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有将近半年的时间,看不见东西了。
    习惯看见这样的黑,也习惯自己的眼睛是血红色的,更是习惯到有时候都会以为,自己生来就是有着血色的眼睛,自己生来就是个看不见的瞎子。
    若非体内毒素时不时的发作,带来的剧痛让她难以忍受,怕是她真的会忘了参商大帝带给她的痛苦。
    想象着手中枫叶的颜色,褚妖儿恍惚想起,当初殿主将这北区划分给参商大帝的时候,殿主对他说,北区给你,你以后在北区里想怎样就怎样,但不能越界。你若是敢越界,我不介意让你再也见不到妖儿。
    殿主说你要不要接手北区,如果接手的话,你准备让北区叫什么名字,我会立即通知北区的人,找你全面接手,从此以后,北区再不属于我星殿,只有中境属于星殿。
    他当时,说的是什么?
    他说参商遗宗。
    他说我想创建一个势力,叫做参商遗宗。
    参商……遗宗。
    她为他取名叫参商大帝。
    取名叫参商大帝。
    他为他的势力取名叫参商遗宗。
    参商啊。
    是不是从很久以前开始,久到她还没有诞生灵智,只有着那么一个紫色花朵的形态,在东灵圣地,也就是遗失之地的边缘遇到同样没有化出灵智的黑色负面物质的他,就已经注定,她和他此生,参商永离?
    一个复生,一个毁灭,同样的诞生在混沌的遗失之地,却是一个在这头,一个在那头。
    这不就是参商?
    褚妖儿唇角扬了扬,却只是这么一个动作而已,没有半分的笑意。
    她松开手,任凭秋风吹来,带走她手中的那枚枫叶。
    枫叶随风而舞,飘向了参商遗宗总舵所在的正北方。
    “走吧。”她平静道,抬脚朝前走去,“我能感觉到,他在等我。”
    在总舵里,一座殿宇之中等着她。
    好像这几百年以来,一直都是在那里等着她。
    等她到来,相见,坦诚,这是宿命。
    她率先朝前走,萌紧跟在她身后。
    唯独临寒没有动。
    一身月色精致长跑的男人,立在原地,眸光冰冷的看着一大一小朝前走去的背影。
    只是,倘若细看的话,便能发现,那冰冷的眸光之中,隐藏着不可多言的柔情。
    恍惚中,临寒觉得,好像她这么一走,他就要永远的失去她一样。
    并且这种失去,还不是以前的那种能继续等待下去的失去。
    心中莫名有着不好的预感升起,他皱了皱眉,紧追几步,便是追到了褚妖儿的身边,然后伸手,紧紧握住她的。
    “妖儿。”
    临寒开口,声音冰冷,却能听出其中的担忧之色:“别去了,我们回去吧,还不是时候。”
    她还没有解开最后一层封印,他也还没有去往东灵圣地压制次封印。
    怎能就这般前去见参商大帝?
    他正想着,就见褚妖儿回过头来,冲他笑了笑。
    “是你想要来的。”她笑着说道,言语间听不出任何的怒火,“现在来了,你又要走。临寒,你在怕什么呢?我都陪你来了的。”
    临寒一怔。
    是啊,是他固执己见,非要在这个时候来北区。
    结果来了,尚未见到参商大帝,他就担心了,他就害怕了,他就不想见了,他想立即带着妖儿回去了。
    他到底……
    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患得患失?
    男人皱了皱眉。
    这根本不像他。
    “还没有见到大帝,你就已经被大帝的气息给影响了。”褚妖儿不再笑,面容平静,“这里是他气息最薄弱的地方,你就这样了,等进了总舵,见到了他,感受到他最纯粹的气息,你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她转回头,眼睛隔着绸布,看向总舵所在的正北方,“临寒,你忘记了,他毁了你啊。”
    参商大帝毁了临寒。
    不过只是当初那么一句话,那么一枚丹丸,就奠定了如今的境况,奠定了褚妖儿和临寒之间的处境。
    本是相亲相爱的人,却是因着这个毁,两人再一次的产生了摩擦。
    “你若不去,我自己去。”
    褚妖儿没有再理会临寒,抬脚继续朝前走,似是对他很失望:“你别跟着我了,越靠近他的总舵,你受到的影响就越厉害。若是到了他的面前,你可能连看我一眼都做不到。”
    其实毁了临寒的,不在那句话上。
    而在那枚丹丸上。
    褚妖儿记得很清楚,那枚丹丸的药效作用,不是别的,正是专门用来摧毁人心境的,是参商大帝还在东灵圣地的时候,随手研究制作出来的。
    所谓心境,这是比灵识更加玄奥的存在。
    褚妖儿以前所在的修真界,修炼仙气的同时,最为看重的,就是这个心境。
    这是一种境界,并非一个修炼等级。
    哪怕是到了某个修炼等级的分水岭,眼看着再有那么一点点,就能突破瓶颈了,可心境不达标,这个瓶颈就会永远存在下去,再怎么样都不会突破晋升。
    东灵位面上虽没有这个心境的存在,生灵们修炼,只要灵识达标了,那突破便很容易。
    可参商大帝对临寒用出这样一枚破坏心境的丹丸,看起来好像没什么用,但实则只要临寒在有参商大帝在的时候面对褚妖儿,那就绝对会以不同于自己所有的脾性,来对待褚妖儿。
    就好比刚刚。
    仅只是在参商大帝气息的笼罩之下,他就这样和褚妖儿产生了分歧。
    褚妖儿真的不敢想象,若是他见到了参商大帝,又该如何?
    会不会直接就摒弃了她,站在大帝那一边?
    所以她才会说出那样的话来,不让他去见参商大帝,准备自己去见。
    此时已经进了遗失之城,想走也走不了。
    褚妖儿可以肯定,早在自己踏进北区第一步的时候,参商大帝就已经感应到她的存在了。
    否则,这一路行来,半点阻拦都没有遇到,这可不就是参商大帝在迎接她?
    所以,既然来了,就必须要去见参商大帝。
    褚妖儿抬脚就走。
    却是才刚走了几步,就被男人拉住手,临寒冰冷而漠然的声音,带着些许的挣扎响起。
    “我和你一起去。”临寒低声道,“他要是伤了你,有我在,我也还能保护你。”
    褚妖儿听了,微笑,不说话。
    萌在旁边看着两个大人,抿了抿小嘴,也不说话。
    三人一齐朝正北方走。
    与此同时。
    正北方总舵之中,一座占地面积最大、建造得最为黑暗的殿宇之中,一直坐在帝座之上,好似从来都不会有什么动静的人,缓缓抬起头来。
    “你来了。”
    ------题外话------
    明天万更,连更五天,下星期二开始请假写结局。
    至于番外,应该有两到三个吧,不确定。
    ☆、390、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一更
    仿佛红日落山后,夜幕降临,那浓郁得仿若是陈墨般的夜色,铺天盖地而来,浩浩荡荡,却是无声无息,甚至是潜移默化的,让得这个世界,慢慢的接受了它的存在,继而习惯,继而认同,最终无可取缔,无可替代。
    眼前便是如此。
    分明是比起中境星殿里的建筑还要更加漆黑的存在,一座座通体漆黑的殿宇坐落在地面之上,或高耸入云,或平平无奇,可无一例外的,每一座殿宇的黑,都是散发着一种能让人心惊肉跳的压抑感,仿佛这样的黑,本是不该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可偏生它们好整以暇的被筑造在这里,不管世人如何看待,它们都是进入了世人的视线之中,存在并被证明着它们的价值。
    这样的黑,压抑,低沉,散发着一种浓浓的死亡气息,彰显着一种浓浓的毁灭之力。
    毁灭。
    这是独属于那一个人的。
    穿过一座座漆黑的殿宇,待到达了目的地时,抬眼一看,方才得知,原来之前所见过的漆黑殿宇,都不算什么。
    最为漆黑的、最为毁灭的,乃是前方的这一座。
    它坐落在整个宫殿群的最深处,色泽最为黑暗,好似宇宙之中能够吞噬一切的黑洞一般,颜色深重得让人呼吸都要变得痛苦。
    如果不是心智坚定之人,在初初看到了这样的黑暗之时,怕是整个心神都要为之震撼。
    而除了漆黑外,这座殿宇之上,只那极其高大的紧闭着的殿门上,盛开了一朵赤红色的曼珠沙华。
    赤红的花朵妖妖娆娆的绽放着,细长而鲜艳的花瓣几欲能夺人眼球。这曼珠沙华分明是应该盛开在地狱之中的,可偏生它此时开放在这里,如此鲜明,如此耀眼。
    像是在昭示着什么,又像是在表明着什么。
    可除此之外,这座殿宇,再无其他颜色。
    一路行来皆是没有任何人阻拦,也没有任何人接待。此时到了这座殿宇外,三人停下脚步,正以各自的方式观察着这座殿宇,就见那盛开着曼珠沙华的殿门,“砰”的一声,陡然大开。
    冷冽的秋风携带红枫吹进敞开的殿门之中,阳光却好似被什么给阻绝了一样,只能照射到曼珠沙华之前的地方,根本照射不到殿门之后的地方。因此,即便殿门开了,可映入眼帘的,却还是黑暗无比,什么都看不见,给人一种除了黑暗,这殿宇里再没有其他东西的存在的诡异感觉。
    然而,那黑暗中,很快便传来一道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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