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她听见了巨大的马蹄声,低沉的嘶鸣声。
    这是训练有素的战马才能发出的声音。
    可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是来接应司马无情的?
    不对!即使知道是司马在这里,以暗部小心谨慎的个性,一定会是悄无声息的潜伏而入,而不是这样大张旗鼓的催马前来。
    魏家村入口极为狭窄,只容一人侧身而进,如今却是马匹齐头并进。
    难道,刚刚那声闷响——是烈药炸开了山棱?!
    宁卿的心跳顿时加快,连忙起身悄悄顺着石缝往外面摸去,她压低身子,现在已接近黄昏,从外面看向这处石洞,只觉是一处枯草丛林,而从里面看外面,却是真真切切。
    整齐肃穆的队伍,虽然没有任何铠甲加身,却不会有人怀疑这是一只训练有素的军队,他们的马背上挂着箭筒,里面插满了长翎尾箭,锋利的长刀紧握在手上。
    他们并未打算隐藏自己的身形,整齐的队伍稳稳向前,像一柄尖刀推进,马匹铁蹄踏地,微微的震颤显示着这只队伍的庞大和训练有素。
    没有军徽,没有铠甲,一只刻意隐瞒身份却昭示武力的军队。宁卿感到了刺骨的寒冷,那一瞬间,她几乎要冲出山洞,向那些还在山腰祠堂的村民和住家大声疾呼:“快跑啊。”然而她不能。
    因为山路的狭窄队伍变得很长,绵延不绝,她所在的山洞一直在危险的范围。
    宁卿的手紧紧攥住耳环,刺入了手心,斑点血迹露出来,滴在地上。
    紧张的情绪,如同蜡烛堆满珠泪将要倾泻而下的瞬间,宁卿寒毛直立悬空着心浑身冰冷的潜伏在山洞边。
    终于,山边响起了第一声惨叫。
    宁卿哆嗦了一下,是村长的儿媳妇,想是回家取了桃花胭,回来不见宁卿,出来寻人。
    紧接着是第二声,只是一声闷哼。
    接着是第三声。
    骑在马上的男人们下了马,取下箭筒,拎着长刀,他们的目的简单直接。
    宁卿伸手捂住了嘴巴,恐惧和悲愤的眼泪溢满了眼眶,透过模糊的视线,她看见整齐离开的恶鬼们,带着鲜血淋漓的长刀。
    只是一瞬间,整个山村突然被惊醒了,黑沉沉的阴云下面,看不见的太阳正在落下。
    天又黄昏!
    惊叫,惊愕,愤怒,最后全部变成了巨大的恐惧,男人的惨叫和妇人的哀嚎响彻遍野。
    呼啸的惊弓之声,利刃刺入血肉的声音,还有安安静静站在原地马匹的喷气踏脚声,将整个村庄变成浮屠地狱。
    宁卿听见魏景的大叫:“你们是什么人!”
    回答他的是一支利箭。
    村长的儿子撞响了隐藏在祠堂的铜钟,巨大的轰鸣声像是末日的惊雷,只是一声,就断了。
    紧接着又是一声,然而也断了。
    宁卿的血液沸腾了,又冷却下去,眼泪滚动在眼眶,太阳穴突突作响,可是,她什么也做不了。
    半柱香之后,村子里彻底的安静下来。
    再次变成一片死寂。
    宁卿前面的石块滴满了点点滴滴的鲜血,手心全是指甲深痕。
    她仰着头,张大嘴巴,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眼泪顺着眼角流进耳朵。
    这是弱者的悲哀。
    洞穴外面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后,她听见一个低沉的声音:“将军,没有发现。”
    沉默了片刻。
    “烧。”言简意赅,没有任何多余的话,紧接着她听见马镫碰触到长刀的脆声,那个被称为将军的男人翻身上马,领头离开了这里。
    就像他们来的那样,他们走的安安静静。
    前锋变成后队,士兵擦净长刀,翻身上马,动作整齐利落。
    宁卿看着最后一匹马已经走过了洞口,她颤巍巍的站起来,双腿发麻,膝盖被尖利的石子沁出了血丝,可是比这血丝痛楚千万倍的,是在胸口。
    她像一个布偶一般摸索着靠在洞边,下脚如有千斤重,还没有迈出洞口,忽听得一声带着紧张的低喊:“宁卿。”
    还有人活着!她猛地跳了起来,根本没有留意对方叫的是宁卿,而非宁即儿。
    她的眼泪瞬间掉了下来:“我在这里!”
    两手胡乱拨开洞穴密密的枯草,她看见了一身布衣的司马无情。
    “是你?怎么是你!”她的瞳孔猛的缩小。
    “他们示警无效,最后时候,将我藏在了巨钟的暗格里。”司马无情神色晦暗,他们把最好的机会留给了他,一个陌生人。
    “你不是会武功吗?你为什么不出手!你为什么不救他们!你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啊!”她的眼泪再也停不下,大串的淌下来,她与其说在和司马说,不如是在痛悔自己的无能。
    山村中雪莲那淡淡的香味早已消失不见,剩下的是浓浓的血腥味,还有,山火蔓延燃烧的枯干焦臭味道。
    司马任由她疯狂的拍打着自己,他的余毒未清,而且面对有备而来的军队,在那样的情况下,保存自己对当时的他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夜色渐渐昏暗,他的面孔隐藏在安静中,只能模糊的看到男人挺直的脊背微微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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