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的是这一世浅夏对他的全心全意,其它的,都不重要。
    两人一起回了云府,穆流年并没有急着回去,反倒是缠着她,非要与她琴箫合奏一曲。
    浅夏看他如今将这玉箫吹得如此娴熟,自然是有些惊讶于他在这方面的天分,只不过,也仅仅只是天分而已!他的箫虽吹的不错,可到底是所学的时日尚短,如今两人合奏,也只能是挑几首较为简单的曲子来试试。
    “想不到你不仅武功上有天分,这乐器上亦是如此。不过,你为何就迷上了这个?”
    穆流年一挑眉,“我本来是想学琴的,可是后来听先生说琴比较难,而且我这双手,也就适合拿个刀剑什么的,硬要让我去抚琴,只怕是反倒污了此等乐器了。而箫就不同了。你再看看我这玉箫,这可是特制的。除了吹曲子,还可以当兵器使用。你说,是不是比较合适?”
    浅夏莞尔一笑,他的手指修长清瘦,那宽大的骨节儿,格外分明,就像是一棵棵长出来的青竹,骨节分明且直挺。这样的一双手,原本也没有什么不适合习琴的,她更看重的,是他说的前半句,学琴比较难!
    浅夏摇摇头,实在是不明白他为何一定要学一种乐器?先前他不也是不会?那又如何?何苦来哉?
    “你又不是万能的,真以为自己要什么都学吗?你的正事本就不在此列,竟然是还忙里偷闲去学这个,别再累着了你自己才是真的。”
    “浅浅,其实,早在安阳城的时候,我就想过要习一样乐器的,思来想去,还是选了这玉箫。”
    “为何?”浅夏偏头,对他如此执着于一样乐器,实在是表示不能理解。
    事实上,在她的认知里,穆流年会的东西已经够多了,武功超群,熟读兵法,还会医术,于工、商皆有涉猎,实在是不明白,为何还要如此执着?
    “我每次看到了云长安陪你抚琴,我心里就不舒服。虽然我知道你们是在做正事,可是我就是觉得我像一个外人一样,被你们排斥在外!浅浅,你可以笑话我这个心眼儿小,可我就是这样,我心里头这样想的,就这样说。也不瞒你。所以,我才想要学会一样儿乐器,以后,陪在你身边的那个人,就会永远都是我。无论是正事,还是消遣,都只能是我。”
    如此小心眼儿的话,他说的竟然是十分理直气壮,没有一丁点儿的不自在,反倒是让浅夏听了,有几分的羞怯,还有那么一点点的感动!
    不过,浅夏是绝对不会承认她的心里已经是泛起了阵阵涟漪的。
    穆流年又坐了一会儿,便见云长安一晃一晃地过来了,眼睛还故意斜看了几分,似乎是没打算看见穆流年一样。
    “妹妹,父亲叫你呢。还有他,让你们一起过去。”云长安说的他,自然就是穆流年了,只不过,那有些拽拽的样子,压根儿就是一个眼神都不肯给他,好像是穆流年欠了他多少银子似的。
    “舅舅?哥哥可知有什么事么?”
    云长安摇摇头,“父亲的样子似乎是很严肃,只说是让咱们都过去了,再说。”
    浅夏哪里还敢耽搁,生怕再误了舅舅的正事,看了穆流年一眼,三人行色匆匆地过去了。
    云苍璃之所以将他们几个都叫来,一方面是因为浅夏是云家的下一任真正当家人,另一方面,也是因为眼下的形势所迫,浅夏与穆流年的婚事,果然还是引起了上头那位的注意。
    “目前为止,一切都进行地很顺利,父亲,应该是您多虑了吧?若是皇上有心破坏此事,只怕是早就动手了。就凭他的身分,直接一道旨意,不是就能将此事给搅黄了?”
    云长安明显就是觉得堂堂皇上,应该不至于还容不得臣子成婚吧?再说了,这浅夏与穆流年二人都不是什么皇室成员,即便是皇上再不满意,也是不能拉下脸来去干涉他们的婚事吧?
    若是如此,他堂堂紫夜皇的脸面往哪儿搁?岂不是让人耻笑?你堂堂皇上,容不下长平王的赫赫战功也就罢了,竟然是还容不下人家世子的婚事?这也太过霸道了吧?
    云若谷却不同意他的说法,“我觉得父亲说的没错,若是我们云家果真就是普通的商户,只怕皇上也不会注意,反倒是会想法子成全了他们二人。毕竟堂堂的王府世子,竟然是娶了一介商户之女,掉身价儿的,也是穆家,他反倒是乐见其成。可是现在不同。我们云家的底细,皇上可是一清二楚的。”
    “不错,我也觉得二哥说的有道理。大哥,皇上这个小心眼儿的很,这么多年,我们与穆家都是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即便如此,也没能让他对我们两家放松了警惕,穆世子多年来所受的痛楚折磨,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穆流年的眸光微暗,脸色有几分的阴沉,整个人身上的气息,也是带了些微微的死气,“舅舅的担心也是不无道理。皇上现在看似平静,可是迟早都会露出他的狐狸尾巴,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将一切的准备都做周全了。让皇上想要阻拦,也是无从下手。”
    浅夏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出声道,“若是如此,那皇上对我们两家,怕是反倒更加忌讳了。”
    “那要怎么办?难道就给他机会下手?如此,那我们的将来岂不是就要毁于他手?”穆流年的脸色黑了黑,说出来的话,也是带了几分的冷气,显然是不同意浅夏的说法。
    倒是云苍璃的眸光一亮,看向浅夏的眼神里,突地多了一抹赞许。
    “小夏说的对。我们不能给皇上那样的错觉。不让他以为我们云、穆两家就像是一个坚强的堡垒一般,这样的话,只会让他更为忌惮。从而,这想出来的法子,也会更加卑劣。”
    穆流年微微一怔,随即了然,点点头,失声笑道,“是了,倒是我糊涂了。不错,舅舅说的对。就依浅浅之言。”
    其它三兄弟也都回过味儿来,相视一眼,彼此点点头,眸底含笑。
    浅夏则是微微垂了眼睑,暗自思索着,最好这一切,是在桑丘凤和梅千洛离开之后再有所行动。如此,梅家少一大助力,而桑丘家则是没有什么太大的损失,如此,倒也是试探一下梅千洛底细的绝佳时机。
    桑丘子睿没有让浅夏失望,果然是让她见到了桑丘凤。
    桑丘凤的个子不高,比浅夏还要矮上一寸左右,身形不瘦,甚至是还略有那么一点点的富态相。
    圆圆的脸上,一双又大又亮的眼睛,倒是让人很容易就想起那红红圆圆的大苹果。
    桑丘凤的额前留了一道齐齐的刘海儿,并不算厚,能隐约地看到她光洁饱满的额头,耳朵上的一副珍珠耳坠,倒是将她的脸部拉长了不少,看起来,比较养眼。
    浅夏看着她除下了身上墨绿色的斗篷,露出了里头的穿戴,整整齐齐,简单中透着大方贵气,倒是一个会打扮的姑娘。
    待走近些,在桌前落了座,浅夏才注意到她的眼下有着一圈淡淡的青影,脸颊上明显是施了粉黛的,饶是如此,仍然是未能遮住她脸上的疲惫和怠色,可见这段日子,她的确是极不好过。
    “你便是那位云小姐?”
    浅夏注意到了她的措词,浅浅一笑,“莫不是这京中的云小姐有很多个?”
    桑丘凤被她有些俏皮的反问,逗地轻咧了咧唇角,“梁城云氏,似乎是就只有这么一家。云这个姓氏,在多少人看来,不过就是再平凡无奇的一个,甚至是还觉得这个姓氏有多么的悲哀,可是又有多少人知道,这个姓氏的尊贵,以及它所代表的权力和本事?”
    浅夏的神色不变,不过眸子里,却是多了几分的冷意,“你都知道什么?或者说,你自以为,自己知道了什么?”
    桑丘凤一愣,许是感觉到了浅夏身上传来的淡淡的冷肃气息,让她下意识地就是缩了缩自己的身子,似乎是感觉到了一点儿冷,眼中带有一丝戒备道,“堂兄说你是个很温婉的人,可是现在看来,似乎是与他说的不符。”
    浅夏清笑,微微上扬的唇角,似乎是在表示她现在听到了一个多么可笑的笑话!
    “桑丘凤,你不觉得,这不是你来见我的重点吗?”浅夏说完,眼睛一下子突然变得更加黑亮,定定地看着她,而原本低着头的桑丘凤,竟然是不知不觉地便抬起了头,似乎是想要询问她为何要一直这样看着自己,只是才一对上了她的视线,整个人的眼神便变得有几分呆怔,表情,也慢慢地有些僵硬了。
    很快,不过是半柱香的时间,浅夏在看到了走进来的穆流年的时候,便用力地咳嗽了一声,然后,桑丘凤便一下子趴在了桌子上,一动不动了。
    穆流年冲她摇摇头,眼神中有些责备,浅夏大概也猜到了是因为什么,只是抿唇笑笑,然后两人一同退到了那落地罩的另一侧。
    很快,梅千洛便进来了。
    一看到了趴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桑丘凤,脸色直接就变了,“她怎么了?”
    “她没事,只是刚刚有些累了。这些日子她都没有休息好,我让人在屋子里燃了些助眠的薰香,让她好好睡一会儿。”
    浅夏说的倒也有那么一点点的真话,因为这屋子里的薰香里,的确是加了些料,不过,却还不至于让人睡得这么沉罢了。
    梅千洛皱眉吸了吸鼻子,似乎是也察觉到了这香味儿的异样,只是眸色复杂地看了他二人一眼,直接进去将桑丘凤抱了起来,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到了榻上。再从那衣帽架上,取下了她的斗篷,给她搭上了。
    浅夏二人识趣地退了出去,屋子里,只余他二人,一个坐着,一个躺着,一个睡着,一个醒着。
    “要不要去后头坐坐?”
    浅夏摇摇头,“没我们的事了,直接走吧。”
    穆流年一愣,回头看了一眼那雅间儿,“你就这么放心?不怕那梅千洛直接将给给带走了?”
    “怎么可能?你以为,这酒楼四周就没有桑丘子睿的人?即便是他信我,也是不可能会信了梅千洛的。”
    穆流年一扬眉,“这倒是!不过,我是因为自己有武功有内力,所以能察觉得到有人在暗处,可你是如何得知的?推算出来的,还是其它的法子?”
    浅夏闻言,斜睨了他一眼,然后拧眉,故作为难道,“你这样一说,我才发现,我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会答应在嫁给你了?”
    说完,直接就加快了脚步,往前走。
    而穆流年则是愣了一下后,脸上的笑意浮了上来,怎么也遮盖不住,快步追上,正赶上了浅夏要上马车,人还没有弄明白怎么回事儿呢,只觉得眼前一花,人已经是坐在了马车里了。
    浅夏回神,轻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还好还好,我还以为是遇上了劫匪呢。”
    穆流年邪邪一笑,“嗯,我还真就当一回劫匪了,我是来劫色的!”
    浅夏瞪他一眼,“你这又是发什么神经了?”
    “被自己的未婚妻给鄙视了,怕是谁心里也不好受吧?浅浅,你怎么能这样无视我的自尊心呢?”说着,穆流年便将自己的脸整个儿埋在了她的颈间,光明正大的吃豆腐。
    “喂!你起开!像什么样子?”浅夏脸蹭地一下子便红了,用力地推了他几下,可是就她的那副小身板儿,如何能推得动他?根本就是纹丝不动!
    “我什么时候鄙视你了?”
    穆流年的脸一垮,“你还不承认?就在刚才,不是吗?”
    浅夏被他这模样儿给逗得一乐,“你这人也真是的。明明就是你自己故意找机会让我虐的,怨得了谁?”
    浅夏也不傻,自己能想到的问题,穆流年又怎么会想不到?其实刚刚穆流年不过就是给机会让她小小的傲娇一下罢了,谁知道浅夏竟然是直接就打击了他一把。这才让穆流年觉得有些心塞了。
    “如何?可还是要打算按原计划行事?”穆流年再度将自己的下巴抵在了她的肩上,任浅夏怎么推也不肯挪动一下。
    “嗯。就按原计划吧。早些让梅千洛离开梁城,我也好早些静下心来。另外,我也真的是很想看看,梅千洛的身后,到底是谁?凭白无故地送些势力到我的手上,我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太简单呢。”
    “天下没有那种掉馅饼的好事。如果说他的背后没有别人,我也不信。不过,就像是你说的,他与桑丘凤之间的这段恋情也是做不得假的。难道说,一切都只是巧合?”
    浅夏摇摇头,对于梅千洛有些复杂的心思,她已经不想去猜,她只需要知道,目前来看,他对自己并没有谋害之心,也便足矣。
    两日后,桑丘凤突然失踪,而梅远尧此时也发现,自己的长子,亦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两家在尽量不惊动外人的情况下,开始了地毯式的搜索。
    最终,两家人在城外的九华山上,找到了两人。
    因为涉及两家的*,而且发现那两人的情形似乎是有些不对劲。最终,还是由梅远尧和桑丘烈两人先上了九华山顶,几乎就是同一时刻,他们同时出现在了山顶上,亲眼看到了梅千洛正抱着一动不动的桑丘凤,神情落寞地回头看了二人一眼。
    那一眼,极尽悲伤和绝望。
    让两名算不得太老的老人,一下子,仿佛就像是感觉到了一种人生中前所未有过的失落、懊恼、后悔!
    两人同时抬腿往前迈,一步、两步、三步。
    两个对立了多年的人,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的步调一致,更没有像现在这样,目标惊人的相同,就是想着让他们千万、一定要待在那里,别动,别动。
    可是没想到,第三步才落下,一道墨绿色、一道浓黑色,就像是一幅绝美的风景画,一下子,那么耀眼夺目,一下子,又是那样的快速地,无情地被人摧毁,连张碎片,都没有留下。
    “不!”
    几乎是同时的,两人发出了极为悲惨且绝望的叫声。
    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血,无论男女,无论嫡庶,身上都流着自己的血液。眼看着两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猛然消失于眼前,还有什么,能比这样的打击更大?
    白发人送黑发人,只怕是连尸骨也不一定能找到,这样的打击,寻常的父母,又如何能承受得住?
    两个在朝堂上刚硬坚强的重臣,一瞬间,似乎是都感觉到了自己的脊背是有些弯的,心底是痛的,似乎是还有冰冰凉凉的液体,出现在了自己的脸上。
    只不过,那种感觉似乎是只有那么一瞬间而已!
    随着两人的惨叫声,底下的那些族人,也都先后上了山顶,看到的,只有两名老人有些失魂落魄地呆立在那里。
    几日后,有人寻到了几片破碎的面料,还有人寻到了一副骨赅,从大小上来判断,应当是一名女子的,估计是掉下了山崖之后,被山里的狼群,或者是其它的猛兽,将其尸体给残食了。
    梁城的两大家族,一时间陷入了一种极度悲怆的气氛下。
    相对于梅府而言,桑丘府还算是较好一些。毕竟,他们损失的是一名女子,而大家族中的女儿,最大的用处不,无非也就是用以联姻来拉拢势力。如今死了一个桑丘凤,对于桑丘家族来说,还真是算不得什么太大的损失。也只有桑丘夫人哭得是死去活来的,而桑丘月,一下子,也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说话做事,都有了几分的木然。
    梅府之中,除了梅夫人对于梅千洛的死还算是心有痛快之外,再无一人是高兴的。
    梅千方的病情依然如此,不见丝毫的好转,梅家的二少奶奶,除了自叹命苦之外,也别无他法,既然是嫁到了梅家,哪里还有其它的出路?
    梅远尧一下子就像是苍老了十岁不止!两侧的白发丛生,梅千洛除了体弱之外,论才智,论胸襟,都是让他最为满意的一个儿子。
    他自然知道这么多年,贺氏在暗地里头对这个长子做过什么,只是,只要是无伤大雅,他也就由着她去,毕竟不过一介妇人,还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特别是在后来,这个长子在某些方面,越来越表现出他的聪明和才华之后,自己就给了他足够的空间和人手,同时,也等于是在警告了贺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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