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兄嫂之间的心结已经慢慢儿地消了,也是能叫人放心了。
    “现在还闹幺蛾子呢,前儿庞家来人了,就在咱们王府前头跪着哭,说他家的姑娘一病不起,等着王爷救命呢!”
    柔美多情的纯洁女孩儿为了心目中的大英雄害了相思病,如今缠绵病榻什么都不求就想见心上人一面,多痴情呀,不说平王,平王妃都要被这故事给感动了。
    这要是当戏本子演一出戏,没准儿王妃娘娘还得叫声好,多赏几吊钱!
    “好不要脸!”这是逼着人去见那女孩儿呀,若不见,就是狠心逼死人的没良心的人,况正常男子若遇上这样的痴心人,怎么也得接进府里来怜惜一二不是?
    明秀真是开了眼界了,觉得从前看了那么多的故事都没有这样精彩,一时都听住了。
    慕容笑想到那天晚上大伯平王那张黢黑黢黑的脸,顿时忍不住伏在一旁笑得不行,一时不慎还差点儿滚到地上去。
    沈明程正坐在她的对手,抬手飞快地扶了她一把,之后绷着脸微微颔首。
    慕容笑借着这股力气扶住了桌子,之后看着面前高大俊朗的青年仿佛呆住了。
    明秀正对慕容笑的模样露出了几分八卦与兴味,却见慕容南遥遥地对着自己将手指笔住了嘴唇,顿时也跟着笑了。
    “然后呢?怎么了?”恭顺公主没有看见小辈们在下头打的官司,恨不能把狐狸精拖出来打死,急忙问道。
    “庞家说那姑娘病得都要死了,我家王爷怜惜的不行,”见恭顺公主脸青了,平王妃这才慢吞吞地继续说道,“急忙命下头的人往棺材铺子买了一最好的楠木棺椁给送庞家去了,免得叫那姑娘尸身没个着落下场凄凉。”
    这话出来,恭顺公主与明秀都呆住了,傻乎乎地彼此对视。
    这小蠢样儿倒与那时见着了棺材哭不出来吓得不行的庞家人有几分仿佛,平王妃弯起眼睛抚着自己的小腹笑了。
    “那死了没有?”
    “棺材一送过去,那姑娘就好了,可见与咱们王爷比起来,还是这玩意儿好使。”平王妃生性宽和并不是个掐尖要强的性子,不过谁想踩到她的头上,那也是会要命的,此时带着几分讥讽地说完了这个,便淡淡地说道,“也是不要脸了,一家子的贱人。前头宫里抢姐姐的男人,后脚儿这就效仿之来抢别人的夫君,却不知自己都已经成了京中的大笑话!”皇贵妃当年干出那事儿,背地里没有不笑话的,不过是顾虑皇帝罢了。
    如今一回回都这么干,谁还敢要庞家剩下的姑娘呢?
    明秀静静地听着,听到了这里,就已经给荣王点一排蜡了。
    身后有这么一个拖后腿的老娘,帮他把京中宗室勋贵给点着名儿地得罪,还想争皇位呢。
    能以后把命给保住,就已经是老天保佑了。
    心思放空了一会儿,她已经听到了后头平王大张旗鼓地往宫里告状言道庞家欺负人,非要送个要死的姑娘来叫王府晦气了,搞得皇帝焦头烂额。
    “叫我说,皇贵妃轻浮无德,陛下却那样喜爱,本就是鬼迷心窍了。”慕容笑不知内情,就觉得皇帝偏宠空有一张脸的皇贵妃有点儿膈应人,此时就插言道。
    “如今,可不是报应来了?”这还得给皇贵妃擦屁股呢,恭顺公主心里解恨,小声儿嘀咕道。
    就这还敢倚重沈国公,想叫沈国公与承恩公对着干扶荣王一程呢,皇帝陛下知不知道沈国公已经被荣王他老娘给得罪透了?
    恭顺公主这时就想起来闺女又一次的笑言了,也跟着笑道,“不怕狼一样的敌人,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呀!”
    慕容笑还没有听过这样有趣的话,正往嘴里灌茶凉一凉不知为何拼命跳动的小心肝儿,顿时喷了。
    “对不住对不住!”见喷了面无表情的沈明程一身,慕容笑顿时脸就红了,急忙拿帕子来给沈明程擦衣裳。
    沈明程眼瞅着这姑娘白皙娇小的手就往自己大腿上摁,饶是泰山崩于前头面不改色,此时脸也抽搐了。
    这姑娘可比泰山豪放多了!
    “无事,母亲与姑母稍坐,我换身衣裳。”沈明程迎着慕容笑仰头看着自己的目光,觉得上回在塞外这姑娘没有这么毛手毛脚,微微颔首转身走了。
    慕容笑在塞外的时候也没有觉得这位世子这么叫人心里乱跳呀,当然,上回见世子大人正好才下沙场,浑身都在甲胄里没看清。
    明秀见慕容笑探头有些眼巴巴的模样,心里就忍不住笑了两声,正要说些什么转圜气氛,却听见外头又有丫头进来禀告,说是沈国公府来人了。
    自从沈国公回京,并在当天晚上抽了喜欢搞三搞四的三老爷一把,抽得这位哭爹喊娘顺便大叫不敢了从此闭门不出去折腾,沈国公府一直都很安静,仿佛很有一种与恭顺公主府井水不犯河水的意思。
    太夫人也是个很要脸的人,亲儿子被继子揍得没有人样儿,自然也是心里存着火儿的,因此这些日子并不叫府里的人来殷勤地与恭顺公主走到,仿佛是没把公主当一会儿事儿一样。
    巧得是恭顺公主也不爱见这府里的人,因此也不管,左右二房很晓事,虽然叫太夫人给压服惯了也不敢来这府里,却总是有书信恭敬往来,也不说些亲戚情分,只拿恭顺公主当正经的天家贵女来请安。
    若论起,寻常搭上一位公主,就已经很了不得了。
    只是今日竟然还上门了,实在叫恭顺公主觉得这非奸即盗的,眯了眯眼,她心里就生出了几分疑惑来。
    平王妃面色不动,却飞快地皱了皱眉。
    人都来了,自然是不能不叫进来的,恭顺公主听不过是几个年纪小的女孩儿过来,便叫进来。
    不大一会儿门口一闪,就走出了四个身量仿佛的姑娘来。
    当首一个娇艳夺目,一双细眉微微挑起,身穿着大红洒金宫裙,披着一身的火红的狐狸皮顿时就将屋里的颜色尽都压过。后头却是一个袅袅如弱柳扶风,带着几分愁绪的清秀女孩儿,虽一身极素淡的衣裳,却带着几分江南烟雨般的风流。这两个进来之后,后头才又有了两个容貌仿佛的女孩儿,虽低眉顺眼,却并不显卑微轻贱,如今穿着一水儿的杏黄裙子,带着几分娇俏。
    当然,容色自然是没有前头两个那样出众的。
    “后头两个丫头我来猜猜,可是华姐儿与真姐儿?”恭顺公主见了那个穿红的女孩儿脸就沉下来了。
    这往别人家走动,最忌讳的就是喧宾夺主。这女孩儿一身的大红刺眼,连明秀的颜色都压过了,这是来做客的,还是来给人脸色瞧的?!
    因这个,恭顺公主越发懒得给脸,无视了那两个丫头,只问后头两个。
    先进来的显然是更有身份的,傻子才不知道这个道理,那女孩儿见恭顺公主竟冷落自己看重后头的,顿时脸就红了,面上露出几分气愤。
    “给公主请安。”后头那两个是二房的两个嫡女,一为明华,一为明真,小透明儿当惯了的,难得竟然被恭顺公主另眼相看,都忍不住红了脸,却还知道恭恭敬敬地上前来给恭顺公主请安。
    “都是极好的孩子。”二太太给闺女穿的衣裳也是煞费苦心了,一来不能压过明秀,一来还得现出闺女的美来给恭顺公主点儿好印象,恭顺公主自然感受到这样的心意,微微示意,后头就有含笑的大丫头来给明华与明真见面礼。
    “竟是两个齐整孩子。”恭顺公主转头与含笑的平王妃笑道。
    “二嫂子的教养还是极好的。”二太太是个安静稳当的人,平王妃更看重些,便在一旁含笑说道。
    这两位笑吟吟地说起话儿来,却将那两个前头的女孩儿撇在一旁,显然是不当一回事儿的,那穿红的女孩儿已经掩不住面上的愤恨,另一个柔弱些的,却是轻轻地呻吟了一声,仿佛支持不住般地往一旁倒去。
    可巧儿那方向上,慕容南正含笑而坐,看着上头平王妃说话。
    第25章
    此时明秀正在与明华明真序长幼。
    明华比明秀年长,明真却小了明秀两岁,因前头二老爷还有个已经出嫁了的长女,因此明秀竟是在姐妹之中行三,不是有了郡主的封号,合该叫一声三姑娘。
    那正气得不行的红衣女孩儿是三房的嫡女明珠,年纪在明秀明真之间,因此都称一声四姑娘。
    这自然不是沈国公府上所有的女孩儿,只是因沈国公与二老爷都没有纳妾,虽然三老爷真爱不少庶女也不少,然而前头排着的都正经是嫡女的身份儿,三太太也不肯叫庶女们争锋得意,因此庶女都没有轮齿,不过按着各自的名声胡乱地叫着。又因三老爷总是遇见真爱,前头的真爱就不是那么重要了,这些庶女也没有叫他另眼相看的意思,竟不过是随口抱怨几句三太太没有慈母心肠也就完了。
    因二老爷也很在沈国公拉拢名单里,明秀是知道父亲对二叔很有些期待的,明华温柔明真娇俏也并不讨厌,因此也不必提郡主之类的话,只按排行彼此称呼。
    因她和气,还总有些见识,明华明真顿时就亲近了起来。
    正说这话儿呢,明秀就听到一声呻吟,之后就见那后头的女孩儿一头往慕容南的方向栽倒,就挑了挑眉。
    电光火石的,慕容南坐在椅子里竟不能躲闪,又不能叫个姑娘栽进自己怀里,不得不伸出手扶了那女孩儿一把。
    “多谢表哥。”那女孩儿有一双水意盎然的眼睛,带着几分羞涩几分憧憬,痴痴地扶着慕容南柔着声音说话。
    “既然病着就不该出来,如此失礼放到外头,岂不是贻笑大方?”慕容南是个温文的人,很温柔地说道。
    只是这话就不是那么好听了,带着点子叫人很不开心的意思,那女孩儿眼睛一下子就红了,晶莹的水光充满了眼角,低声说道,“知道表哥在,我身子再不好也是要来的,我,我很久没有见表哥了。”
    “这个倒是真的,毕竟咱们俩也不熟。”慕容南松了手和声说道。
    世子大人本是想要用踹的,只是这姑娘虽然装模作样,却真的是体弱多病,慕容南只恐一伸脚,这姑娘就要说被他踹伤了身子骨儿,就此赖上他。
    那女孩儿一噎,目中默默地流下了泪来,显然被伤了心,真是见之为之怜惜,之后咬着嘴唇小声儿哭了。
    明秀好整以暇地看着,见慕容南转头对自己眨着眼睛笑了,也跟着笑了。
    这么一副小白花儿的模样,很有当日病的要死想见平王一面的庞家姑娘的品格!平王妃见了越发冷淡,敛目不语。
    左右儿子方才表现的不错,她也不必出手了。
    “表哥这话太过分了!什么叫不熟呢?你不知道表姐多为你伤神么?!”一旁的沈明珠被忽视很久了,因姐妹要好,又见慕容南冷淡凉薄处处撇开关系,顿时就恼了,目光落在正坐在平王妃身旁好奇地看着自己,仿若温柔和顺的明秀,想到母亲因伯父吃了不知多少的委屈,眼眶就红了,大声说道,“莫非是叫人拉拢了去?!凭她是谁,难道都有表姐对你的心么?!”
    “此地哪里有你放肆的份儿!”平王妃听得也不快,顿时呵斥道。
    沈明珠从小儿就得太夫人疼爱,霸王一样儿地长大,从来都没有吃过委屈的,见平王妃大庭广众之下对自己呵斥没脸,顿时就将愤恨的目光落在了敛目不语的明秀身上。
    只她一个在京的时候,平王妃这姑母虽然平日极冷淡,没有另一个姑母安固侯夫人那样疼爱她,却也不过是视而不见罢了,如今这丫头入京,为了维护她,平王妃竟然还骂起自己,这叫她如何受得住?
    还有三老爷,从这丫头进京,张口闭口都是侄女儿侄女儿的。
    “有的人看重表哥的身份尊贵,因此就奉承起来,表哥见的少,难免……”
    “堵她的嘴!”
    恭顺公主从来都是随心所欲的性子,沈国公位高权重还在她手里委屈了十几二十年呢,如今更不会给一个在自己面前唧唧歪歪还嗔自己闺女的丫头脸面,挥了挥手,就有几个脸上也露出愤怒的大丫头飞快上前,将那个骇然地退后了一步,显然不敢相信恭顺公主竟然真敢不顾一家子的情分来收拾她的沈明珠给捆上了堵住了嘴,这才看了看那个吓得浑身乱抖的女孩儿冷冷地说道,“你再废话,就与她一起作伴去!”
    “我一时听住了,竟没有反应。”慕容南温和地看着沈明珠这表妹给捆得牢牢的倒在地上,眉目之间都是一派的平和温柔,和声说道,“平日里因阿秀身份贵重,我竟时时奉承着的,如今叫人反着说,竟生出几分疑惑来。”
    见正挣扎的沈明珠眼睛都睁大了,与那个柔弱的女孩儿皆不敢相信般地看着自己,他只是笑了笑,望了诧异的明秀一眼,这才继续说道,“至于伤神等等……女孩儿家家这样不尊重不要脸,老太太知道么?”
    “表哥!”那女孩儿含泪唤了一声,竟仿佛要死过去一样。
    他说她不要脸!
    “可不是不要脸么!”就在此地正叫慕容南一句话震得大家都呆滞时,就听见外头传来了一怒气冲冲的声音。
    明秀抬头往门口看去,却见门口一个一身紫衣,容貌精致灼灼生辉的青年正一脸愤怒地进来,死死地瞪了那女孩儿一眼,之后哀怨地往慕容南的方向看去,回头给恭顺公主与平王妃请安。
    “小四今日看着身子骨儿不错,这是大安了?”恭顺公主不明白这小子若是对自家闺女有意,为什么却要哀怨地,一双桃花眼儿含情脉脉地去看自己的堂弟,不由含糊地问道。
    “不要脸”这样一句刷好感的话竟然不是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慕容宁心里好遗憾的,又见恭顺公主对慕容南和颜悦色,显然方才的话很叫公主大人十分欢欣,越发有气无力了。
    他他他,他就晚了一步!
    “阿宁怎么来了?”平王妃心中微微一动,转头与恭顺公主笑道,“阿宁如今可忙碌得很,这出息了,入了兵部行走,我听说最近常往各家去求教差事儿,这是来问大哥差事儿的?可见你对差事上心。你放心,大哥才从军中回来,从前也入过兵部,只要你看得上,就尽管问,啊!”说完,还笑眯眯很慈爱地对瞠目结舌的安王殿下微微颔首,偏头笑了。
    安王殿下惊呆了!
    这位王妃,这不入宫来个宫斗,简直太屈才了呀!
    他,他怎么是来找沈国公的呢?安王殿下是来找沈国公他闺女的呀!
    不过这话不敢说的,不然大庭广众敢嚷嚷与荣华郡主怎么怎么着,会被愤怒的沈国公父子抽成渣渣。况平王妃说的好,看得上沈国公就得去讨教一二,这若是一会儿不讨教,那就是看不上沈国公的意思……
    头一回,安王殿下觉得有个伶俐的亲娘是多么的重要。
    关键的时候可以叫人绝处翻身呐。
    “这个……自然是来与姑丈询问些差事,只是做人得有点儿亲情,不好过门不入。如今我是来给姑母请安的。”
    安王殿下上辈子娶媳妇儿可简单了,小小地使了一点儿手腕儿就完了,没想到这辈子这么艰难,为了日后的幸福,安王殿下觉得自己很不该再要脸了,羞羞答答在俊俏美丽的脸上透出些红润,飞快地抬头看了恭顺公主一眼,之后微微偏头,眼睛转了转,眯起眼睛猛地瞪了那个柔弱的女孩儿一眼。
    那女孩儿听这是个王爷,已经呆住了,见这个花容月貌仿若女子般美丽的青年对自己看过来正要羞涩,却叫那双眼中的冰寒冷厉刺得浑身一凉,心悸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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