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姗这回出远门,董妈妈木有随行,只带了两个大的贴身丫鬟夏桂和夏枝,早先的秋雁、秋鹊因年岁大了,已被温氏做主配了在她陪嫁庄子干活的上进小青年,目前正在努力地生儿育女,嗯,待儿女数量生得差不多了,还会被调回来继续给南姗当差,温氏曾私下给南姗说了,这是她以后的陪房之其中两户。
    言外之意便是,还有别的人选待定。
    说到嫁妆和陪房,南姗还想偷偷感慨一下,约摸在南姗刚能稳当地跑跑跳跳时,温氏就已给她折腾起嫁妆了,从最基础最实用的银钱开始备起,还有什么质量上乘的衣料,稀罕珍贵的珠宝,目前已存了不少,而据崔妈妈所言,温氏当初下嫁南家时,明着陪过来的嫁妆、田地、庄子、人口,已相当之丰厚众多,另有内部消息,温氏还有很大一笔可以暗使的银票,南家的家产在温氏眼里,还真不够看的。
    而说起给南家几位出嫁姑娘添嫁妆的事,不是温氏不肯出手大方,主要是南老夫人那头出手不够阔绰,温氏作为儿媳妇,总不好压着婆婆一头,南老夫人出一百两银钱,她也就咔擦一半喽,不过,凡是温氏出手的首饰和衣料,必是上品。
    南姗由着夏桂和夏枝梳洗打扮好时,南芙还在撅着屁股睡觉,南姗轻啧了一下,先溜出去散会步,南姗认床的毛病很严重,是以起床许久后,也还没到摆早饭的时辰,当然,南姗起得挺早,还有个人比她起得还早,正是南笙哥哥。
    南笙哥哥这八年来,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很是勤奋刻苦,就是还没练成铁骨皮的境界,据说,他有在练一种类似于金钟罩铁布衫之类的功夫,南姗好奇之下做过尝试,捏着南笙哥哥的手背肉,使劲的拧呀拧呀拧,终于把他拧得龇牙咧嘴……
    ☆、第83章
    初到临州的前几日,久未逢面的南姗和南芙,只在园子里寻乐子,也玩得十分兴高采烈,南芙人小心诚,颇为乖巧可爱,南姗是个伪少女,自然懂事知礼谦让小盆友,姑侄俩蹭在一块玩儿,基本闹不起矛盾的火花,这几日,她们已手牵着手逛了一圈园子,一块放了大燕子风筝、共同踢了花毽子,再捉了恋花的翩跹蝴蝶、钓了色彩缤纷的小鱼。
    又一日,仍是风和日丽的好天气。
    女孩儿家的消遣乐子已玩了不少,这天,南姗提议来个男娃较爱玩的游戏——掰手腕,对于南姗来讲,这个一点也不陌生,她小时候常笑龇着小白牙,和板着脸却耐心十足的老爹掰着玩,提起这个往事儿呢,南姗不免想起,她曾经还手把手传授过一位小徒弟。
    那一年,在醉客居第一次遇到呆萌的萧小五时,南姗应苏有亮公公的友好要求,为了使萧清淮张嘴吐个泡泡,不仅亲切热情地教了他拍手歌,在引他切开葫芦嘴,如紧闭的蚌壳吐出珍珠后,还很天真无邪地教了他掰手腕,彼时的南姗白白胖胖,在同龄小朋友中堪称孔武有力,萧小五虽比她大两个月,却矜贵娇弱地掰不赢她,不过,总输的小五小盆友也没哇哇大哭,只好奇地拉着南姗的肉巴掌,和自己的小巴掌作起了对比,似乎在破解其中的奥妙,南姗嘿嘿一笑,龇牙咧嘴告诉他——要有力,多吃肉,于是,将信将疑的小五小盆友,在当天中午吃饭时,一气吃了好多块小苏肉,饭后再与南姗较量,南姗顺水推舟输了,萧小五顿时咧着嘴笑了,见着儿子被逗笑了,萧元德圣心大悦,给南姗的小兜兜里装了不少好东西,南姗哇哈哈,唉,不过,往事如风,不提也罢,散了吧散了吧……
    而对于南芙来说,掰手腕还是很新鲜有趣的玩意儿,啧,她南屏爹爹没跟她玩过。
    虽然南姗的岁数+南芙的岁数=南笙的岁数,不过若是比掰手腕,不提一对一,俩小姑娘四只手合起来,使出了浑身的姥姥劲儿,也没掰动弹南笙挺立的一只爪子,啧,沉稳地跟座不倒山似的。
    已入四月,正当槐花盛开的季节,一串串一簇簇洁白的槐花,缀满了碧枝翠叶,空气中弥漫着清香,淡淡的,素雅的,沁人心脾,南姗甩了甩发疼的手腕,面色通红地咬牙切齿中:“小哥哥,你身为兄长,怎么都不谦让妹妹的啊!”——咱老爹的巴掌就像个不倒翁,虽然总会在落桌前再弹回来,让她喜到半途又大怒,但起码也让她掰歪了呀!
    南笙嗅着一串雪白的槐花,一脸轻松惬意,笑眯眯道:“你们四只手,掰我一只手,我还不够谦让大度么!”
    小南芙粉嘟嘟着脸颊,握紧小拳头,表明要邀帮手来降妖的意愿,也顺便安慰南姗:“姑姑,你别气恼,等我爹爹从衙门回来,让他来和四叔比试比试。”说着仰起娇美的面颊,露出一脸骄傲,与荣共焉道:“我爹爹力气大的很!他能把我和铭弟弟一起抱起来!”
    南姗默默抽了抽嘴角,南笙则挑动俊朗的眉头,忍俊不禁:“小芙儿,若论诗书文采,你爹爹强过四叔百倍,若是比掰手腕嘛,嘿嘿嘿……”尾音调嘿嘿得阴险至极。
    ——术业有专攻,所以一回到家便被女儿推上擂台的南屏,很光荣地输了。
    老爹惨遭落败,南芙不由神气低落地对手指,南姗清音朗朗,侃侃而谈,厚着脸皮评价道:“小哥哥这一整天,不是吃就是喝,养得精神很是饱满,而大哥哥劳累一天,腹内空空,状态极为不佳,小哥哥以逸代劳,胜之不武,妹妹认为此局不公。”
    南笙差点被自个的口水呛着,忍不住瞪南姗:“姗姗,你这打哪里学来的歪理?”——不公你个大脑袋!大哥今年满二十四岁,他才满十五岁,你怎么不说他还大我九岁呢!以长对幼,他才该叫屈年龄上大大的不公!
    南姗做了个‘你真笨’的眼色,流波轻转,扫过正微笑的南屏和睁大眼睛的南芙,再道:“什么歪理,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光那出笼的槐花大包子,小哥哥今儿个一共就吃了……我算算,嗯……有十二个吧。”
    南笙心中恍悟,原来妹妹是给小芙儿心目中的完美好爹爹圆面子,当即笑道:“有理,有理。”再扭脸看向南屏:“大哥,待你吃饱喝足蓄好精神,咱们再公平的比一局。”
    南屏微笑:“大哥修文,四弟习武,捏笔杆子的手,焉能硬过握枪杆子的,就算再比十局,为兄也是个输,四弟,你学武数年,看来很下了一番苦功夫,甚好,日后也不可松懈才是,咱们南家多是文科举出身,为兄盼你在日后的武科举中,大放异彩夺得头魁……”
    南笙深深一鞠躬:“谢大哥吉言!”
    南屏眼带温和的笑意,话锋轻转:“四弟和姗姗到临州后,一直留居府中,陪着芙儿、铭儿玩,早闷坏了吧,为兄明日休沐,就带你们去看看临州景致吧。”
    南笙哈哈一笑,与南姗相觑一眼,再挤了挤眉毛:“啧,这可是大哥主动带咱们出去玩的,可不是我和妹妹,一心野着出去玩的噢。”
    南屏轻嗤一声,不由莞尔:“放心,父亲那里有我。”却专门叮嘱南姗道:“姗姗,你该练的字,要做的绣品,可别抛到脑后,再也不捡回来呐,你可当心父亲罚你。”
    南姗毫无压力地嬉笑:“放心,放心,我很靠谱的。”——漫漫长夜,无电脑网络相伴的她,很有时间和精力,折腾这些玩意儿。
    接下来的数日,南姗的玩乐之地,基本转到了高大的宅墙之外,临州不如京城规矩那么大,南屏哥哥是个脑筋很开明、脑瓜也很灵活的哥们,在南姗委婉表达不愿做轿子逛街的想法后,当即命人给南笙和南姗一人一套朴素无华的衣裳,很是宽容大度道,随便逛,随便玩,但要注意两点,第一,安全至上,第二,晚饭前务必准时归来,若哪一回破戒,便取消随便逛随便玩的安排。
    南姗可想阿弥陀佛一把,问候佛祖老爷一声善哉善哉,她以为这辈子的有生之年,估计都木有可能走在人潮接踵的大街上,再体验一回平白老百姓逛街的感觉,哪知,还有这么天随人愿的一天,南姗喜滋滋换上了朴素衣衫,却得到了南屏哥哥好奇的询问:“……你不觉着这身衣裳难以上身?”
    南姗扯了扯浅碧色的窄袖,脑袋冒出大问号:“怎么会?这件衣裳挺合身的呀。”
    南屏暗暗称奇,想他妹妹自幼生在锦罗玉缎之中,所穿衣物的料子从来名贵鲜亮,就连衣服各处的刺绣花饰,均巧针密线精细织就,这等从来没入过她眼帘的衣裳,难为她居然没露出半点嫌弃的模样,很久很久以前,父亲带他扮成百姓的模样,坐在街头的茶寮中,体会人生百态,那时他还揪扯过身上的衣裳,感觉穿得好别扭。
    南屏毕竟是个官身,常有公务要忙碌,不能整日陪着弟弟妹妹游玩,便从府里找了个熟悉临州的下人,给南笙和南姗当向导,一连数日,南姗吃遍了大街小巷的临州小吃,又买了好些个新鲜的小玩意儿,预备着带回去当礼物送人,南笙则感觉自己像个包袱,啧,妹妹负责花钱,他负责装花钱买来的东西,晕……
    时间悄无声息地溜走,某一日中午,南姗和南笙哥哥正在观看皮影戏时,被南屏哥哥府中的下人寻到,带来一个很振聋发聩的消息:“老爷已返程至临州了,召您二位去见面呢!”
    正磕着瓜子摇摆的南姗,顿时瞠目——这么快就回来啦!
    那皮影戏正演到十分精彩之处,但是老爹大驾光临,南姗也只能依依不舍地离去,坐轿子返回到南屏府上后,梳了精致的头发,换了鲜亮的衣衫,前去面见已移尊到长子家中的老爹。
    南姗进到屋里时,南屏哥哥和萧清湘嫂嫂坐在下首,坐在上首的老爹,此时的膝盖两侧,左边趴着一个孙女,右边伏着一个孙子,俩小娃笑得可爱讨喜,像一对玉雪雕琢的金童玉女,老爹也眉眼舒和,颇见慈祥和蔼之意,只不过,一瞅见进门来的南笙和南姗,眼神倏然犀利如剑:“这些日子,可顽够了吧。”
    南姗皮笑肉不笑地打哈哈:“还好还好。”
    南笙瞟了一眼没出息的妹妹,对老爹拜礼道:“若非爹爹带咱们兄妹来临州,儿子也见识不到临州的风土人情,全赖爹爹成全,儿子谢过爹爹。”
    南姗很鄙视地回瞟南笙哥哥,你又不是个固定起来的方框框,这么一板一眼做啥,行完礼仪的南姗,步伐轻巧的蹭到老爹跟前,笑靥如花:“爹爹,您这一路劳累了吧,女儿一会就帮您松松肩……对了,爹爹,您在临州停留几天呀。”
    南瑾哼哼一笑:“爹爹出来是办公事,又不是游山玩水,你还想再野顽几天呐……自是明早就启程回京。”
    ☆、第84章
    车轱辘一连打转十日后,南姗重新踏足京城的地盘,入内城之后,遂与去吏部衙门的老爹分道扬镳,和南笙哥哥先行打道回府,兄妹俩回到南府的第一件事,是要给南老夫人磕头请安,只是刚进内院,便被特意守在院门口的旺财媳妇告知:“请五少爷安,请十一小姐安,老夫人这几日病着,这会子才进了药睡下不久,少爷和小姐还是晚些时候,再去探望老夫人罢。”
    南笙玉树临风地站着,蹙眉问旺财媳妇:“我和小姐出门前,老夫人身子不还好好的,怎么会病了的?大夫诊治后怎么说?现下可好些了?”
    旺财媳妇垂眉答道:“许是夜里着了些凉,老夫人身子略有些发热,大夫开了几服去热药和保养药,老夫人吃了之后已大好,不过大夫嘱咐,还需在床上将养些日子。”
    南笙‘噢’了一声,又问:“老夫人病着,都谁在床前伺候?”
    旺财媳妇展眉答道:“陪夜的是三夫人和三少夫人。”略顿一下,又补充道:“大夫人要照看小少爷,二少夫人才出月子,十少爷也病了,二夫人要管家理事,又要看顾十少爷,几位主子是白日轮流在跟前,九小姐她……又被关禁闭了。”
    小南梵病了?南娆又被关禁闭了?
    南姗摸了摸衣裳袖口的繁复刺花,道:“老夫人既已歇着,我和哥哥便不去叨扰祖母了,待老夫人醒了,有劳妈妈派人告知一声。”
    待见到温氏时,南姗用扑抱的热情方式,表达对麻麻的想念之情:“娘,女儿好想您呀。”
    温氏揽着女儿慈和的微笑,摸着蹭在肩头的脑袋瓜,南笙身姿挺拔,对温氏拜了礼,随即很无情地指摘南姗:“娘,您别听妹妹瞎说,您不知道,若不是有爹爹催促,姗姗可是玩得乐不思京了。”
    南姗对南笙撇嘴,辩驳:“谁瞎说了,我每晚做梦,都会梦到娘,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若不想娘,会总梦到娘么?”在温氏的肩窝又蹭了蹭,问:“娘,梵哥儿病了么,好些了没?我去看看他罢。”
    温氏摁下闺女要起身的动作,柔声道:“别忙着去,梵儿好多了,现在正睡着,别吵了他,你老实坐着,先给娘说说,你大哥哥一家在临州可好?”
    坐下饮茶的南笙笑道:“娘别着急,听孩儿慢慢给您道来……”
    南笙言辞细微,讲述临州行的所闻所视所感所想,南姗挨靠在温氏身旁,吃着香茶,尝着点心,时不时对细节加以补充,南笙说南屏身体康健,为官颇受好评,南姗就添上一句,大哥哥愈发精神俊气,当地百姓都夸大哥哥是个做实事的官儿,南笙说萧清湘这次怀孕略受罪,未来小侄儿有点闹腾,不过现下已好多了,南姗便给自己脸上贴金,笑眯眯解说,未来小侄儿一定是听她讲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入了迷,这才安静下来的,南笙顿时哼笑鄙视之,南姗继续厚脸皮自夸:“娘,您不知道,大嫂嫂听了我在外头逛的光景,都恨不得跟我出去走两圈呢,她整日憋在屋里,早快闷坏了,偏大哥哥管得紧,不让她到处乱走……”
    温氏拿帕子掩嘴轻笑:“你大嫂嫂没嫁来咱们家前,常跟着王爷王妃游南走北,如今有着身子,自不能随心乱走了……你大哥哥夫妻和睦,娘也就放心了。”
    讲完俩大的,南姗再爆料俩小的:“小芙儿也长高了不少,我在临州住的这段日子,她天天和我一块睡,我的个小乖乖,娘,小芙儿的睡姿,女儿可真不敢恭维,我俩睡得时候,分明是一人一个被窝,第二天我一睁开眼睛,她不仅钻到了我的被窝,还手脚并用地缠着我,我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钻过来的……”
    南笙忍俊不禁,指着南姗笑:“姗姗,你还有脸说小芙儿,你小时候的睡姿,哥哥我也不敢恭维……”望着温氏,直笑得合不拢嘴:“娘,您还记不记得,妹妹小时候睡在摇床里时,常自个迷迷糊糊就头脚颠倒了个。”
    温氏含笑不语,南姗粉面带怒,斥道:“你胡说,我才没有呢!”
    南笙嗤笑一声,白了南姗一眼,悠悠道:“我胡说?我证人多的是,那一回,爹爹坐在你的摇篮边看书,本来你的头是挨着爹爹坐的那一边,爹爹看书入了迷,等放下书时,一抬眼,一扭头,发现你的脑袋,变成了你的脚丫子,本来爹爹是要摸你脑袋的,结果,改成挠你的脚丫子了……哈哈……”说着眉羽翻飞,神采飞扬道:“你若不信,便亲自去问问爹爹,看我是否有胡说?”
    ——哥们,你又歪楼了!
    南姗瞪了南笙一眼,道:“小哥哥,我这正说小芙儿呢,你扯到我身上做甚么?”
    南笙笑着哼了哼:“小芙儿的睡相是否糟糕,我不知晓,我只知道,你糟糕的睡相,大伙儿是有目共睹的。”
    南姗握起两只白玉似的小拳头,怒气冲冲起身杀向南笙,将他当成脏衣裳,锤了个咚了咚了个呛,南笙边举臂躲闪,边戏谑得威胁道:“好妹妹,你就这幅疯丫头模样打我罢,倘若爹爹见了你这样,铁定赏你十板子,教导你什么叫做闺秀淑女。”
    南姗住了手,却哼了一哼:“只要你不到处嚷嚷,谁不夸我是名门闺秀。”言罢,步伐甚是淑女地坐回温氏跟前,笑不露齿:“娘,女儿方才失态的模样,您可千万别跟爹爹说啊。”略苦着脸道:“爹爹说我顽野了,让我回京后好好收性子呢。”
    南笙哈哈一笑,落井下石:“什么好好收性子,是要好好收拾你一顿吧。”
    温氏听着儿子和女儿言语争锋,也不皱眉生气,只微笑倾听,待听到老公要整治闺女时,才轻捏捏南姗的脸,白嫩得几乎可以掐出汁水来,笑问女儿:“姗姗功课没做完?”
    南姗不由惨呼,相当痛心疾首:“哪有,我每日都按时临字,就是在赶路期间,也没落下过一天,给娘绣的帕子,给小哥哥做的荷包,还有给爹爹纳的鞋底,我全都做完了,我还额外多编了好几条络子呢。”——压根超额完成任务了有木有!唉,遇上个不爱表扬儿女的爹也就罢了,偏她老爹还是个鸡蛋里爱挑骨头的,对自个唯一的闺女尤甚。
    南笙、南姗和温氏月余未见,亲亲热热说了好一会子的话,才各自离去,南姗赶路之时,但凡有了累意困劲,径直就倒在车厢里歇睡,是以经过十来日的长途跋涉,也不十分乏倦,这会子精神仍好,回到自个的屋子后,颇有兴致地听董妈妈讲连载广播剧‘南府日常’。
    正式开讲之前,董妈妈坐在小炕桌一侧,轻呷了一口热茶,眉花眼笑地赞道:“哎呀,好清鲜的茶。”
    正低头摆弄箱笼的夏桂直起腰,捧出一只红木锦盒,笑着道:“妈妈有所不知,您现在喝的茶,是咱们同小姐在临州时,一道在茶园里新摘新炒的,自然清鲜无比,噢,对了,小姐也给妈妈留了一罐,您老带回去细细品。”说完,捧着盒子走到里间搁东西去了。
    董妈妈慈祥地望着南姗,灿笑如菊:“劳小姐心里惦记着老奴……小姐想先听哪头的?”
    明晃晃的日光透过窗纸,暖暖的洒在脸上,南姗歪倚在靠枕上,舒坦地叹了口气,笑眯眯道:“妈妈,您先说说三叔那房吧。”
    董妈妈放下手中茶盏,清咳了两声,道:“三老爷……新纳了一房姨娘。”瞅着南姗颇为好奇的目光,叹了口气,才接着道:“本是好人家的闺女,因家里遭了难,才给三老爷做了妾。”
    妾这种身份的女人,南瑾老爹是没有的,不过,他曾有两个老通房丫头,南姗很少见她们,数年前,两人已先后病故,但,妾室这个职位,南姗还是蛮熟悉的,原因无他,南珏大伯和南琦三叔俩人皆有数个,南珏大伯为了传宗接代,南琦三叔则是贪新恋嫩的缘故。
    南姗眨巴眨巴眼睛,言辞模糊地低声问:“那……三婶她……”可有闹腾?啧,她是挺想明着问叶三婶可有哭闹,可惜,这样的问题,未婚少女是不好直说的。
    董妈妈嗔瞪了南姗一眼:“还是小孩子家家的,偏爱听这些个事儿。”
    南姗大呼冤枉,这里既没有卡通动漫,又没有欧美大片,国政大事轮不到她评价品说,各家的日常新闻都要靠道听途说,若连自家高门大院里的事都不能听,难道她的耳朵功能只能像只摆放的花瓶呀,再说,她已经很含蓄了好不好,生长在一夫一妻多妾的婚姻制度下,每逢有丫鬟晋升为妾室,之前的林氏或是叶氏三婶,总要不悦地闹腾几日,她已见识过数次了,按正常逻辑来讲,南琦三叔新人在怀,她问下叶氏是何反应,不是挺正常的事嘛……
    南姗囧囧道:“我只是想知道三婶是否生气……”
    董妈妈轻轻哼了一声,道:“哪个爷们讨小,正房夫人会不生气……”看着南姗亮晶晶的眼珠子,终是低声说了些许,满足南姗的好奇心,却有个欲扬先抑的开头:“小姐渐渐大了,眼看着就要独住管事,这些事听听也无妨,但切不可在外头随意置评,可记住啦,不然,夫人那里老奴可不好交代……”
    见南姗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应下,董妈妈才道:“新人进门后,三夫人赌气,不肯喝新人敬茶,闹得三老爷好大一个没脸,僵持了半个来月,现在已好多了。”
    董妈妈说得相当有分寸,半点不讲成年男女那档子事儿,像三夫人闹得三老爷没脸,于是三老爷也不给三夫人好脸,夜夜宿在新人房里,三夫人又气又怒,白日时常发作新人,三老爷偏又护着新人,把三夫人气了个半死,二十来年的老夫老妻,又大张旗鼓打起了擂台,好在三夫人跟前有婆子劝说,三夫人先服了软,三老爷就坡下驴,这一场风波也就不了了之。
    南姗却忍不住嘴角抽搐,暗暗腹诽董妈妈,您老就这简简单单的三言两语,连半个禁忌词汇都无,还那么千叮万嘱的,她就是想随意置评下,只怕还得发挥点想象力……
    简略说完三房当家老爷的‘新’日常,董妈妈继续叨叨道:“三夫人和三老爷僵持那半个月,克扣着房里姨娘和庶子的月钱不发,也闹腾了小两日,三夫人的长媳妇脾气可真厉害,仗着娘家的威风,把斐少爷管得死死的,七小姐在襄中伯府许是过得不好,正怀着身孕呢,这一个来月,就回来娘家哭了两回,敬少爷这回考童试,过了第一场,第二场又落了,唉……”
    讲广播剧的都唉声叹气了,南姗听得也叹了口气,略无语地问:“妈妈,府里就没有高兴点的事嘛。”难不成一回家就不能将舒坦的心情进行到底了么!
    董妈妈又笑道:“怎么没有喜事,前些天,才给孙少爷摆了满月酒宴,难道不是大喜事一件?”
    南姗吃了两粒葡萄干,忽想起一事,奇道:“妈妈,我进门时,听旺财媳妇说九姐姐又关禁闭了……她又怎么啦。
    董妈妈颇没好气道:“别提了,这位小姐真是位活祖宗,不是老奴在人后诋毁她,她在南家长了十来年,不提给家人争光长脸,起码也规矩本分些不给家里抹黑,以前的事就罢了,她如今可更好了,净日的打这个骂那个,长辈们稍有训斥责骂,便哭天抹泪‘欺负她是个没亲娘的,这府里的上上下下全都瞧不起她’,这不,对大老爷给她订的亲事,满心不乐意,老夫人那里她不敢闹,二夫人又不理她,就日日在大夫人房里哭嚷不休,吵得小少爷哭个不停,大老爷恼了,便下令将这位小祖宗关了起来。”
    南姗默默地听着,董妈妈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又接着道:“这位小姐哪肯就范,先是在屋里闹,大老爷不理她,就开始绝食绝水,大老爷火了,就放了狠话,说她这个不孝女死了他还清净些,三小姐得了信,又去求了老夫人一回,反被老夫人骂了一顿……婚姻大事,自来都是父母之命,那九小姐也是个不知羞的,竟自个跑来找二夫人央告,求给她找个好婆家……”
    南姗闭着嘴巴,不插一言一句,听董妈妈说得唾沫横飞:“她还拿三房的七小姐做例子,说都是南家的嫡出小姐,她就能嫁入高门大户,她难不成还说不到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家,为何偏要屈就舅舅家的一个庶子,肯定是大夫人撺掇大老爷糟践她……呵,大户人家讲究的是娶妻娶贤,七小姐品貌德行皆可,又有三夫人置办的丰厚嫁妆,唉,只是可惜了,偏说给了邓伯爷家,谁家寻姑爷娶儿媳不细细打听后辈的品性,三夫人也操之过急了些,三老爷他……哎,老婆子说远了,说远了,小姐还小,这些事还听不得……”
    已扯了不少闲话,董妈妈起身下了地,笑道:“小姐一路风尘归来,就算不累,也到床上去躺会儿去罢,若是老夫人那头或是小公子那里有来递话的,老婆子再叫小姐起来。”
    暖暖的阳光打在脸上,南姗正晒得舒服,懒得挪窝,便道:“不去床上,我就在这儿晒会太阳。”
    董妈妈笑道:“也成,那妈妈给你盖条厚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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