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珥带着长乐萧何和几百人先走,让付望舒和孟潇漱整顿大军随后跟上。
    路上萧何还余怒未消:“这个王妃真是岂有此理!”
    玉珥倒是没什么感觉,骑着马优哉游哉地晃着走,左顾右盼,像在欣赏沿途的风景:“气什么?我们本来就打算在这两天撤出草原。”
    萧何道:“这不一样,我们自己走一回事,被他们赶走一回事,真是岂有此理,简直没有把陛下放在眼里!”
    玉珥笑着摇头,不置与否。
    走了一段路,她忽然想起一件事:“算算日子,长孙大人和姑苏世子也快回来了吧?派人盯着草原那边,如果有动静,立即禀报朕。”
    萧何抿了抿唇:“遵旨。”
    青州早就有他们的人驻守,守城将军宋昊在城门口迎接:“陛下,厢房已经收拾好了。”
    玉珥随意一点头:“大军随后就到,你留下安排接应。”
    宋昊立即应道:“末将遵旨。”
    他们暂时下榻的地方是原青州刺史府,按说以玉珥的身份,自然是住最大的独立院子,所以宋昊让人收拾安排的房间也是最大的那间,谁知玉珥在转弯时看到一片竹林,好奇过去一看,觉得环境清幽,甚是合意,于是敲板:“朕就住这里。”
    “……”安排来伺候她的下人愣了愣,犹豫着说,“陛下,这个院子原来是反军之首住的地方……”
    反军之首?不就是她的皇叔?
    玉珥摇头笑起,他们的眼光差不多,她喜欢这个院子的清静,她家皇叔又何尝不是?
    她琢磨着要不要换一间,一瞬之后,她找不到说服自己离开的理由,于是道:“那又如何?这个院子他住得朕住不得么?让人收拾一下,朕这几日就住在这里。”
    “小人遵旨。”
    玉珥让萧何去四处巡视,毕竟是叛军待过的地方,要以防万一,自己则带着长乐上街去转转。
    青州受战火影响,居民都逃到别处去了,此时偌大的青州城,看起来更像是一座死城,也没什么好转的,到处都是空荡荡的街道,看着反而闹心,所以走了几条街,玉珥就不想再走了,在一棵大槐树下坐下,准备歇歇脚就回去了。
    长乐看她额头出了汗,便从腰间拿出一块干净的手帕,轻轻擦走她的汗水。
    玉珥看了他一眼,倒没拒绝他的伺候,目光移向街道,那里是东倒西歪的橱柜,可以想象,在战火点燃的一瞬,这里的百姓是又多害怕多失措,互相推搡,将堵路的东西都掀翻,只求能跑得快些,更快些。
    玉珥闭上了眼睛:“这两年大顺一直不太平。先有皇二子皇六子造反,后有汉王琅王起兵,从顺熙二十二年到长熙元年,大顺已经满目疮痍。”
    长乐背着手站在她身边,淡淡道:“千百年来,人们总是为了怀里的女人和脚下的土地而征战着,这不是唯一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玉珥静了一瞬,像是在思考什么事,半响,她起身弹弹袖子:“你说得对,这个世界千百年来都是如此。”
    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好了,不走了,回去吧,等大军入城,朕还要和朕的将军们商议战事。”
    长乐点点头,依旧跟在她身后回了刺史府。
    傍晚时分,付望舒安排好了大军就来向玉珥回禀,玉珥看他衣服褶皱污渍,下颚一圈青紫胡须,想起当年那个在帝都无论何时都雅洁干净的翩翩才子,忍不住叹了口气,柔声道了一句:“辛苦你了。”
    付望舒一愣,连忙道:“臣职责所在,不敢谈辛苦。”
    这场战争,让天下大变,也让他们大变。
    付望舒的‘变’,是在苏安歌死后,以前他都只爱琴棋书画,如今每战都自请为前锋,手握长枪,在战场上发泄他压抑的痛苦和仇恨……长此以往,也非好事啊。
    玉珥揉揉眉心:“稍作休息,戌时召众将正厅议事。”
    “遵旨。”
    与此同时,已经被逼到闽河道的安离等人也得知了王军已经离开草原,来到青州的消息。
    两地距离太近,难免造成危机感,安离在帐篷内看地形图,自从草原战败后,他们像是被搓了锐气,每走一步都要再三斟酌,不敢再像之前那样肆无忌惮。
    安离身后的椅子上坐着两个人,一个是喻世寂,一个是安温平,安温平早被席白川收了权,原本是没资格再参与这是事,但如今在军中掌权的他的儿子安离,他自然也就跟着过来,虽说没实权,但参与议事还是可以的。
    他沏了沏茶,沉声说:“据可靠消息,北沙长孙氏已经出兵拱卫帝都,十万铁骑就挡在边境,蒙国动都动不了。”
    “就算没有长孙氏的十万铁骑,蒙国本身就动不了了。”安离眼底闪过一丝狠戾,他心里还记仇着,如果不是蒙国突然出尔反尔不出兵接应,他也不会在草原输得这么惨。
    安温平慢吞吞道:“谁能想到蒙帝会突然软禁怀王。”
    和他们接洽的一直是怀王,按说怀王的话就代表蒙帝的意思,谁知在开战前夕,蒙帝突然找了个借口把怀王软禁起来,和他们联手拿下顺国的事,蒙帝也好像当成没有的事,一点动静都没有,以至于如今他们进退不行。
    安离冷笑一声:“不意外,蒙帝和怀王虽说是五洲大陆出了名的兄弟情深,但说到底,蒙帝是皇帝,怀王只是亲王,一个亲王做了皇帝做的事,皇帝还能忍得了吗?什么血脉情深,只要触及利益和权势,统统都是狗屁!”
    安温平和喻世寂颇为赞同地点头,在他们看来,六亲都不如握在手里的权势。
    安离双手环胸,眯起眼睛说:“这个女帝比我想象中的还要难处理,居然还能请动长孙氏相助。”
    安温平摇摇头:“世家们虽说都是各自独立的个体,但唇亡齿寒,他们不会不懂这个道理,国难当头,他们就算是为了自己,也要与大顺共进退。”
    喻世寂也说:“北沙长孙氏守边境,东原姑苏氏防琅琊,西城徐家暗地里也在筹集军资粮草供给前线,南海虽没了慕容氏却来了一个扶桑,扶桑王也不知和女帝搭成了什么协议,竟出兵帮她守南海,这样一来,我们反而像是被困在了中间,处于劣势。”
    安温平叹了口气:“这大顺,看来是气数未尽啊。”
    安离忽然阴阳怪气地笑了声:“要大顺气数尽还不容易。”
    两人不解地看着他:“你有办法?”
    “孟氏皇族,除了女帝外,谁能挑大梁?如若女帝没了,这大顺不就乱了。”
    “可是女帝怎么可能没?”
    “当然有可能。”安离勾唇,神色阴寒,“我早就安排好了,虽然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提前,但没关系,反正我也忍够了,正好一箭双雕!”
    安温平站了起来:“你想做什么?”
    安离不答,直接出了帐,对一个手下挥手:“你去把吴老太送出去。”
    吴老太,吴三儿的母亲,付望舒寻找了近两年的人。
    安离回头看着安温平和喻世寂,阴阳怪气道:“很快,我们就能看到一出,大顺一年之内两帝驾崩的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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