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赵尔丰在督署与吴璧华等人计议的时候,另外几个人也在商议左右川省局势的大事。
    昨天督署会议结束后,尹昌衡回到陆军小学堂,独自默谋了一会儿,就把自己的两个心腹叫来商议。这两个人,一个叫张思远,一个叫毛培信。
    尹昌衡先把督署会议的情况给两人说了,然后说道:“现在赵大帅只是留川护印,他在会上的那个处置,就是要给自己争取离蓉的时间,根本不可能解决川省的局面,而端大帅还在叙府,他那点鄂军也解决不了川省的事,再说,他还远在叙府,对cd来说,是远水难解近渴。你们看,对我们来说,是不是时机来了?”
    毛培信说道:“硕权,机会到是机会,只是我们除了学堂这两百多学生兵,就没什么兵力了,而且除了训练用的那点子弹,分到每个人手里,顶天就五发,而赵大帅在武昌兵变后,就加紧了防备,在城里驻了六个营的巡防兵,现在又把第十七镇的人马都调出城了,而且是重兵防守弹药库,我们真动起手来,怕是要不了两下就被他解决了!”
    张思远也说道:“硕权,培信说的是啊!要好就是能策动第十七镇兵变,让他们攻进城来,什么事都解决了!”
    尹昌衡说道:“当然啰,如果能策动第十七镇兵变,事情就好办了,但问题是眼下武昌兵变后的情形怎么样,我们根本不知道。天下局势不明朗,你要让第十七镇的兵提起脑壳耍,他们那个愿干?再说,第十七就算干起来,拿不下cd我们就还是做了赔本的买卖,不上算啊!”
    毛培信道:“现在就算能策动第十七镇兵变,让他们攻城,也未必能攻进来呀!他们只有四个营,而且还不满员呢!”
    张思远听尹昌衡和毛培信这么说,就说道:“硕权,凭你和赵大帅兄弟的关系,你去劝赵大帅带兄弟干,可能不是什么大问题吧?”
    尹昌衡笑道:“哈哈哈,思远,你太天真了!赵家兄弟都是大清朝的封疆大吏,朝廷给的恩惠不说,就朝廷对他兄弟的赏识而言,他们也不会反清的,就我对他的了解来说,他肯定要做朝廷的忠臣,绝对不会做叛逆的!我去劝说他,他不杀我也会把我关进牢里的!”
    张思远低头说道:“既如此,我们也就只能再等机会了。”
    尹昌衡叹了口气,说道:“这种机会放过了,就再难有机会了啊!”
    毛培信就问道:“硕权,你肯定有什么好办法吧?”
    尹昌衡想了想,才说道:“我那位大哥肯定有办法,可惜七月十五之后,我就跟他联系不上了。”
    他说完,又叹了口气。
    毛培信想了一会儿,又说道:“硕权,你不是跟宋学杲他们几个标统关系不错嘛,我们找他们来聊聊?”
    尹昌衡道:“看来也只好如此了!”
    张思远说道:“我现在就去找他们,眼下城外无事,他们肯定在城里。”
    尹昌衡道:“今天别去找,明天白天,你们想法把他们几个都联络上,让他们晚上来我这里喝酒!”
    “好!”毛、张二人答道。
    “今天我们就散了吧,你们明天除了去联络,把酒菜都要准备好啊!”尹昌衡最后说道。
    于是,毛、张二人就起身告辞走了。
    虽然第十七镇的人马大部分跟奎焕追剿匪徒去了,但几个标统没去,孙兆鸾在城上指挥防守时受了重伤,周俊得了重病卧床不起,就宋学杲一人是好好的,朱庆澜又把他留下统领那四营守城人马了。眼下战事已停,这几个标统也就呆在cd哪里都没去。
    四个营的新军全部出城布防后,宋学杲出城布完防,把防务交代给下边的军官,他就和各营管带都回到了城里。所以,第二天,毛、张二人没费事就跟宋学杲等人联络上了。
    天黑后,应邀的几个军官就陆续到了陆军小学堂。
    最先到的是宋学杲。他是个三十出头的矮壮汉子,现任第十七镇第六十三标标统。他这一标是第十七镇的主力,辖有三个步兵营,一个辎重营,还有炮兵、工兵各一队(连)。他这一标人马眼下在城东龙泉驿到城南中兴场一线布防。
    尹昌衡在自己的住处,正跟张思远、毛培信说话,宋学杲就进来了,三人忙迎上来请宋学杲入席。
    尹昌衡说道:“宋兄来了,请这边坐!”
    宋学杲笑问道:“硕权老弟,今天是啥子事啊,要请人吃席?”
    尹昌衡正要答话,却见孙兆鸾、周骏一起走进来了,就说道:“这几天不打仗了,几位老兄总算清闲了,硕权就想跟你们聚聚,一杯薄酒给老兄们解解乏嘛!”
    他边说边请孙、周二人入席。来的这三人和那毛、张二人也是熟人,于是互相寒暄了几句,然后才入席坐定。
    尹昌衡说道:“来,兄弟们,干了这第一杯!”
    宋学杲说道:“硕权老弟,干是可以干,可总得有个干的理由啊!”
    尹昌衡笑道:“各位老兄,这个理由简单嘛!就是庆贺老兄们班师啊!”
    孙兆鸾说道:“硕权老弟,说挂免战牌还行,说班师就还早哩!”
    尹昌衡又一笑,说道:“行,就为挂免战牌干杯!”
    于是六个人笑哈哈地干了第一杯,然后一人吃了一口菜。
    孙兆鸾看了看众人,对尹昌衡说道:“硕权,你今天怕不是专门叫我们吃酒吧?有啥子活路要兄弟们干,你就说了吧!”
    其他几人也说道:“是啊!”
    尹昌衡清了清嗓子,说道:“我们几个算得上过命的兄弟,昌衡就不转弯抹角了!昨天赵大帅在督署会议,他已经丢了乌纱帽,不过眼下还护印,他不信任你们第十七镇,不让你们入城布防,还把你们在城内的那两个营也调到了城外,却要调奎焕在简阳的巡防营回来布防。我前回跟你们说过,我们要找机会干大事,你们说,我们是不是趁奎焕的人马还没回来,把事情搞起来,把这cd拿在我们手里!”
    他话音刚落,宋学杲就一拍大腿,说道:“要得!要干这么大的事,这酒得喝!来,干了这第二杯!”
    于是众人把第二杯酒喝了。
    周骏伸筷子夹了一夹菜,正要往嘴里送,却停住了,他沉吟了一下才说道:“干这个事儿倒是要得,但是我们的兵都在城外,没有赵大帅和朱统制的手令,一个兵都进不了城,就我们这几个人,就算硕权能把他这里学生兵全带上,怕也难整!现在赵大帅手里起码有六个巡防营,哪个敢在城里轻举妄动?”
    宋学杲说道:“我们去找朱统制,拥他为帅,请他出手令,调我们的兵入城,给赵大帅来个兵谏,让他把大权交给朱统制!”
    孙兆鸾说道:“不行,不行!且不说朱统制忠不忠于朝廷,单就他跟赵大帅兄弟的情分,他就不会带我们跟赵大帅干!”
    宋学杲就说道:“那就干脆带兵攻城!”
    周骏摇了摇头,说道:“不成,不成!我们起兵攻城,城外那些保路军也会跟着攻城,他们人比我们多,等拿下cdcd就不是我们的了!”
    宋学杲说一样,孙兆鸾、周骏就否定一样,让宋学杲心里老大不高兴,他气哼哼地说道:“我说的都不行,那你们说个行的出来!”
    半天没说话的尹昌衡怕他们动了气,忙接过话来,说道:“老兄们啊,都别动气!昌衡今天请你们来,只是先商量一下,拿个主意,想点办法,至于说动手,我们还要看看情形,等待时机。现在,赵大帅不让你们的兵进城,而且端方端大帅就要带兵来cd接任,我们要在这中间制造机会,让赵大帅不敢不交权,又让端大帅接不了印,那时,这川省的大权就怕不是我们的了?”
    宋学杲没听明白,于是说道:“硕权老弟,你说明白点嘛,让我都听糊涂了!”
    尹昌衡笑着说道:“好吧!我就说具体点。我们就是要给赵大帅、端大帅制造点麻烦,让他们一个急于交印,一个却接不了印,这印就落在空空里了,我们就去把它捡起来。”
    周骏问道:“这麻烦咋制造?”
    尹昌衡就低声说道:“这么做。一是你们的兵绝对不跟保路军再战,就算他们要再次围攻cd你们都要袖手旁观,绝不阻击;二是保路军不攻城,你们就派人去跟他们联络,鼓动他们攻城;如果还是不成,就对你们手下那些想起事的睁只眼闭只眼,让他们在城外搞一两场小小的兵变。只要发生兵变,我想,这赵大帅,他又不是川省总督了,他绝对是丢了大印走人,那样,我们就有机会了!”
    孙兆鸾边听边点头,正觉得来劲儿,尹昌衡的话却停了,他忙问道:“硕权老弟,你这招逼走赵大帅是肯定行了,但我们咋挡住端大帅呢?”
    尹昌衡说道:“这个更好办!端大帅的兵还在叙府,他本人又还在重庆,他就算马上驱兵北上,也得十天半月,再说他的兵都鄂省的新军,留在武昌的都反了,跟他入川的这些人未必不想反,所以只要找个合适的人去煽动煽动,端大帅怕是能保住命就不错了,还说啥子到cd接印啰?”
    听他说得在理,几个人就点头说道:“就是,就是!”
    宋学杲又兴奋得一拍大腿,说道:“硕权老弟,你思谋得太周到了!来,来,来,为硕权老弟的计谋干了这第三杯!”
    喝了这第三杯,众人边吃菜边斟酒边思索,过了好一会儿,周骏突然说道:“让下边的人搞兵变,要是把兵都拉走了,我们还能做啥子,还不如我们哥儿几个自己搞哇!”
    尹昌衡摇头道:“我们哥儿几个眼下不能搞!眼下虽然乱了几省,但朝廷已派北洋军南下镇压,革命党能不能成气候,这就还在两可。我们亲自搞,革命党成功了,我们就是功臣,要是革命党失败了呢?我们就成了朝廷的叛逆,不光我们自己要杀头,还要株连九族,就太不上算了!所以眼下我们不能亲自搞!”
    孙兆鸾说道:“硕权老弟说得有理!”
    宋学杲、周骏也点了点头。于是众人又一起吃喝,没再说话。
    吃喝了一阵,孙兆鸾又突然说道:“只是我想啊,要是赵大帅看清了利害,提前把印交给了别人呢?”
    尹昌衡问道:“孙兄是说?”
    孙兆鸾答道:“比如尹良大人,或者是朱统制。”
    尹昌衡道:“尹良大人,想倒是想接,但眼下的川省是个烫圆,他未必敢接;朱统制嘛,他也许会接,不过只要一烫手,他就会把它扔了!如果是那样,我们把它捡起来,那就是水到渠成了!”
    宋学杲又问道:“要是另外的人呢?”
    尹昌衡道:“另外的人?那不更好,我们正好来个借力打力,浑水摸鱼啊!等他把四川从赵大帅手里弄过来了,兄弟们手里的兵不就正好发挥作用嘛,是不是啊?”
    宋、孙、周三人连连点头说道:“对头!对头!”
    于是,在座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笑了一阵,一直没说话的张思远又说道:“要是能跟城外那些保路军联手,这个借力打力就更有效果啊!”
    毛培信看了张思远一眼,说道:“这也不难!现在秦载赓、龙鸣剑死了,王天杰远在川南,cd外边这些保路军首领本来就是些会党首领,在保路军中也是小角色,没有谁能发号施令,只要许以好处,就不难为我所用!”
    尹昌衡听他这么说,也赞成道:“这倒值得一试!我听说,有一支人马,前段时间在龙泉山中活动,在那里把冯统领打得丢盔弃甲,而这几天又在中兴场一带活动,这绝对是保路军中最厉害的了,如果能把这支人马拉过来,那就更好了!”
    尹昌衡提到在龙泉山打败冯玉光的那支人马,宋学杲就说道:“真有这么一支人马!”
    尹昌衡就问道:“首领叫啥子?”
    宋学杲道:“首领叫郝云峰,是当初攻打北门的那个郝天民的儿子。郝云峰从简阳突围出来,冯统领率十营人马一路追杀,结果郝云峰吃掉了冯统领四个营,还把冯统领赶到了中兴场,要不是我带兵增援,他冯统领怕是要全军覆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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