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被逐出顾家,婚约自然作废。顾浚心疼司雪要嫁给顾温那个人渣之余,倒是悄悄松了一口气。
    现在顾家又出了聂桐娘那档子事,顾温与司雪的婚约虽然没有解除,基本上也相当于名存实亡了。顾浚打心眼里为司雪高兴,又因为她带来了霍经纬的下落,心中更是感激。
    司雪却摇了摇头:“浚哥哥,我这么做,并不需要你感激我的。”少女的声音轻柔娇软,“只要你过的好,我就心满意足了。”
    顾浚一愣,觉得这话有些古怪,但他还是顺着司雪的话道:“我拜入潇真派,师父待我极好,门中师弟师妹也十分友爱,你无需为我担忧。”
    “浚哥哥的师父是个高人呢。”司雪笑道,“我一见她,就觉得她既亲切又有气度。”
    两人接着又说了些闲话,水镜之中,只见少女笑靥如花,美丽动人。虽然知道偷.窥他人谈话十分不道德,叶舒还是忍不住把目光挪到石亭中的那两人身上。
    身为潇真派的掌门,叶舒可以凭掌门玉牌,随时关注道场内的任何一个角落。想听个壁脚?简直不要太轻松。
    又看一会儿,发现司雪萌妹纸说起自己时,完全是以一个晚辈的身份在谈论一个德高望重的长辈。不知道为什么,叶舒忽然觉得很不爽。
    按理说司雪妹纸叫她一声师叔,她自然就是长辈。而且司雪妹纸对叶舒满是溢美之词,换成别的人来说,装哔爱好者叶掌门怕不是嘚瑟得尾巴都要翘起来了。
    曹衍和宁玉堂蹲在灌木丛里,正津津有味地看戏,耳边突然响起师父淡淡的声音:“小衍,玉堂,给为师速来乾元殿,不然我就喝破你们的藏身之处。”
    “人性何在啊,师父。”两人不情不愿地抱怨着,只能尊师命赶去乾元殿。
    一进了大殿,两个师妹坐在殿内,连青辰和朱若都在。叶舒一脸严肃地坐在上首:“为师找你们来,是有一个重要的问题需要你们回答。”
    被这肃然的气氛的感染,众人不由正襟危坐。
    曹衍郑重地道:“师父,你问吧,不管是什么问题,弟子们一定如实回答。”
    叶舒满意地颔首,沉声道:“你们觉得……”她忽然顿了顿,缓缓将诸人扫视了一遍。几个徒弟的心本就提到了嗓子眼,见叶舒如此慎重,更是紧张不已。叶舒深吸一口气,继续道,“为师老不老?”
    “……”
    殿内诡异地静了一瞬,曹衍率先打破平静:“哈哈哈,师父你开什么玩笑,你怎么会老呢哈哈哈。”
    宁玉堂跟着附和:“就是说嘛,师父你还年轻呢,何来此一说。”说着,一面堆出满脸笑容,一边朝其他几人使眼色。
    苏于霜倒是神色清冷:“师父风华正茂。”
    傅曲舟立刻接上:“师父青春正盛。”
    连一向爱拆叶舒台的青辰,也十分真诚地道:“掌门,你还是个年轻人啊。”
    我就说嘛,叶舒终于放心了。我这不是还年轻着嘛,干嘛一副对着个七老八十老太太的架势。哼,小姑娘,不就是十六岁吗,我还没满二十六岁呢。
    青辰默默抹了一把冷汗,当面说一个女人老?他还想多活几年,不打算作死。不过这臭女人又在发什么疯,难道有人敢说她老?
    他哪里知道,一向爱摆前辈高人架子的叶舒,这回倒是因为司雪的态度,斤斤计较了起来。各中缘由,别说其他人,连叶舒自己都闹不明白。
    正在这一片皆大欢喜之际,一直昏昏欲睡的小朱若睁开眼睛,朝叶舒咧嘴一笑:“奶奶!”
    叶舒:“……”
    次奥,说好的年轻呢!我的膝盖好痛……
    等到顾浚送走司雪后,发现师父一幅颓废的模样,看起来恹恹的。顾浚心中担忧,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师父,何事忧虑?”
    “没什么。”叶舒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司雪走了?”
    顾浚点头:“她原是要返家的,耽搁了这一场,要尽快赶回舞阳城。”顾浚上前一步,“师父,我欲往宣吴洲寻找舅舅的下落,还请师父准允。”
    叶舒早料到他会如此请求,干脆利落地道:“我与你一起去。”
    “宣吴洲危机重重……”
    眼见顾浚要反对,叶舒很直接地打断他:“你也知道宣吴洲危险,为师怎么可能放心你一人前去?”
    叶舒已经想好了,反正她闭关的时候,门中一应事务也是虞怀季打理的。再让曹衍几人老实点,乖乖待在门里。她与顾浚隐蔽行踪,速去速回,当不会有什么意外。
    不过出发之前,叶舒还有件事要办。
    系统发布的回收潇真派洞天的支线任务,任务进度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变化了。眼下沂南城就有一个洞天等着叶舒回收呢,过去她境界不够,只能放任那个洞天继续留在望星峰,如今成功结婴,自然要把自家的东西收回来。
    事不宜迟,叶舒立刻动身前往望星峰。
    以她幸运e的体质,此行却十分顺利。耳边响起系统冰冷的提示音:“恭喜宿主回收洞天,支线任务当前进度,2/10。”
    叶舒不由大舒一口气,又匆匆忙忙往回赶。途中路过沂南城,发现城内气氛不对,她也懒怠去管——反正与自家无关。
    潇真派内,顾浚已准备妥当。叶舒迈入殿内,朝他勾唇一笑:“走吧,小浚。”
    ☆、114|4.28|城
    风雨如晦。
    瓢泼大雨几乎将天地倾泄成了一片泽国,震耳欲聋的雷鸣声中,即使是相邻的两个人想要交谈,也必须得放开嗓门,才能听到对方的声音。
    一道陡峭险峻的崖壁上,几百匹骏马连成一线,蜿蜒成一列长逾里许的车队,顶着风雨艰难前行。临崖的深渊下,奔腾咆哮的巨河如同愤怒的猛兽,时有数丈高的浪头卷涌而起,车队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巨浪吞噬而去。
    此时,又有一个浪头席卷而来,当中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里传来一连串女子的惊呼。直到水浪褪去,方才惊魂未定地止歇了声音。
    “小姐,眼下风雨这样急,可如何是好?”马车中坐着个鹅蛋脸的小丫鬟,一身素色裙衫,满面愁容。
    她身旁的少女不过十六七岁年纪,明眸皓齿、杏眼樱唇,肩上披着一领粉色纱衫,显见的料子极好。
    少女幽幽一叹,眉目间的轻愁教人望之心碎:“如今已是三月下旬,若是迟上那么几天,今春的灵香就来不及供给道宫了。”她遥望着窗外淋漓的雨幕,“道宫怪罪下来,咱们家又怎么担待得起,便是比眼下还要急的雨,也只能硬着头皮赶路。”
    小丫鬟情知自家小姐说的是正理,主仆两个又叹了一回气,还是少女宽慰道:“不碍的,还有曾仙师在呢。爹爹花了那么大价钱请他,真要出现什么意外,他必不会不管。”
    说起这位曾仙师,小丫鬟立刻来了兴致:“小姐,那位曾仙师,真的是仙人吗?”
    对着小姑娘亮闪闪的眼睛,少女不由失笑:“若是仙人,又怎会贪图凡间富贵,为了这一点护卫的报酬来回奔波。”
    “那……“小丫鬟的脸蛋垮了下来,难得看到一个可以吞火吐水,有种种神异的高人,竟也不是神仙?
    少女揉了揉小丫鬟的脑袋:“恐怕只有道宫中那些腾云驾雾的羽士,才能称一句仙人吧。”
    她眼中情不自禁地流露出向往之色,虽然家中专门给道宫供应灵香,但少女见到过的最像仙人的,也只有曾仙师了。
    雨势似乎更大了,少女也没有心情再和小丫鬟闲聊。她紧张地攥着车窗边的绸帘,颠簸的视野中,忽然闪出了两道人影。
    一蓝衫,一玄袍,在雨中显得愈发模糊。
    因着道路狭窄,车队当先的一骑马已停了下来,马上的骑士大喝一声:“你二人是何人,为何在此?”
    蓝衫的是个年轻女子,当下勾唇一笑:“路过。”
    骑士被她噎了一噎,有心想发作,不知为何,却又被这娇小的女子气势所摄。三人正在僵持间,却见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驶了过来,马车中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程管事,你且先退下。”
    那程管事果然拨马后退,车帘微微一掀,露出一个鹅蛋脸的小姑娘来:“两位勿恼,我家商队急着赶路,请两位暂且让一让,容我等通过。”她言语虽然比程管事客气许多,但话音中的矜持之意却毫不掩饰。
    蓝衫女子颇为兴味将小姑娘打量了一番,方才开口道:“不知诸位这是要去哪里?”
    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小姑娘干脆地道:“玄阳城。”
    “玄阳城?”女子将这三个字缓缓重复了一遍,忽而挑眉道,“诸位还有空余的车马吗?若是有,可否捎在下二人一程?”
    “诶?”
    小姑娘不由一愣,却见那女子一脸诚恳,笑眯眯地道:“我与同伴不幸在山间迷了路,原以为此地杳无人烟,万万想不到会遇到诸位,真是大幸。”
    程管事本就心中恼怒,闻言更是面露不屑:“哪里来的破落户,你以为我们程家的车马是想坐就能坐的?”
    小姑娘惊愕过后,倒是老老实实去询问了主家。片刻之后,车内又传来一道轻柔的女声:“也罢,相逢即是有缘。程管事,去为两位朋友准备一驾马车。”
    程管事固然不愿,但是小姐的话不能不听,只能嘀嘀咕咕地去了。
    小丫鬟将脑袋缩回车内,忍不住抱怨道:“小姐,您为何要捎带那两人。既是素不相识,何必沾惹麻烦。”
    少女眸光微闪:“杏儿,你没有注意到吗?”
    “注意到什么?”
    “那两人站在雨中,但衣服却是干的。”
    #
    蹭马车的两人自然就是叶舒和顾浚。
    从门中动身后,叶舒带着徒弟一路奔波,直行了月余时间,方才到达荒海边上。
    为了隐匿行踪,拉风的飞宫不能坐,更加高调的鲲蚩也只能被留在离合山上。好在叶舒已是元婴修士,一息间可飞遁数百里。只是九易洲太过辽阔,到的南部时,为了避开魔门的势力范围,又颇费了一番周折。
    极至进了荒海上空,叶舒才祭出飞宫,有惊无险地穿过了九天罡风。可惜两人还是被罡风中的虚空裂缝波及到了,虽然到了宣吴洲,却不知被甩到了哪个犄角旮旯。
    叶舒原想直接飞遁,一抬眼却看到了半山腰的车队。能向本地土著打探打探消息,这样的机会不能放过,因此才有了蹭车的这一幕。
    那位程家小姐倒也厚道,为叶顾两人准备的马车既宽敞又舒适。叶舒还没坐稳呢,车帘一掀,鹅蛋脸的小丫鬟杏儿就来了。
    杏儿是来替她家小姐打探消息的:“未知两位姓甚名谁?”
    叶舒十分简要地回答:“在下姓叶。”想了想,又一指顾浚,“此是在下表弟。”
    从外貌上看,她与顾浚年纪相当。也不知宣吴洲的凡人知不知修道之事,未免惹来多余的麻烦,叶舒索性就说顾浚是自己的弟弟。
    杏儿听小姐说了那番话后,就一直对这突然冒出来的两个人满怀好奇。她有心想从叶舒嘴里套话,又哪里是叶舒的对手。不出半刻,就将叶舒想要的讯息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历经千万年岁月变迁,宣吴洲早已不是典籍中记载的那片不毛之地。
    凡人在此繁衍生息,已建立了大大小小无数国度。如今天下承平,百姓安居乐业,一派祥和。
    而叶舒师徒出现的这个地方,乃是宣吴洲北部的燕国。程家车队要去的玄阳城,则是燕国国都。
    “上供给道宫的灵香?”叶舒听杏儿说到车队里运送的货物,不由挑了挑眉。
    杏儿颇为自得地点头:“没错,整个燕国,只有我们程家才有资格为道宫供给灵香。”
    所谓道宫,乃是燕国境内凌驾于国君之上的组织。据杏儿说,道宫内都是长生不老的仙人。燕国上上下下信奉道宫所属的玄真教,国境内风调雨顺,全赖玄真大帝护佑。
    “师父,此地风俗与九易颇有不同。”顾浚给叶舒神念传音,“修道之士反而与凡俗勾连甚深,不知是否有古怪。”
    以师徒两人的见识,自然能猜出这玄真教就是个修道门派。什么仙人之语,明显是忽悠老百姓的。
    笑话,连上古金仙大能都不敢妄自称仙,哪怕那位玄真大帝是位道君,也没有脸面说自己是真神。
    九易洲众多门派家族,讲究的是一入此道,不惹凡尘。虽说大家名下都有庇护的凡人势力,但并不会过多插手。至如玄真教这般做人家的国教,举全国之力供奉,更是万万不可取。
    “听这小姑娘的话,玄真教的势力怕是不小啊。”
    不只是燕国,宣吴洲数十个国家,有一大半都信奉玄真教。举凡此类国家,玄真教都会在其国都内设立一座道宫,用以管束信徒,收取供奉。
    叶舒一踏入宣吴洲,就感觉到这里灵气浑浊,实在不是修道的好地方。本以为宣吴洲应该没几个修士,没想到竟然会冒出玄真教这么一个势力庞大的门派来,奇哉怪哉。
    除了玄真教外,杏儿口中的其他仙宫不过寥寥几个。百姓们也不知修道,只当那些稍有些神异的修士都是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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