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忆君半搂着他的脖子轻轻撒娇,“那只小畜生关到笼子不好好吃食,嫌我拘着它,躲在角落里不理人,我就想看一眼它活泼乱跳的样子。”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尚坤松开人坐起身,凝神浅笑晏晏的阿圆,她是真心在笑?
    阿圆舍不得把松鼠关到笼子里,他却不能放她自由。尚坤可以没有女人,可他不能没有阿圆,这点不容置疑。
    “都随着你”,说话间,他下地整理好衣带,伸手拉起阿圆,喊婢女们进来收拾桌上残菜,又命给阿圆再换身衣服,然后带着人去了正屋。
    尚显从早起等到近黄昏时分,才见郎君带着阿圆姗姗来迟,下人从不过问主人迟到的原由,只专心办好自己的差事。许是他等待的时间过长,人也变得烦燥,总觉得郎君格外细致,件件事都要细问,再说给阿圆听。
    这种事,其实是没必要说给别人,愈是知道的人的少愈有好处。尚显暗暗在想,也静站聆听阿圆和郎君斗嘴。
    忆君也纳闷,为什么她非得要听这些,上京城里各大权贵家的细辛秘事、他们来青峰岭打探消息的原由,还有那些人是尚氏的死党,那些人又是墙头草,更有一种人从来都是仇敌不可调和。
    尚坤又变了一张脸,沉声问道:“阿圆,你都记下了?”
    收回一时的走神,忆君吞吞吐吐,“没有,只记下了一小半。”
    挥手示意阿显先退下,尚坤把阿圆拉到书案前,手把手教她指认,“这几家纯属混水摸鱼,我若一直顶在前面,他们挨着边能沾到一点好处,离远了也没多大损失。旁边这五六家,全都是野心不小,瞧着尚家不顺眼,暗中不服也有多年,这回露没露面都不要紧。再就是夏家和宫里的夏皇后裕王一派。”
    他收住话头,低头望向阿圆,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听懂,囫囵填枣全数教给她。她在那头犯着迷糊劲,他自己也觉得把大周的整个权贵圈交待清楚是个大工程。急不得,还须慢慢来。
    尚坤自觉不是一个耐心的好老师,说了半天话,揽着阿圆坐下,再细讲:“回头让人列份单子,等云尚仪有空常来教你。我不求速成,只求一年两年内你把他们都记下,出去可不许丢我的面子。”
    忆君眨眼,这人说风就是雨,行事速度快得让人跟不上,还有以她的身份也要出门交际?将来……
    她摇摇头,不去想将来,这日子过得有今天没明天,抓住高兴的事别再耽误了,说不准,她脉脉注视尚坤。
    说不准,她不舍得把他再让给别人,想一个独吞了。
    阿圆又在偷着窍笑,尚坤抓住她要问个究竟,她不肯说实话,口口声声表明她是无辜的。
    “我什么也没想,都是郎君眼花了。”忆君瞪眼装无辜,罗大嫂和子君最吃她这一套,在尚坤面前好像有点行不通,他不依不饶使坏,非要问出来所以然。
    “阿圆真没想别的,我全想着郎君你。”忆君嘴甜抹了蜜,继续扮无辜。
    她还无辜,差点要哄死人,那轻狂的小模样勾得尚坤差点又起了兴,成天有这么一个鬼精的人儿陪在身边,他早晚要节操尽失。
    扔下桌上两张单子,特地勾出来几个人家让阿圆背熟,说好用过晚饭还要考她。撇下不情不愿的阿圆,尚坤独自走出院子,不出他所料,阿显站在树荫下等候多时,见他出来跟在左右,低声回道太子也派人来过。
    “武三郎”,尚坤的声调变冷,黑眸闪现厉色,逼问一句:“他派谁来,都问了什么?”
    太子派人打探消息也出乎尚显的预计,他自然记得一清二楚,一一回道:“这回来的不是冯安,是个眼生的小内官,年纪不大,说话办事都很利落,只说奉太子谕令给郎君送两样新奇的顽意,又说太子新得了两匹马,等郎君有空了过去掌个眼。”
    远处有女子娇笑声,尚显的顿了顿继续说道:“属下按着郎君之前的吩咐,就说是夫人身子不好要静养,郎君一概不见外客。收下东西,应下太子的话头,把人劝走了。那东西就在西边厢房里,属下仔细瞧过了,并没有不妥和古怪的地方。”
    尚坤立在湖边,凝望一泓碧波麟麟,看红鱼跳出水面,惊起半池涟漪,冷哼一声:“武三郎的人没有执意要进来,只在门口打个转。”
    “正是”,尚显回道。
    “照着之前的行事不放任何人进门,只往祖母和阿娘两边派去人问平安,顺道替阿圆料理好家里的事,再吊他们几天。”交待完正事,尚坤放缓语气,侧头看向心腹,笑问:“阿显,你也不小了,该是成个家养儿育女。有中意的人就告诉我一声,府里好好给你办桩喜事。”
    成婚,尚显从来都没想过,他抬头茫然,顺口回绝:“没有,属下暂时还不想成亲。”肩头落下郎君一记重拍和他爽朗的笑声,“你是越来越扭捏,跟我客气什么。说起来,我还要备一份厚礼要谢你。”
    谢他什么,尚显更糊涂,讷讷道:“属下不明白郎君说的话。”
    尚坤挑眉轻笑,看到园子那一头,花团锦簇一群女子,他的小阿圆衣带飘飘轻盈走在林间小径,转过树丛看见他,缩一下脖子想转过身装没看见,可能觉得实在避不开,这才磨磨蹭蹭向他走来。
    瞧那畏畏缩缩的样子,就猜到肯定没背会他列出的单子,偷偷跑出来躲清闲不巧被抓个正着。尚坤嘴角微翘等着漏网的鱼儿自投罗网,浑然不觉身边的心腹一早避开。
    早在阿圆现身的同时,尚显明白郎君所说的谢意,他觉得不用,是郎君自已相中阿圆,与他无关,他只是一个牵线的人。避到林子里听见一声娇滴滴的“郎君”,尚显走得飞快远离身后两个初投情意的男女,他不想做那碍眼的人,更不想听见阿圆说话。
    第62章 树静风动
    开小差被抓个现形,忆君乖乖喊一声郎君,站到一旁偷瞄尚坤的脸色,小声解释:“闷了有一天,我想出来透口气。”
    尚坤微笑,捞起她的手,信步走向林子深处,随侍的婢女们都很识趣呆在原处目送两人走远。
    郎君可真是宠夫人,换在别的府里,这位罗家女郎至多能得到一个罗姬的尊呼,可人家正儿八经顶着夫人的名头和身份,府里上下愣是没人敢吱一声,就连两位公主也是默许了这种不合常理举动。
    跟着一位得宠的主人,大家也能挺直腰杆,众侍婢们憧憬将来的好日子。
    相比同伴,阿苒想得更多,临出京城时听了几句风言风语,长公主在为郎君挑选正妻,不管事情成与不成,看情形,等回京后聆风院不会太平到哪里去,隔三岔五来一拔如花似玉的美娇娘,日子久了,郎君真不会生出别的想法?谁都心里没底。
    朝林子里张望几眼,阿苒断定,郎君和夫人不会这么早出来,说不准绕过花丛去走另外一条路。
    “咱们先回吧,屋里还有一大堆事等着,绣房也说要送新制的衣裳来,估摸着人也该到了。”
    阿苒招呼同伴,婀娜多姿的一帮侍女们穿过花园,招来亲卫们的眼珠。一边是妙龄少女,一边是血气方刚的青年,说不上谁瞧了谁,身形交错间互相瞄一眼,有两名婢女红了脸娇羞扭过头。
    那帮亲卫们没胆觊觎郎君院的人,即使是奴婢也不行。府里头一直有把婢女配家丁亲卫的惯例,临到年头,等着上头给你指派一个合适的人,清清白白的侍婢出身,受到大家族调|教,模样周正人也是顶稳当,绝不会亏了他们。
    曲四郎带着手下从院里穿过,小声告诫一帮弟兄:“把眼睛全收回来,更把自己掂量清楚,有没有那能耐瞧人家小娘子。”
    身后有一个十来岁也是才挑选到尚坤身边的亲卫嘻笑,指着远处打头的阿苒品头论足,“那位阿姐生得不说有多美,可那模样儿身段就是比别人招人疼。”
    曲四郎狠拍说话的人,咬牙低声道:“你小子把嘴巴闭紧喽,那是夫人身边最得力的人,别说妄想,话头都不能嚼一下。”
    那少年郎做个鬼脸,跟上曲四郎巡视一圈,一拨人走到六角亭外可巧碰上尚坤带着忆君也出了园子准备回屋。
    冲着朝她行礼的亲卫们点下头,忆君又开始絮叨,“也不知我阿娘怎么样了,杏儿和采儿两人年纪小,顶不了事,那几个老婆子也是不大中用。除了冯姨妈,阿娘再没有亲近的人,一个人躺在床上该有多可怜。”
    尚坤心道又来了,眉头微皱一下,不厌其烦开解:“有云尚仪派去的得力仆妇和下人,不会慢待你阿娘。”
    “阿娘最牵挂阿兄,也不知她收有没有收到阿兄的信。”提起罗家,忆君总是没完没了多话。
    尚坤真是不快,站住脚瞪着阿圆,“我派人把你阿娘接到青峰岭,这总成了罢。”
    “不成,不成”,忆君忙摆手,伤筋动骨一百天,罗大婶的腿都断了肯定不能乱活动,留在京里能好生养伤,来别院一路颠簸不说,有尚坤压着,她又不能心安理得呆在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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