼吃了饭,却是不走,赖在灶下帮哑巴伯烧火,只觉得见着胖厨娘忙碌的样子,哑巴伯佝偻的背影,有说不出的温暖。
    如此过了七八天,内院忽然传来鸡飞狗跳的声音,一顿吵闹。正疑惑间,四喜进了灶房叫张翼,说少爷找。
    这时张翼身子已好了大半,痛是不怎么痛了,只是痒的很,正坐在洗衣池上小心的扒腿上的血痂。听到叫声,连忙放下裤腿跟着四喜去了。
    进了内院,燕杰正在天井边大呼小叫,见张翼来了,便叉着手叫道:“你身上的痛好了没?”张翼摇摇头,道:“还痛。”
    燕杰说:“气死我了,我不管,你明天鸡叫头遍就在这候着,陪我去上学。还有,等你不痛了,告诉我一声,我要用力的打你肚子三拳,否则我还让许伯用鞭子抽你。”
    张翼低声说了个“是”字,便回屋去了。吃晚饭的时候才从四喜嘴里知道事由,原来是朱夫子的病大好了,派人传了讯,明天继续讲学。燕杰少爷荒了近一个月的学业,怕夫子抽问,临时要抱佛脚,急怒之下才闹出这般动静来。
    说完又细细的将学堂的规究说与张翼听,让记住了明天好按章办事,饭后又抱了一套半新旧的衣物来,却是给张翼明天穿着的。
    第二天一早,鸡叫头遍,夜色还漆黑一片,张翼就起床了,匆忙去灶房外接了水洗脸,跑去东厢房外候着。候人是件无聊的事,静悄悄的天井里只有他一人,张翼便蹲起马步,坚持坚持再坚持,如是三番五次,晨光大亮了厢房内才有动静,张翼问一声:“少爷。”里面传来迷糊的应答声。
    不一会四喜扭着套换洗衣服开了厢房门,见张翼在,便让张翼去灶下打盆热水来,张翼连忙去了,不一会端着脸盆进来,听见四喜柔声的哄叫声和燕杰不耐烦的声音传来,不好意思进去,便在门外候着。
    里面折腾了好一阵,收拾利落的燕杰方才被四喜搂抱着出来,见了张翼便眼睛一亮,扭着身子下了地,歪着脖子看了看张翼,道:“今天倒是挺生龙活虎的嘛,身上不痛了?”
    张翼道:“现在没吃饭,痛的很,吃饱饭就不痛了。”
    燕杰哈哈大笑道:“原来你是个饭桶。”
    在四喜伺候下洗漱完,燕杰想了想又道:“我早饭可以吃五个鸡蛋,两大碗米粥。”
    张翼道:“要是有鸡蛋,我可以吃二十个。”
    燕杰不信,便叫道:“你吃给我看,吃不下就是小狗。”说完就吩咐四喜去煮鸡蛋。
    四喜说不能闹了,要去学堂呢。燕杰只是不依,四喜只好嘴上应着,却是急冲冲的去回报姨奶奶去了。
    招娣听说,猛得从床上坐起便要骂人,早已起身的庆公却摆摆手道:“让四喜去煮,鸡蛋家有,杰儿心气太强,哪怕在饭量上有人压他一压也是好的。”
    四喜领命,便去灶下煮了,端到小厅来,见张翼正伺候着燕杰吃早饭,便轻轻的将半钵鸡蛋放在桌上。燕杰见了,道:“鸡蛋煮好了,你不吃完我用棍子抽你。”
    张翼大喜,端个碗打了满满一碗粥来,站在桌角,取一个鸡蛋剥了,一口塞进嘴里,也不怕烫,两口吞下肚去,复又取个鸡蛋来剥,一连吃上四五个,端起米粥喝一口润润,又剥鸡蛋来吃。
    一会儿功夫,桌上只留下三个鸡蛋,一碗米粥也喝完了,张翼摸摸肚子,打个饱嗝,又去打一碗粥来,就着鸡蛋三两口喝完,意犹未尽。直把燕杰看的目瞪口呆。
    “你是饿痨鬼投胎呀!”
    吃完早饭,两人去学堂,四喜把一大一小两个拎篮交给张翼,小的是笔墨纸砚和书籍,大的却是个食篮,装着两人的午饭。原来学堂在县城里,要驾车去,午饭却是不回家吃的。
    赶车的是哑伯,早套好了牛车在门口等着。燕杰钻进车内,身子就歪在坐垫上,对张翼说:“到了再喊我,现在我要睡觉。”
    张翼应了,把拎篮在车上放好,哑伯却不让他上车,按肚摇手示意他步行消食,张翼只好跟在车旁,看哑伯把鞭子在空中一甩,“啪”的一声响鞭,健牛拉着车缓缓迈步前行,忙紧走慢赶的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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