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后,早朝。
    本着读书人毕生所愿,安焕等五名重臣问心无愧,他们大步走向朝堂,联名将奏折递上,而等待着他们的,却是前所未有的灾难。
    “兵部尚书、靖国公安焕,偷制玉玺,企图谋逆!”袁沇将他精心准备的假玉玺献上,振振有词,“安焕,你可知罪!”
    朝野哗然,安焕瞳孔地震,刚刚的一腔热血瞬时烟消云散,他满心疑惑地看着那莫须有的证据一步步送到皇帝的手里,而皇帝只是掂量了一下,便立马问罪于他:“安焕,你可知罪?”
    “陛下,这定是袁沇的诬陷,安驸马志虑忠纯,他的为人天下皆知,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呢!”褚桓替安焕开脱。
    “可现在证据确凿啊,这可是我从安焕的柜子里找到的。”袁沇笑眯眯地对褚桓说道。
    “这是诬陷!就你一个人的所见所闻,你完全可以自己做一个玉玺说是证据啊!”安俨不服气,站出来指着袁沇的鼻子说。
    “放肆。”艾楷贤指责安俨,“袁沇是朕亲封的幕卫指挥使,哪会无缘无故诬蔑朝廷大臣。”
    言毕,其他大臣脸上面露的恐惧之色已呼之欲出,他们纷纷低下头,不再作声。安焕抬眼望,皇帝的表情没有一丝愤怒,细看之下,甚至有一丝得意,明显是偏向了袁沇一边。
    “陛下,微臣想过一百种死法,但却没有想过您会这样,诬蔑臣。”安焕挺直了腰板,正视皇帝。
    “朕可没有诬蔑你,证据确凿。”嘴角藏不住的一抹笑容,出卖了艾楷贤的义正言辞。
    安焕回之一笑,他将乌纱帽摘下来,慎重地放到地上。
    “安焕,居心叵测,结党乱政,遂革去其所有职务,押入天牢,抄没其家,其罪交由台阁问审,张谙安俨褚桓,同上。”艾楷贤如是说道。
    “陛下,冤枉啊陛下!”
    “陛下你不能听袁沇一人之词!陛下!”
    无论褚桓和安俨怎样奋力呼喊,终究无用,而安焕释然,他朝皇帝看了最后一眼,挣开侍卫的推搡,自己离去。
    “陛下,您难道不清楚安焕是个什么样的人么!”一下朝,艾楷贤刚回到宣室,东阳就闯了进来。
    艾楷贤见到她就头疼。
    “长公主,您不能进来。”看门的小太监一脸惶恐地拉着东阳。
    皇帝示意让小太监退下,他坐下来,不善地看着东阳:“朕意已决,你无需多言。”
    “我能拿我的性命担保,安焕他绝无谋反之心。”东阳还是再三劝解,迫切地期望能挽回丈夫的性命。
    艾楷贤没有搭理她。
    东阳见他无动于衷,急言:“当初亲自迎你入京的是他,帮你除掉黄晋、平定叛乱的也是他,你不能这样恩将仇报!”
    “朕是皇帝!”艾楷贤拍案,猛得站立,驱着身躯双手撑着桌案,如狼似虎地扑盯着东阳,“就是因为他有恩于朕,所以他必须死。”
    “你不能这样!”东阳激动至极,她泣言,“你怎么能因为他功劳太大,就要杀了他呢!身为皇帝,不应该就事论事么!”
    “朕从来就是对人不对事,否则你安能活到现在!”
    面对皇帝如此直接的回答,东阳显得无话可说,相视无言,一点一滴的过往涌上脑海,使得东阳不住地摇头:“我当初就不应该救你。”
    艾楷贤下意识回避了眼神,“出去吧。”
    “我恨你!”东阳的咬牙切齿宣告了她注定悲惨的一生,她扭头就走,恨不得与眼前这个人此生不复相见。
    安焕得胜,难得君心,这年秋天,他便被以谋逆罪名,凌迟处死,三族之内,除了东阳与昭妍外,具被问斩,因是谋逆,连个坟墓都没有。
    张谙老臣,历仕三朝,晚节不保,行将就木之人被砍掉了脑袋,下场与安焕似,不过他临场倒是显得轻松:“反正要死了,也好。”
    涂振听闻噩耗,悲痛欲绝,他暗自为安焕父子收尸,他对这个朝廷早已失望透顶,又悲又气之下,弃官不做,带着未竟的书籍,远走江都,并发誓不再踏入京城一步。
    安焕的死,不仅代表着皇权的进一步集中,更意味着支持太子的最大力量已被铲除。如此,朝中本是中立的大臣,也纷纷开始望风而投,当下更换太子已成必然。
    “玘儿今天又学了一首诗,要不要我让他背给陛下听听?”晚上,皇帝驾临映妃宫中,杜仪君兴冲冲地对皇帝说。
    艾楷贤手放在一边躬着腿的膝盖上,脸色并不好看,看上去像是在想心事。
    “陛下?”杜仪君又试探道。
    “你,想当皇后么?”皇帝突然发问。
    心脏跳得很快,杜仪君有些猝不及防,遂尴尬地笑言:“陛下何出此言?”
    艾楷贤没有理会映妃的疑惑,继续说道:“朕当初立你姑母为后,不是因为她有多么贤明,而是她什么都会听朕的,不会有自己的想法。”
    杜仪君听罢,颇有感触。她毕恭毕敬地低下头,柔声似水:“臣妾明白了。”
    艾楷贤下塌,食指抬起杜仪君的下颔,眼神迷离:“你真是个聪明的女人,朕也的确很喜欢你。”说完,一把抱起杜仪君送上了床榻。
    次日,杜仪君便让人告知杜文浚,让他在家好生休养,不必出门奔走。
    弘启二十三年,春。
    “这是下人在御廊上捡到的,娘娘想由您呈给陛下,会更合适些。”柳红来到袁沇府上,将玉佩交给他。
    袁沇仔细琢磨了玉佩,上下两条飞蟒,明黄的穗带:“这玉佩像是太子的。”
    “正是。”柳红的意思很明显,“现在就差一步了。”
    “我知道了,告诉娘娘,让她放心。”
    “好,奴婢告退。”
    太子旼炫已经十三岁了,他仍旧不想和任何人说话,这两年里将所有宴会都推了个干净,平日里遇见路过的大臣,也总是低着头迅速走过,他似乎很期待皇帝能够尽快地将他废掉。
    现在唯一能让他开心的,只有小旼玘了。
    因为弟弟喜欢踢球,旼炫就让人做了一个小一点的球给他玩,旼玘也十分喜欢这个礼物,睡觉都要放在枕边。
    御花园内,太子坐在树荫下,望着不远处的弟弟在草坪上玩耍,旼炫的眼神像是看透了一切的平淡,望穿了宫墙。
    见哥哥一直闷闷不乐,旼玘也不想踢了,他抛下球跑到旼炫身边,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仰视着他。
    “怎么了?”旼炫低头问道。
    “哥哥,你哪里不舒服吗?”小旼玘的表情写满了担忧。
    太子掩饰笑容,“没有啊。”
    “那……”旼玘的表情略有好转,“后天你陪我一起去皇场好不好?”
    因皇帝历年这个时候都会去皇场踏青,本来艾旼炫已经打算不去了,可旼玘这个请求,他又有点犹豫了。
    “陪我去嘛,要是哥哥不去,我也不想去了。”旼玘嘟着嘴,满脸委屈与撒娇。
    “好好,我陪你一起去就是了。”拗不过弟弟,太子答应下来。
    “真的吗?!哈哈哈哈!”也不知为什么小旼玘就高兴成这样,望着他开心的样子,旼炫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兄弟二人没玩多久,旼玘就被映妃派来的人叫了回去,太子也准备打道回府了。
    “臣参见殿下。”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袁沇,吓了艾旼炫一跳。
    早有听说过袁沇其人,艾旼炫自然对他没有好感且万分防备:“你有事么?”
    袁沇从口袋里拿出玉佩,弯腰呈给太子:“这是殿下您昨日在御廊上丢的。”
    太子一惊,这的确是他的玉佩,可袁沇这样子又是何意。
    “殿下还是请保管好,以免被不知趣的人捡去报告了圣上,陛下又该斥责您的不慎了。”袁沇语气恭恭敬敬,让人捉摸不透。
    艾旼炫拿下玉佩,又打量了袁沇几眼,皱眉走过。
    “微臣恭送太子殿下。”
    袁沇回眸,嘴角一笑,他想起了昨晚的事情:
    柳红走后,银雨公主从内屋出来:“她不是映妃宫里的人么?”
    “是的。”袁沇将手中的玉佩给公主看,“她的意思,让我将这块玉佩呈给陛下。”
    “这是太子的玉佩。”银雨察觉,“陛下若知太子将这块玉佩丢了,定会怒责于他。”
    “是啊,反正如今墙倒众人推,只差最后一根稻草了。”袁沇倒是无所谓,“反正两个都是公主您的弟弟,都一样吧。”
    银雨严肃起来,她警告袁沇:“本宫不许你加害太子。”
    “嗯?”袁沇被这猝不及防的告诫弄得有些惊慌,“您什么意思?”
    “本宫不喜欢映妃,本宫要你帮着太子。”银雨言明。
    “可太子已经这样了呀,满朝文武都嚷着要立映妃的儿子为太子。”袁沇摊摊手。
    “我不管,我就不要让映妃的儿子当太子,袁沇,你我夫妻一场,你到底爱不爱我?”银雨威胁袁沇。
    “爱爱爱。”袁沇脱口而出,“我都依您的。只是眼下,有些难办啊。”
    “依夫君你的聪明才智,肯定不成问题。”银雨给了一巴掌又给了口糖。
    “好吧,就交给我来办吧。”
    银雨心满意足地准备离开,只是一个转身,神情变得完全不像是蛮不讲理的人。
    “话说公主殿下,您这是要让我袁沇,变成一个大不敬的人啊。”袁沇慢悠悠的声音追随过去。
    “你放心,你是我的夫君,本宫也不想让我腹中孩子的父亲有任何意外。”
    “中中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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