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蓁知道不是水的原因,她忙说不用,随口扯谎:“大抵是发烧的缘故。”
    双鱼和双雁信了,没再多问。
    这次谢蓁在灵音寺出事,她们两个身为最贴身的丫鬟居然没能好好保护她,两人心里都十分愧疚。尤其昨儿找了一晚上都没找到谢蓁,她俩差点以死谢罪,万一谢蓁遭遇不测,她们这辈子都没脸再见冷氏和定国公府的人了。严裕回来以后,她俩一直在瞻月院里跪着,好在最后谢蓁找回来了,而且没有受伤,两人这才不那么自责了,起来以后更加尽心尽力地服侍谢蓁。
    当然,她们这番心里变化,谢蓁是不知道的。
    谢蓁坐进浴桶里,身子被热水包裹,浑身的疲乏一瞬间都消除了。她趴在桶沿,双鱼在后面为她洗头,她一想到接下来的事,就有点心不在焉。
    双鱼把她的头发拢在手里,打上皂荚,仔仔细细地揉搓,“姑娘昨晚掉到哪儿去了?婢子在山上找了好几个时辰,都没找到您。”
    谢蓁偏头,水眸半睁:“我掉进河里被水冲走了……一直到山脚下,我也不知道那个地方是哪。”
    双鱼和双雁一阵唏嘘,双雁在旁边拿着巾子替她搓手臂,愤慨地说:“这大皇子真是猖狂!”
    她们是谢蓁的贴身丫鬟,有些事情没有瞒着她们,是以她们也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双鱼舀了一瓢水,冲洗她头上的泡沫,“那姑娘又是如何得救的?没遇上什么危险吧?”
    谢蓁说没有,想了想还是没说:“我走了一段路,找到一户农家,在那里借住了一个晚上。”
    她俩这才放下心里的大石头,认认真真地给谢蓁洗澡,洗完以后替她擦干身上的水渍,换上藕色罗衫和绣鞋。
    谢蓁走出屏风时,严裕正坐在厅堂的八仙椅上跟赵管事交代事情,偏头见她出来,匆匆打发了管事向她走来。
    *
    谢蓁坐在铜镜前,不知为何忽然想起冷氏给她看过的那本小册子。
    冷氏给她那本册子的时候,她根本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内容,一翻开就被上面的画吓住了……她只草草看了几页,然后就把那个册子藏在了装衣服的箱笼底下,再也没翻出来过。
    可是那些画面却深深地刻在她脑海里。
    什么姿势都有……她都怀疑是怎么办到的!
    脑海里胡思乱想,一抬头就看到严裕出现在镜子里。她猛一回头,他就站在她身后,抿唇看着她:“你在想什么?脸这么红。”
    谢蓁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欲盖弥彰,“什么也没想!”
    可惜这话可信度实在不高,严裕收回视线,低笑出声。
    他这一年真的变了不少……总觉得更像一个成熟的男人了?谢蓁在他面前,就像任性,爱闹脾气的小姑娘。
    哦,还爱撒娇。
    大概是察觉到她的紧张,他从一旁的木架上取下毛巾,站到她身后,“头发怎么不擦干?”
    他循序渐进,她果然放松下来。
    谢蓁回头看他一眼,飞快地收回视线,“我在等小玉哥哥帮我擦头发。”说完咬着唇瓣,有点害羞。
    严裕把她的头发拢在掌心,用巾子一点一点吸干水分。从镜子里看到她粉光馯馯的脸蛋,忍不住低头咬住她左边的耳朵,“刚才不让我帮你洗澡,现在怎么就让我帮你擦头发?”
    居然还记仇,小气鬼。
    谢蓁鼓起腮帮子,从镜子里嗔他:“那你不要擦了。”
    他当没听见,凑到她耳边骂了一句“小混蛋”。他的手劲儿大,不一会儿就把她的头发擦得半干,他顺手拿起妆奁上的象牙梳,慢慢把她的三千丝梳理通顺。谢蓁被他弄得很舒服,很快浑身都放松下来,坐在绣墩上半倚在他身前,好奇地问:“小玉哥哥?”
    严裕问:“什么?”
    她沉吟一声,还是忍不住:“你在边关……是不是遇见什么事了?”
    他不明所以,他在边关遇见了很多事,不知道她指的哪一种?
    谢蓁支支吾吾半天,乌溜溜的大眼慧黠地转个不停,“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好像变了。”
    他哦一声,有些不以为意,“变成什么样了?”
    “……你以前很幼稚。”谢蓁毫不留情地戳穿。
    严裕咬咬牙,瞪她一眼,“怎么幼稚?”
    她歪着脑袋认真地想,说得头头是道,“动不动就生气,跟我瞪眼睛……还总喜欢恼羞成怒,跟我大喊大叫的。”
    那指责的模样,就跟她自己不幼稚似的。
    其实他们俩人在一起半斤八两,谁也没资格说谁。只不过谢蓁长大了一岁,觉得自己成熟了,就连看严裕也成熟了,这才有的这番言论。
    严裕用木梳敲敲她的脑袋,力道不大,带着些纵容,“是谁惹我生气的?”
    谢蓁捂着脑袋,朝他吐了吐舌头,“不知道,反正不是我。”
    滑头!
    严裕看她一眼,轻轻笑了,俯身把她圈在手臂和铜镜之间,慢慢逼近她,“不是你说让我不能对你大喊大叫的?”
    谢蓁对上他的眼睛,点了点头。
    他又问:“我现在做到了,羔羔,我可以碰你了么?”
    “……”
    谢蓁被他绕了进去,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这个问题问得实在狡猾,当初谢蓁提那些条件,其中一个就是不能碰她,可没说过做到哪一件,能够让他碰她。他问得真诚,谢蓁想了好半天,忽然红着脸扭头,“我说不可以……”
    你会听吗?
    严裕没等她说完,就把她打横抱起来,往一旁床榻上走去。
    *
    两人都是头一次,经验不足,多多少少要闹笑话。
    谢蓁缩在床榻一角,浑身裹得严严实实,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你骗人,明明很疼!”
    严裕额头冒汗,哪里料到她会忽然把他踢开,都到了这关头,难道要就此打住吗?
    他试图把被子掀开,把她从里面捞出来,“羔羔,我没骗你……”
    谢蓁不让他碰,蜷缩成一团滚了一圈,后脑勺对着他,“我不相信你了!”
    严裕简直头疼,这可真是一个小祖宗,浑身上下娇得不行,碰都碰不得,他要怎么继续?
    今晚是万万不能放过她的,他在边关等了一年,过的是和尚的生活,回来要是还不能碰她,那可真是比和尚还可怜。
    严裕下定决心,翻身重新罩在她身上,只得重头开始,慢慢再小心翼翼地伺候她。
    窗外月光迷蒙,三三两两的星星挂在天边,偶尔传来几声虫鸣,在静谧的夜晚更加显得宁静。
    屋外站着两个守门的丫鬟,正是双鱼双雁。
    两人原本都有些瞌睡,但是听到屋里的声音,反应过来是什么后,立即羞红了脸。
    她们俩大小跟在谢蓁身边,如今已有二十,虽然没有嫁人,但到底知道怎么回事。自从谢蓁嫁给严裕后,两人迟迟不圆房,每次回定国公府冷氏都要把她俩叫到旁边盘问一番,冷氏嘴上不说,但心里还是很替他们着急的。
    这下好了,夫人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总算可以放下了。双鱼和双雁想到。
    完事以后应该要用热水,双鱼提着灯笼准备去厨房烧水,忽然听到里面传来谢蓁夹杂着哭腔的声音:“我都流血了……”
    她和双雁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尴尬。
    双鱼道:“我去烧水,殿下一会应该用得着。”
    双雁颔首,“你去吧,我在这里守着。”
    很快,谢蓁不再哭泣。
    双雁在门外听得面红耳赤,只觉得今天晚上真是热,往常都没有这么热,莫不是快到夏天的缘故?
    一刻钟后,双鱼在厨房烧好热水。
    可是屋里却没让她们进去,更没说要热水。
    半个时辰后,依然没有。
    一个时辰后也没有。
    双鱼和双雁站在屋外,等得东方既白,天边渐渐露出一抹鱼肚白,屋里才重新响起动静。
    *
    谢蓁昨晚被累着,浑身酸疼,睡得一点都不安稳。
    她本想着今天要好好休息一下,可是大清早就被严裕闹醒了。她原本就浅眠,稍微有一丁点动静都睡不着,如今严裕只不过起床穿衣服,她就迷迷瞪瞪地睁开了眼睛。
    严裕穿上外袍,回身用拇指摩挲她眼角的泪痕,“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昨晚她哭得厉害,怎么哄都哄不住,他都不知道她这么能哭,真是一个水做的人儿。
    谢蓁气鼓鼓的,语气带着点起床气,绵软的嗓音微微有点沙哑:“还不都怪你……”
    她的澡都白洗了。
    严裕心情很好,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去让丫鬟烧热水,给你擦擦身子。”
    谢蓁连忙拖着身子往后缩,白净的小脸紧紧绷着,“不要……我自己来。”
    严裕问她:“你自己可以?”
    她不说话。
    半响把脸埋进枕头里,从脸颊红透耳根,也不知道想到什么害羞的画面,闷闷地说:“那让双鱼进来帮我。”
    反正不要他。
    严裕知道她脸皮薄,怕把人一下子惹急了,不再逗她:“那我出去了?”
    她嗯一声。
    屋里响起脚步声,渐渐消失在屏风后面。
    不多时双鱼进来,她才从被褥里悄悄露出脑袋,眼眶红红的,一看就知道昨晚哭得可怜。双鱼原本有些不自在,但是一看谢蓁比自己还害羞,顿时忍俊不禁,打叠起精神沾湿巾子,细心地伺候她洗脸洗漱。还要擦别的地方,她非要自己来,双鱼拗不过她,只好把巾子交给她。
    她自己在屋里磨蹭了半个时辰,正准备穿衣服,严裕却从外面拿了个瓷瓶进来。
    她慌忙把自己缩进去,睁着水润清澈的大眼睛,“你怎么又进来了?”
    严裕坐在床头,晃了晃手上的药瓶,“你身上的伤上了药才能好得快。”
    “……”
    说得轻巧,也不想想怪谁!
    谢蓁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他把她揽进怀里,把药倒在手心里慢慢化开,极其温柔地涂抹在她身上每一个伤处。最后她不好意思,埋在他颈窝里怎么都不肯抬头,他只好替她一件件穿好衣裳,在她唇瓣上啄了啄,“你别叫羔羔了,叫小乌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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