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碧立意简逸雅是在感激李昭。
    简逸雅跟前伺候的碧心是崔氏赏的,今天突犯疾病,正巧被六娘撞上了,她随手就把紫碧指过来帮衬一下,也是因为这样,李曦姐妹俩才有把握能把事情遮掩过去。
    好在简逸雅也有几分急智,接口道,“六娘助我良多,我实在不知如何感谢她。”这样就算是在小丫头们面前把面子圆回来了。
    提及自家小娘子,紫碧与有荣焉,“我家娘子惯来是个心善的。”伺候简逸雅的动作更添几分周到。
    “是啊,六娘是极好的。”简逸雅应和着,又若无其事地说道,“古娘子也是十分热心的,今天亏得她介绍,否则好多节目我都看不懂。”
    正在为她散发的紫碧不动声色地打量简逸雅,一眼就看穿她心底的忐忑,不由想起这一天下来遇到的事,暗暗喟叹了一声。
    “古娘子生性活泼,虽然才来陇西没多久,不过早把陇西有趣的事物摸熟了。”
    简逸雅眼神动了动,“她们也是刚到陇西的吗?”虽说和古氏兄妹接触了好几回但是说的话并不多,遂知之不深,身边也没人会向她仔细介绍古家情况,李氏仆妇更是谨言慎行不会在她面前无缘无故提及主家亲眷。
    紫碧想起之前从瑶光院传来的指示,不由在心中对她家小娘子竖拇指,一边忙着手上的动作一边说道,“是啊,古县令原是在京城做着御史的,因着参奏霍充仪的叔叔才便被贬到陇西来了。”
    古神一点都不掩饰自己被贬的原因,甚至是故意让更多人知道他是为什么被贬谪。
    简逸雅吓得猛地转过来看紫碧,这件事她未有所闻,但是霍充仪有多得宠她却是知道的,程嘉良没少为皇帝宠幸霍家人痛心疾首,顾不上被扯痛的头皮追问,“那古县令没事吧?”
    紫碧脸色一变,不知是为自己手上属于简逸雅的几根发丝还是简逸雅的反应,马上又猛地跪了下去,“奴婢该死!”
    简逸雅有些懵,半响才道,“紫碧姐姐这是做什么?”说着就要去扶她。
    紫碧伏在地上纹丝不动,请罪,“奴婢没伺候好娘子,弄疼了娘子。”
    简逸雅的动作一顿,顿时又羞又愧,讷讷道,“……这都怪我一惊一乍,和姐姐没关系,姐姐再这样,可不叫我无地自容。”
    紫碧松了一口气,心里也有点不自在,虽知道以简逸雅的性情不会拿她怎么样,只是她到底是做人奴婢的,即使错不在她也只有请罪的份,如此也是怕被人说自己拿大,丢了瑶光院的脸面。
    紫碧就着简逸雅的力道站了起来,不忘谢恩一番。
    再坐回去的简逸雅就有些坐立不安了,自己和紫碧虽让一主一仆,但是自己不过是个寄人篱下的孤女,多亏了崔氏怜惜才能过上这样锦衣玉食呼奴唤婢的日子,否则怕是连紫碧都比不上。紫碧这样世家贵女跟前的大丫鬟,日子过得比一般官吏家的娘子都不差什么,在府里地位更不低。
    紫碧却是不知道她的担心,只小心翼翼地继续为她梳发,也没忘了自己的正事,“古县令是古家嫡子,又是咱们相公的外甥,会有什么事呢?兴许过不了多久就又能回京了。”
    简逸雅的注意力被转移,有些紧张又有些不好意思地问,“古家是什么样的人家?”陇西李氏大名她自然是听过的,但是具体情况却不知道,程嘉良一直都觉得世家尸餐素位乃国贼禄鬼,十分不喜,遂她也没机会了解,后来被李倢救了,程弘博少不得把他所知道的李氏情况告诉她,古氏却是无缘得知。
    就是她不问,紫碧也会找机会告诉她的,当下挑着外人都能打听到的说了,无外乎古家出过几个位列三公九卿的大员,现在又有那些人身居要职。
    听着听着,简逸雅对着铜镜就出了神,作为李氏的姻亲,想来家世定然是不差的,却没想到显赫到这般地步。她年纪到底不大,对一些情绪还懵懵懂懂,如今也说不清自己的感受,只觉得心里酸酸涩涩的。
    紫碧渐渐止了话音,从妆匣中取了一冰裂纹青瓷小盒,轻声打断简逸雅的神游,“时辰不早了,娘子擦了手霜安歇吧。”
    回过神来的简逸雅两眼定定的凝视眼前小巧精致的青瓷小盒,又是一怔。程嘉良有一套爱不释手的青瓷茶具,成色却是比不上她眼前这件瓷质细腻,釉层厚润,线条明快流畅。这样珍贵的东西却不过是用来盛放润手的手霜,随意摆放在客院之中。在李府住的这两个月,她才晓得世家真正的生活,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衣食住行无处不精致。
    简逸雅有些呆呆的任由紫碧为她抹了手霜。
    紫碧嘴唇抿了又抿,终是狠下心肠,简逸雅年纪到底不大,小孩子的好感,来得快,去得也快,这样对谁都好,遂状似不在意地继续说话,“古氏一族不止自己人才辈出,姻亲也都是世族豪门,像我们府上的老姑奶奶就嫁到古家,古家大姑奶奶是雷郡守夫人,古郎君的母亲是平阳顾氏的嫡女。大户人家最讲究个门当户对,这样才能互相帮衬,家族也就能够长盛不衰了。”
    简逸雅应了一声,脑子乱的跟一锅粥一样,躺在床榻上,睁着一双大眼睛望着屋顶。
    紫碧掖了掖被角,温声道,“娘子,睡吧!”
    简逸雅慢慢阖上眼。
    紫碧熄了灯静静地躺在脚踏上,直等到简逸雅呼吸平稳下来,才如释重负的准备入睡。
    第39章 天真单蠢活神棍
    “求亲?!”成国大长公主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鲜见地露出震惊之色,能让喜怒不形于色的成国变色,可见李廷说的话有多匪夷所思了。“那箫铎是个什么身份,诸葛老儿可真敢开口!”
    李廷苦笑了几声,不怪成国大长公主反应这么大,实在是门不当户对啊!他堂堂陇西李氏才貌双全的嫡长孙女岂能配无根无基一个寒门子,纵使那箫铎惊才艳绝,日后有希望一飞冲天位极人臣,那也是有可能罢了!如今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儿郎!
    他若是要押宝,把庶出孙女或是旁枝女儿下嫁已经是高看一眼了,许配金尊玉贵的嫡孙女,除非他昏头了。
    李廷无奈道,“看来至善兄是真把这个小弟子疼进了骨头里。”诸葛泉字至善。
    “不知所谓!”成国大长公主眼角眉梢带上寒霜,一拂广袖,“他疼弟子,难道我们就不疼孙女了,他自己也是大家子出身,那话怎么说得出来?我看他是真的老了,连人情世故都糊涂了,何论为谏议大夫,免得胡言乱语,祸人殃己”
    这半年皇帝在士林名声委实不怎么样,遂邀几个民间大儒入仕,以高位厚待之,希冀挽救下自己的名声。
    虽然一部分表现了不屑一顾,一幅竖子不足以谋的倨傲,但还是有人接受皇帝抛来的橄榄枝的,大儒也是要吃饭的也是爹生娘养的,为了家族子嗣,为了自身,很难拒绝,何况满腹经纶者多有建功立业之心,在他们认为天时地利人和都齐全的情况下,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李廷眉毛跳了两下,亲手给老妻斟了一杯茶,“至善确不是为官的料,这些年诸葛家日渐衰败,他这次出仕怕也是为了家中。”
    成国大长公主冷眼看他,“他虽名头好也有不少子弟却都只有个虚名,诸葛家一群更是膏粱子弟,难堪大任,怕是把希望都放在了自个儿小弟子身上,这才厚着脸才求亲,希望借着咱们的势把他弟子扶上天。他也就是仗着与有你同门之谊,这些年为你出过几个主意解决了几桩麻烦,自以为咱们家欠了他多大人情似的。呵呵,他是白帮忙的,这些年没你支持他名声能这样响亮,没你护航他们诸葛家早被人生吞活剥了。银货两讫少来挟恩求报!”
    成国大长公主神情一利,“昨儿箫铎出手帮了阿曦一回,诸葛老头不会拿着这个也来当理由了吧!我都要猜昨天的意外是他做的局了!”
    眼见着成国大长公主周身黑气缭绕,李廷心中后悔不迭,反正他也没答应,更不可能答应,干嘛和老妻多嘴呢,本来是习惯性的唠嗑,哪想到把人气成这样了。
    李廷好声好气安抚,“意外,那就是意外,咱们不都是查清楚了,是薛家仆役玩忽职守,至善为人你如何不清楚,他是有些天真不通庶务,行事却磊落。方才与我提这事的时候并不曾提起旧情,只说阿曦于箫铎有施药之恩,箫铎钟情于他。”
    “施药之恩?”成国大长公主略略抬高了声音。
    “五年前箫铎母亲重病,他又身无分文,偏巧被阿曦撞上了,阿曦便与了他些银子。”李廷捋须道。
    成国大长公主脸色更难看了几分,“所以他就耗上咱们阿曦了,给了他银子倒叫他上门求亲,好大的脸面!”心中十分恼诸葛泉,竖子妄图攀龙附凤,他这个助纣为虐的更可恶!
    李廷摆手解释,“倒不是那箫铎的意思,是至善自己的念头,你也知道他这人与婚嫁上,恩~”李廷停顿了一下才道,“不拘小节!好成人之美!”
    成国大长公主眉毛往下一耷一针见血,“门不当户不对,他就敢保媒,他可真有自信,真够不拘小节的,呵呵!”
    扑面而来的嘲讽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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