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背已不再疼肿的小南芙,咧着新牙已有冒头迹象的嘴巴,哈哈喜笑道:“小叔叔,你害羞什么呀,姑姑每天都这样亲我呀,我也这样亲她。”只听南梵轻声嘟囔道:“这不一样,你是女孩儿,我是男孩儿。”南姗左搂胖弟弟,右抱俏侄女,笑意十分温柔。
    南康不再咳嗽了,南梵屁股不疼了脑门没有破相,南芙脚不疼了新牙已开长,南砚不焦躁上火了,温氏也能平心静气了,二房渐有恢复涛声依旧的趋势,而焚香祭祷许久的南老夫人,她所求的两件事,仍未有好转之兆,南瑶姑姑病得越来越重,南毅也还在命悬一线。
    而此时的南娆,又开始新一轮的闹腾,老公没死,她自然不用再偿命,可老公现在成了瞎子,南娆实在难以忍受每日服侍瞎子的生活,光想一想,都觉暗无天日,又兼现在舅舅恨极了她,舅母更是没给过半分好脸色,别的人不是远远躲着她,就是目光嫌弃言语奚落她。
    新婚才一个来月,南娆只觉这日子已过不下去了,于是去威远伯府找了亲姐姐南娴,语气坚定道:“姐姐,舅舅家我实在待不下去了,我要和林含兴和离。”
    亲弟弟正在生死线挣扎,还不知能不能保住小命,刚死里逃生的亲妹妹,却对她说——她!要!和!离!
    近段日子憔悴许多的南娴,只觉匪夷所思,一字一字道:“你—说—什—么——,你要和离!你疯了么你!”
    南娆神情很坚定,口吻也十分确定:“我没疯,林含兴现在成了瞎子,我怎么能和瞎子过一辈子!”
    此刻,连南娴都忍不住想骂亲妹妹一句——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这句话,在她求舅舅对南娆手下留情时,舅舅将这句话说了很多遍,可见有多生气多愤怒!
    南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个的亲妹妹,瞠目道:“林含兴为什么会变成瞎子?你难道都忘了?”
    南娆目露嫌恶之色,咬牙切齿道:“这个半点不中用的东西,舅母让我立规矩,他连半句好话都不替我说,才和我成亲大半个月,便舍我不顾去睡通房,我不让他去,他竟敢说我是个妒妇!全是他活该!我没砸死他,算他好命!”
    南娴从不知南娆居然如此心性凉薄,缓缓道:“孝顺服侍婆婆,是再天经地义不过的事,男人三妻四妾本是寻常,你……”
    话未说完,却被南娆慷锵有力地打断:“立什么狗屁规矩,我不给舅母端茶倒水,便是不孝顺她了么,明明就是故意作践儿媳妇,还说得那么冠冕堂皇!我怎么从没见过二婶让儿媳妇立规矩!说到男人三妻四妾,就更可恨了,不说二婶了,就是砚二嫂嫁给砚哥哥之后,从她怀孕到生孩子,砚哥哥睡过别的女人么!我这还好好的,他就去钻别的女人被窝,你让我怎么能咽下这口气!”
    妻妾间的酸甜苦辣滋味,南娴自然也尝过,听妹妹噼里啪啦地骂完,南娴忽然感到很无力,她自己的生活本就一团糟糕,偏还有个不懂事的弟弟,更不懂事的妹妹,忍着满心满身的困倦疲乏,南娴静静道:“娆儿,你别再闹了,哪有才成亲一个月,就闹和离的,况且是你把兴哥儿害成失明,舅舅家不休你已很好了,你还想和离?现在毅哥儿还出着痘花,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好,你就安安生生好好过日子,行不行?”
    南娆怒了,她来找亲姐姐商量是寻求援助的,听到姐姐和稀泥的话,当即横眉竖目道:“姐姐说的倒是轻巧!要和瞎子过一辈子的是我!姐姐就如此忍心让我和个废物过日子,他不能让我依靠,反还要我照料他!反正我不管,不管是和离还是休妻,我只想回咱们自己家,我不要待在林家。”
    南娴只觉额筋一鼓一鼓地乱跳:“你以为爹会让你回去?你把兴哥儿弄成这样,你还有脸回去?”
    南娆嘟嘴抱怨道:“顶多被打骂一顿也就是了,难不成还能杀了我!我到底是他亲生女儿,林含兴只是他外甥,难道我还不如他亲么!”
    南娴厉声喝道:“够了!娆儿,你多大了!懂点事吧!你以为休妻和离是多光彩的事!在婆家过得不如意,就不分轻重的闹脾气,娘就是这样教你的!”
    听到姐姐提早早过世的亲娘,南娆突然眼圈一红,眼泪说来就来,直接哭哭嚷嚷道:“自从娘走后,家里就再也没有人疼我,祖母只疼毅哥儿,爹爹能逗南如玩,都不愿理睬我,更别提自从娶了小杨氏之后,眼里只有他的新儿子,连毅哥儿都不疼爱了,更何况是我,二叔二婶三叔三婶他们也一个个都讨厌我……只有姐姐最心疼我,所以我才找了姐姐商量,可姐姐你却骂我!呜呜……若是林家待我好些,我会这样做么!林家从婆婆到妯娌,她们个个瞧不起我,连林含兴都敢和我吵嘴,我过得有多难受,姐姐知道么?”
    使劲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南娆固执如牛:“我不管,我就要回咱们自己家!”
    ☆、第98章
    近些年来,南家祖坟常常冒青烟,具体表现在南家孙辈中,已出了两位进士和两个秀才,这说明,南家仙游的列祖列宗们,还是很保佑眷顾南家子孙的,是以哭祭祖宗多日的南老夫人,达成了心中的一半所愿,孙子南毅成功熬过了痘花魔症,女儿南瑶……最终还是撒手人寰。
    连医术精湛的老御医,都无可治之法,故在南瑶姑姑离世后,后事早预备妥当的商家,发丧、设灵堂、吊唁、出殡等丧事一系列事宜,都井井有条的进行着,温氏因有孕在身未去,南姗则每日在商家按点哭灵,离京在外的南屏哥哥,得知姑姑病重的消息后,比原本的归期提前了半月回来,已时至初夏四月,头七过后,便在商家祖坟下了葬。
    人的一生,不论荣华富贵,还是贫困潦倒,到了最后,不过是一抷黄土掩风流。
    温氏的身孕已近六个月,肚子却格外的大,一个多月前,御医便说温氏这胎,应是双生之像,南瑾和温氏又一次被震得回不过神,这一胎本就来得很意外,若是双生胎儿,那便更是意外中的意意外,当然,与巨大的意外成正比,温氏这胎也就怀得格外辛苦。
    唯一的女儿离世,对南老夫人而言,无疑是个巨大的打击,伤心难过之下便病倒在床榻,南家子孙挨着个的轮流服侍,到了五月中旬,南老夫人的病情方有好转起色,心情却还是抑郁,不是长吁感叹女儿薄命,便是瞅着满脸麻斑的孙儿怜惜不已。
    飘在南家头顶的黑云渐散,终于腾出功夫的南瑾,和自家大哥、三弟秘商了如何处置南娆,回报给南老夫人并得允许之后,便挑了百官休沐的一日,一齐去了林家。
    那一日,南娆找南娴商量要离开林家之事,她原本的打算是,让姐姐帮忙求求父亲,允许她和离回家,哪知却未得到亲姐姐的支持,怒冲冲地离开之后,便自作聪明地想了一法子,若她将林家闹得不得安宁,她就不信林家不主动撵她走,待她回了南家,哪怕是被打一顿骂一顿或者关禁闭,只要有毅哥儿(此时南毅已转危为安)为她在祖母跟前求情,她便又可以做回她的大小姐。
    南娆的法子的确很有效,惹事的祖宗闹腾起来,林家上下果真全体吃不消,再也忍无可忍的林三舅舅,便和早就忍不下去的老婆登门南府,找大老爷南珏打招呼,你这个闺女,他老林家实在要不起了,知道的,当他们抬进门的是儿媳妇,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请了尊活祖宗回来,总而言之,他们要退货!
    南珏大伯当场就气爆了,直嚷嚷着要把南娆亲自打死完事,南瑾却拦住,语气淡淡道:“大哥不必如此,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若兴哥儿不幸丧命,南娆理应以命相抵,如今兴哥儿大难不死,南娆死罪可免,却该受些惩罚。”
    顿了一顿,才又接着道:“到底是南家子孙,虎毒尚不食子,大哥又何必担个打死女儿的名声……咱们再给南娆一次机会吧,若她能悔过良改,自是最好不过,若她还是执迷不悟,我自有让她永远后悔的惩治之法。”
    林舅母虽恨不得立即将南娆扫地出门,但南瑾位高权重,又素来极有威信,自家儿子还多有仰仗之处,林舅母少不得忍气吞声些许,最后,南瑾给林含兴找了一位对眼疾颇有研究的大夫,又给南娆专门配了一个劝诫嬷嬷。
    南瑾的打算是,若南娆真能悔过,静下心好好过日子,自会和林家表弟商量不休南娆,若依旧我行我素,他只能对不住林如烟表姐,你这个女儿,便去慎役司做一辈子苦役去吧。
    可惜,结果却令南瑾极其失望。
    林家厅堂,门窗紧闭,丫鬟仆役都被远远赶在外围,门口只有景福带了四个人守着,屋内除了林三舅舅夫妻俩,便只有南珏、南瑾、南琦三兄弟,以及心中暗暗窃喜却忍不住又有些不安的南娆。
    南瑾开口,语气淡漠:“你在南家之时,上不尊父母,下不怜弟妹,常唆使毅哥儿胡作妄为,且屡教不改,后来更有变本加厉之势,嫁入林家之后,不孝顺公婆,不和睦妯娌,肆意体罚下人,更随意打骂丈夫,致使兴哥儿眼睛失明,南娆,我说的这些,你可都认?”
    南娆心中略忐忑,不安道:“二叔……”
    南瑾一脸冷冰冰,寒声道:“别叫我二叔,我以后不再是你二叔!我只问你,我刚刚列举的罪状,你可都认?”
    南娆使劲咬着牙,闷着头不吭声。
    南瑾再道:“身为林家的儿媳妇,不美满和乐家宅不提,反倒将婆家闹得鸡飞狗跳,如此不贤不德之人,林家要休妻,南家自然无话可说……从此以后,南家也再没有你这样的不孝子孙!”
    南娆猛然抬起头来,使劲瞪大眼睛,只听南瑾续道:“林家和南家都不再是你的安身立命之所,日后,你便到慎役司待着去吧。”
    南娆听得呆了一呆,随后尖叫一声:“我不去!我不去慎役司!”冲到南珏的椅子跟前,抱着亲爹的大腿哭道:“爹,你说句话呀,快救救女儿,我不要去慎役司!我可是你的亲生女儿,你怎么忍心送我去那种地方啊?”
    南珏铁青着脸,怒声道:“你若不是我亲生女儿,我直接打死你一了百了,省得被你害尽名声,连老脸都保不住!”
    南娆失声痛哭道:“爹爹好狠的心!纵然女儿犯了天大的错,可却是你的亲生骨肉啊!虎毒还不食子,爹怎么能这样待女儿!”
    南珏直接背过脸去,不再理会大哭的南娆,南瑾冷声道:“你也别怨恨你爹,要怪就怪你自己罢,兴哥儿因你而失明,事后你却连半点后悔羞愧之心都无,你这种没心肝的东西,有何颜面说你爹狠心!为引你走回正途,我又送了个嬷嬷过来,让她给你讲道理说是非,盼着你能幡然醒悟,整整快两个月了,你有听进去半句话么?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既死不悔改,就别怨长辈们心狠。”
    南娆激动得大声道:“不!我不!我不去慎役司!”忽然想起南老夫人,南娆宛若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眼睛充血的咆哮道:“祖母她老人家不会同意的!对!她老人家一定不同意!我要去找祖母!”说着,转身就往门口跑,只是才刚拉开门,就被木疙瘩脸的景福又推了回去,景福本要候在门外,想了想,最后也留在了屋内,以免南娆急眼发疯,伤着了谁都不好。
    门被外头的人看着,南娆出门无路,便像个疯子似砸门,边砸边喊:“放我出去!你们这些狗奴才,快放我出去!”
    一直未开口的南琦说道:“你祖母已同意了,南家的名声不能再让你败坏了。”
    南娆砸门的动作停下,又返回到南珏腿边跪地泪求:“爹,我知道错啦!我这回真的知道错啦!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求你救救我吧!女儿真的不想去慎役司,那里压根不是人待的地方,你不能这么待我呀!”
    南瑾道:“你认错的次数,已不是一而再再而三,早就数不清有多少次了,最后的机会我也给过你了,是你自己不知道珍惜,但凡你能听进去半点,收敛自身的胡搅胡闹,我又何必非送你去慎役司……慎役司那头,我已说定了,今日你便去吧……”南瑾的话其实没有说完,若南娆在里头能想清楚,他还会接她出来,若她依旧如此下去,便一直待到终死吧。
    南娆见再无可转圜的余地,当即疯了似癫狂咒骂:“好!你们不给我活路,送我到那见不得天日的地方,我咒你们通通不得好死……”剩下的话,被景福一巴掌拍晕后咽回在肚子里,被自己的女儿咒骂不得好死,南珏直气得昏昏欲倒,林氏夫妇以及南琦都忍不住深深皱眉。
    南瑾安坐其位,面色淡然。
    至此,南娆的一生基本尘埃落定,数年前,南瑾曾说过要送南娆进慎役司,那时只不过是警慑之语,时隔数年,终于还是送了她进去,她所犯过的错,欠下的债,做下的孽,便用做一辈子苦役慢慢来偿还吧。
    待到南娴知晓此事时,已是南娆被丢尽慎役司后的第三天,她虽知妹妹的行为,搁在大家族里,其实早就恕无可恕,可到底是一母所出的亲姐妹,还是忍不住求了亲爹后又求二叔,最后再去求南老夫人,当然,没有任何结果。
    时光如水,默默无声地缓缓流淌。
    待到元启十九年七月二十五这日,温氏费了姥姥的姥姥劲儿,终于平安产下一对双生子,南瑾得了两个俊俏的新儿子,极是开心畅怀,为温氏担忧许久的南姗,终于能歇下一口气,当初听到温氏真的怀上双胞胎时,南姗差点没被吓得心率失齐,她当初也只是玩笑之语,哪曾想过温氏会这么配合她的猜测呢。
    啧啧,南家八仙凑齐全了,南姗从温氏那里领回盘金绣年年有鱼的大荷包,找到虽然板着脸其实却很嗨皮的老爹,笑眯眯道:“爹爹,当初的怡情小赌,就咱们两个猜对了,嘿嘿,咱俩把银子平分了吧。”
    南瑾板着脸,微一颔首:“好,平分之后,刚好给你两个小弟弟一人一份,便算作见面礼罢。”
    南姗呈现出痴呆状:“……”
    南瑾挑眉:“怎么,你不乐意?”
    ☆、第99章
    已入八月,眼瞧着三年一度的秋闱翩翩来临,上回不幸落榜的南葛哥哥,直卯足了一身劲夜以继日的刻苦用功,以期此回能考中举人,荣耀门楣,为父争光,有两个太出息的哥哥,里程碑似的摆在前头,很有上进心的南葛,其实颇感压力山大,好似若不能年少高中,便是对不起老爹的谆谆教诲。
    早在数月前,日子挺无聊清闲的南姗,便已自告奋勇请缨——南梵和南葛通通交给她来照料,南瑾思索半晌,给了闺女半个月试用期,考察通过后,正式予以聘用。
    南姗揽这一茬子活,纯属无偿奉献,木有任何奖金,闲得快长毛的南姗表示,她的日子过得很衣食无忧,可大门难出二门少迈的日子,实在有点难熬,可以既排解无聊又合乎规矩的法子实在太少,若不找点正经事情做做,她离发霉的日子也快不远了,且又能为温氏减轻负担,端的是两全其美。
    清新雅致的庭院中,宽阔的绿叶芭蕉随风轻摆,从半扇敞开的窗户望进,可清晰看见南葛正专心地伏案写字,院子里十分安静,纵使有丫鬟来回走动,也都似脚不沾地般,没有半分聒噪的声音。
    南姗带着手捧托盘的丹霞和丹雾,悄无声息地进了屋,等了小半天,也没见南葛从书海里出来透会气,只得清咳一声唤道:“三哥哥。”
    正握笔写字的南葛,十分茫然地回过头,只见小妹妹坐在椅中巧笑嫣然,不由纳闷:“妹妹何时过来的?怎么也没听到有人通报?”
    南姗笑道:“哥哥刻苦,妹妹本不欲打扰,奈何,哥哥再不理会,我送来的新鲜鸭子汤,可就要不新鲜啦。”说着,亲自从雕花彩绘的大海碗中,盛出一些到白底浅口的莲花瓷碗内,捧去给南葛食用。
    南葛接过,拿勺子尝了一口汤底,口感既清爽又鲜美,不由展眉笑道:“这汤炖得真是够味,辛苦妹妹了。”
    南姗一脸笑容可掬:“不辛苦,不辛苦,妹妹比不得哥哥能为南家光宗耀祖,只能在这些琐事上下点功夫,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对了,哥哥还有什么想吃的想喝的,尽管一一道来。”
    南葛又舀一勺带汤的黑木耳吃下,才和气笑道:“我还能有什么想吃的,你把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变着花样的做给我吃,把我活生生又养胖了一圈,到底是我有福气,赶上你长大学厨艺了,二哥对我可是羡慕得很呢……”落了话音,才继续舀出一块鸭肉吃着。
    南姗掩唇笑道:“还是三哥好,梵哥儿就不领我的情,偏说我又让他吃胖了,明明就是他自己贪吃嘛,还老说我诱惑他。”
    南葛将碗内的鸭子汤一饮而尽,举着空碗道:“再盛一碗。”候在屋角的大丫鬟春柳,忙上前接走碗,南葛瞅着已过了十一岁的妹妹,纤细窈窕,灵秀俏丽,不由道:“梵哥儿还小,尚不懂克制之道……不过,梵哥儿说的也不错,你把我们都养胖了,你自个却瘦了,倒显得愈发俊俏了些。”
    萧国女子素以瘦为美,南姗轻轻眨了眨眼,笑道:“子肖父,女肖母嘛。”见南葛继续端碗喝汤,南姗又说了一小会闲话,便起身告辞,南葛是正在发奋读书的考生,稍说几句话放松放松还可,若是没完没了的聊起天,估摸老爹就又该说她手掌心痒痒了是不是。
    与南葛一样,南家还有个已有秀才功名的考生南斐,自入了八月,南斐的亲妈叶氏便开始整日烟雾缭绕地烧香磕头,南琦三叔当然也很盼着儿子中举,但每次去正屋探望婆娘,几乎都要被熏出两眼泪花。
    而南葛的亲妈温氏,虽平安产下双生子,可身子到底虚空不少,如今又还在月子中,极需精心细致的调养,自然没空焚香礼佛,南姗再次代劳之,当然,南姗明面上拜了佛,私底下也拜了一回穿越大神,敬了三碗酒,不知怎的,南姗觉着神比佛靠谱些。
    桂花飘香之时,南葛和南斐双双出门应考,待考毕归来后,南葛的情绪略显焦躁,南斐也有点狂躁,南姗尤记得,想当年,她南屏大哥哥考秋闱之时,很淡定的出门考试,又很淡定的考试归来,接着还淡定地抱着她摘了一大篮子桂花,心态老好老好了。
    等待的日子虽然难熬,却还是都熬了过去,几日后,桂榜张贴,天方破晓之时,南家便遣人去了发榜的布告栏处,待朝阳灿灿之际,南府管家带回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南葛中了,虽然名次略靠后,坏消息是南斐落了,压根没名次。
    叶氏又被气哭了——为毛老南家祖坟冒青烟,光往二房那边冒呀,尼玛的,她大儿子早早就中了秀才,如今都考了三回秋闱,却还是没考过,二儿子让她更郁闷,到现在连个童生还没混上。
    全京城的人士差不离都知晓,吏部尚书南大人才喜得了一对双生子,不过短短一个月的时间,第三个儿子又考中了举人,实可谓双喜临门,据有关人士透漏口风,连皇帝都忍不住说南瑾真是好福气,再据有关人士传出小道消息,皇帝说这话的时候,钱皇后和钱太子妃的脸色相当之难看,太子爷的神色比她俩还难看。
    按理说南瑾双喜临门,实该好好热闹一番,但是,南瑾却十分之低调,儿子喜中举,他当没中举,只在府里简单摆了一回家宴,宴毕,继续将三子塞回书房苦读,迎接明年的春闱之战,媳妇生了稀罕的双生子,他提议到双满月之时再办满月酒,且只邀亲眷及近朋,噢,对了,南姗的两个新弟弟,大些的叫南离,小些的叫南果,如今都还是两团软绵绵的小家伙。
    待到九月二十五这天,经过两个月悉心调养的温氏,脸色滋润的白里透红,两个奶娃娃也都长得秀气十足,裹在大红的锦绣襁褓中,被两个奶妈抱着站在一处,一模一样可爱的睡相,引得谁都想轻轻摸几把。
    许多年都未曾参加过筵席的温流庆,这一回也破天荒的亲临,并带来一对成色极好的和田羊脂白玉雕成的如意佩,据南姗近些年识得不少好东西的眼光看,这一对如意玉佩绝对是超级好的货色,用价值连城形容亦不为过。
    温流庆看着神采奕奕的孙女、两个健康可爱的外曾孙子,终于完全放下心来,他难得来一趟,逗玩好一会两只奶娃娃后,便挨着个的拉晚辈们问话,对南砚说的是:“砚哥儿这些年愈发稳重了,很好。”对南葛说的是:“葛儿这回考上了举人,也很好,再接再励。”南笙直接被忽略,俩人几乎都要天天见面的说。
    轮到南姗之时,温流庆眸子轻扬,十分和善,笑眯眯道:“小姗姗,老祖宗已让人做了一张精巧的小弓,你预备什么时候来玩啊?”
    因着南笙常要拉弓练箭,南姗某日兴致来潮,便也要试一试,结果她那点力气,连弓都拉不开,更别提开弓射箭了,温流庆知晓后,便道这有何难,咱们量身打造一张小弓便是……
    南姗把目光投向老爹,很含蓄地申请:“爹爹说呢?”
    南瑾知晓岳祖父的言外之意是,你可许久没让姗丫头来看望我老人家了……鉴于女儿最近几月的表现极好,南葛那般用功苦读,脸颊都还饱满有肉,南梵的体重虽然重新反弹,但是功课却大有进步,南瑾清咳一声,平静地对女儿道:“你自己决定方可。”于是,南姗笑盈盈道:“老祖宗,等我做好给您老的新鞋子,我就去。”
    温流庆拍拍南姗的脑瓜子,表扬:“好个乖囡囡,那老祖宗等着,回头等你能射中箭靶时,老祖宗就带你去打猎。”然后将胖乎乎圆滚滚的南梵拉近怀里,语调和蔼道:“梵哥儿啊,你怎么又胖了这么许多?”
    南梵幽怨的小目光瞟向南姗,眸子明亮剔透:“都怪姐姐,她近来老是下厨房做好吃的,还总让我尝味道,我……我忍不住就吃多了……”南梵嘟嘴轻怨懊恼的模样,直把温流庆逗得哈哈大笑,又与众人说了一会话,便脚下生风的大步离去,九十岁的老头子,风一样的来,又风一样的走,身子骨还是贼好贼好的。
    双生子的满月酒过后,南府照常过日子,南毅还是常常会胡搅蛮缠,南老夫人也依旧护他很紧,南瑾沉默良久,某日对南珏道,再这样下去,南毅就会是新的南娆,永远不会懂事,永远不知道轻重,南珏其实也很头疼,要下定决心好好管教南毅,就要和老娘打擂台,再说,他白日要上衙门,哪来的闲工夫天天看着他。
    三房时而也会鸡飞狗跳,据南姗观察,三十九岁的叶金枝女士,大概已进入更年期阶段,对着老公整日唠唠叨叨,被念叨烦了的南琦,只得找温顺体贴的小老婆调解心情,身心受到严重伤害的叶金枝女士,又开始整日哭哭啼啼,然后再找儿子儿媳撒气,对着大儿子便是一通捶打哭诉‘你个不中用的,别人考功名怎么就容易得跟捡西瓜似的,轮到你怎么就跟唐三藏西天取经一样难啊’,对着长媳就是一顿噼里啪啦的数落‘你嫁进门多久了,不说孙子了,连个孙女都没落下,你别跟我提你二伯母,人家起码旺夫,你旺了么!’,对着南敬就更没好气了‘你这个混账小子,一门心思就知道玩玩玩,老娘迟早被你气死!’,对着最小的女儿南妩,叶氏只能偃旗息鼓的叹气,才七岁多的小女娃,能懂个啥哟。
    日子就这般悄然流转到元启二十年,二月春闱,南葛参考,却不幸落榜,叶氏忍不住说着风凉话安慰南葛:“咱们老南家不可能个个都是文曲星下凡,葛哥儿啊,你这回没中杏榜,还有下一回嘛,千万别灰心。”话倒还是能听,就是那说话的调调,怎么就那么阴阳怪气恁。
    南葛默默皱眉——你哪知眼睛看到他灰心了!
    南姗知道叶氏心里苦,老公只喜欢年轻漂亮的姑娘,大儿子总不能如她所愿金榜题名,大儿媳又总不给她生个孙子,小儿子又到了讨婆娘的年纪,还有两个既碍眼又讨厌的庶子,唉,是挺让人郁闷的处境,但把负能量传播的到处都是就不太地道了吧……南姗悄声对南葛道:“三哥哥,我前几日在侯府见着如敏姐姐了,她让我问你好呢。”南葛听了悄悄展眉。
    人生四大喜,南葛虽未能金榜题名,很快要洞房花烛也是不错滴,再说,老爹又没训斥他,老妈也没咆哮他,还给他弄了个小吏的差事,以期让他边工作边读书,双双不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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