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不会,还要拉着我一起丢脸。
    思瑶觉得这是个表现的大好时机,便起身行礼道:“林大人,思瑶自小跟随先生学了些棋艺,大人若是不嫌小女愚笨,便容小女陪您对弈两局,聊作消遣。”
    林正清看着眼前这个知书达理的女子,温和一笑:“在你姑母家里,还唤什么大人不大人的,叫我姑父即可。王公教养出来的女儿,定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你过来坐在这边,陪姑父杀上两局。”
    “是。”王思瑶羞羞答答地应了,起身走到林正清对面坐下,两人一言不发地对弈起来。
    事实上,思瑶儿时只跟教书先生学过点零星皮毛,又多年未曾碰过棋盘,生疏不已,更别提技艺了。刚落了几子她就有些招架不住,思索太久不落子又怕林正清厌烦,正举棋不定间,跑去花园摘花的若兰三步两跳闪到她身后,观看二人的战况。
    在她手中棋子将落未落之时,若兰伸出手阻止了她,“思瑶姐姐,不能下这里。”
    思瑶侧首一看是她,便拉长了脸,鄙夷道:“你个没念过书的乡野丫头,会下棋么?没有听过下棋不语真君子这句话吗?”
    若兰急道:“管他什么君子不君子的,我只知道,姐姐若是下到这里,必死无疑。”
    思瑶脸上青红阵阵,颇有些挂不住,坐在对面的林正清捻须笑着向若兰道:“唔,依你之意,应该下在何处?”
    若兰得了允许,便扔了手中新摘的菊花,从思瑶手中拧过棋子,在棋盘上一处利索落下。林正清低头看了看,意味深长地眯起眼,笑意不明。
    “你这样越俎代庖,还让人下什么棋,有本事你来啊。哎呀,真是好生无趣,不下了,不下了。”思瑶自己寻了个台阶,一甩手帕,气呼呼地走了。
    有道是棋品即人品,林正清心里明镜儿似的,含笑看向若兰:“你来。”
    若兰也不啰嗦半句,爽快坐下,捻起一颗白子思索起棋局来。她阿爹江颂在下棋方面是个中高手,平时在村口的大槐树下与人一战高低时,她都会立在旁观摩一二。时日长久,虽然说不上棋艺高深,但是胜在精明,她偶尔迂回包抄峰回路转,所施计谋出其不意,也够林正清冥思苦想破解半天的。
    思瑶从棋桌上下来后就一直神色恹恹地坐在椅子上,看着那野丫头与林正清下棋下得十分欢畅,心里就像被猫抓一样难受。偶尔还能听见林正清说上一两句夸赞若兰的话,心中更加怒火滔天。她看向脚边一盆开得正艳的大立菊,眼珠一转,顿时有了主意。她向左右看了看,附耳在二夫人耳边说了几句。
    大夫人为林正清递上一杯胎菊香茶,平和一笑:“老爷这下可找着下棋的对手了,星允不在这几日,老爷可手痒坏了。”
    林正清接过茶抿了一口放下,和颜悦色道:“果然是虎父无犬女,棋艺虽然欠些火候,但是你小小年纪已有如此造诣,已经很难得了。早知你也会下棋,我就不用跑出府去寻棋友了。”
    若兰会心一笑,颊边现出一对浅浅梨涡,“我也不知道林伯伯的棋瘾原来这么大啊。”
    “哈哈哈哈……”此话一出,林正清与大夫人都被若兰逗得哈哈大笑。
    最终,这场半路换人的棋艺对决以林正清技高一筹胜出结束。
    第50章 吟诗
    桂花新酿呈了上来,若宁吩咐半夏为众人斟酒,席间一片欢声笑语。
    二夫人嬉笑着端起一碟剥好的龙眼放在林正清眼前,腻声道:“老爷,快尝尝,可甜了。”
    林正清下了棋,吃着水果,喝着美酒,心情甚好。
    二夫人仰着脂粉浓艳的脸娇媚一笑,提议道:“如此良辰美景,不吟诗作对一番岂不可惜?”
    林正清嗯了一声,道:“吟诗作对倒是应景,只不过星允不在,便是少了佳句了。”
    思瑶揪了一朵金灿灿的大立菊,扬在手中,向众人道:“不如,我们来玩击鼓传花可好?今日女眷居多,咱们围坐一团,鼓响传花,鼓声停止,花枝犹在手中者,便接下对子。”
    林正清点头:“听起来似乎有些意思。”
    二夫人拿出早早准备好的油边小皮鼓,福身道:“妾身愚笨,作不得诗,就当一当这击鼓人吧。”
    未几,大夫人若兰若宁思瑶智允就在圆桌旁找了各自的位置,若兰本来与她阿姐坐在一处,因智允坐在对面,嚷嚷着想和若兰坐在一起,若宁就让她换了座位。
    思瑶觉得人多热闹些,便把半夏和自己的丫鬟阿妙也拉着坐了下来。
    思瑶转了转指尖的大立菊花苞,向众人道:“可以开始了。”
    话音一落,二夫人即刻拍打鼓面,咚咚声续续入耳,立菊花苞在众人手中飞快地传着,鼓声一落,思瑶举起手中花枝,扬声道:“在我这里,请姑父出题。”
    林正清起身在院中踱了几步,对着皎洁皓月,捻须道:“一曲新词吟素月。”顿了一下,看向手中酒杯,吟道:“一曲新词吟素月,三杯淡酒醉寒秋。不用在意许多章法,随意接对便可。”
    众人闻言皆颔首称赞,思瑶击掌赞叹道:“早听人说姑父才学渊博,出口成章,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她嗅了嗅手中菊花,一脸沉醉地缓缓开口道:“一缕幽香沁人心,满院落花叹清愁。”
    是她要求姑母第一次击鼓要传给她的,接第一对的人思考时间短,考验的是才思敏捷,却也更能引起人的注意。思瑶自持才貌双全无人匹及,就算棋行险招也能轻松化解。此句一出,本以为会得到大片赞叹声,谁知林正清未动声色,只有二夫人拍了两巴掌,清清冷冷地赞了一声好。
    鼓声又起,花枝继续传着,最后落在若宁手中,若宁想了想,羞赧道:“一封家书动愁肠,两行清泪思离人。”
    话音刚落,若兰就扬声道:“阿姐这是想念阿爹和姐夫了吧,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以致阿姐作起诗来,都带着浓浓思念之意。”
    回应她的是若宁娇羞一笑。
    林正清微微颔首:“此句寄有情思,尚可尚可。”
    第三回的鼓声尤其漫长,传了一圈又一圈,直到智允不耐烦地瞪了她母亲一眼,二夫人这才停下手来,花枝落在了丫鬟阿妙手中。
    阿妙起身向众人行了一礼,又向思瑶点了点头,方开口道:“一只花鼓游四海,满身技艺走天下。阿妙没读过书,顺口胡诌一句,希望不要扫了大家的兴致。”
    大夫人亲切地道:“能大方接对不露怯,已是不易。”
    阿妙道了谢,刚落了坐,这边思瑶就悄悄对二夫人使了个不善的眼色,二夫人胸有成竹地击起了手中鼓。这一幕恰被若宁看到,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就静心听着鼓声,左手遮掩着右手手指,在桌上沾了一滴水。
    花枝继续传着,快到若兰手中的时候,鼓声立即一收,眼看若兰的手就要攀上那花枝,若宁拇指与中指相交,使了个巧劲将一滴水弹在那花枝上,菊花颤颤一落,花苞正对着坐在若兰身旁的半夏那里。
    这个王思瑶仗着自己家里财大气粗,娇矜自傲,极爱争强好胜,从不屈居人下,在锦绣阁的时候也曾几次刁难过自己。她这两日在府中四处讨好卖乖,若说是转了性子那是谁也不信。
    他们先是让丫鬟阿妙接了对,再把花枝传给若兰,若是若兰接了好对便也罢了,若是接得不好或者干脆接不上,那就连王家的一个小丫鬟都比不上。看来自己猜得没错,他们是想让若兰出丑。若兰这丫头虽说粗识得几个字,但是吟诗作对还差得远,还是尽量给她多争取一点时间思考好了。
    半夏起身亦行了礼,思索一阵,莺莺道:“一行小楷写相思,满卷柔情抒君缘。”
    若兰哈哈笑了起来,边笑边打趣道:“半夏姐姐春心大动,该不会是有了心上人了吧?”
    思瑶也是一笑,不过笑意不达眼底,“连小小丫鬟都有如此才情,真是令人意想不到啊。”
    半夏脸色已经染成胭脂红色,指头用力绞着手帕,抿着唇不敢抬首,低声说了句:“是少夫人教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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